他胸膛起伏,情绪激动,忽然感到头晕目眩,眼前的世界一阵天旋地转。
跟他对视着的沈医生忽然也觉得眩晕,甩了甩脑袋。
“怎么了?”她旁边的总局技术部的那个女部长问了句。
“没事,”沈医生奇怪地说,“可能昨晚没睡好?”
宋景踉跄了一下,被司想扶住了手臂。
宋景脸色苍白地问:“你是不是要去调查那个小女孩?我申请加入。”
司想的面色严峻:“你觉得我可能让你这时候去吗?你给我回去休息。”
宋景道:“我没事。”
这个案子他一定要跟,好不容易有了跟赵乾朗相关的线索,他怎么可能放过。
“服从命令听指挥,你现在是我的队员。”司想说。
新人们的训练期在宋景住院的那几天就已经结束了,他和昏迷中的夏安宇被第七支队要走了,错过了入队仪式。
宋景抿了抿唇,一言不发。
司想气息也沉了沉:“等你调整好,再跟也不迟,你放心,我向你保证,有什么线索我会第一时间跟你分享。”
“赵乾朗的案子也归并到原生种的案子里重启了,我们会联合普警那边对原生种进行人脸搜索,所以你别着急,想把他找出来的不只是你一个人。”司想说。
司想说着,又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次你立了三等功,做得很棒,等你休息好了,正式入队的时候再一起出去搓一顿庆祝一下。”
说完他就转身走了,一边走一边在显示仪上敲敲点点,喊人集合。
沈医生:“放心吧,司想能做这么久的队长,能力还是可以的,你跟我去做个检查?”
总局那个技术部的部长等在旁边,宋景知道她们应该也有研究相关需要忙,于是拒绝了。
在这个大家都变得更加忙碌的时候,宋景好像一下子闲下来了,虽然是因为要养伤,其实他的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他们打的疫苗有增强自愈能力的功效,但不知道为什么,头一直疼得厉害。
他拿着原生种的资料回到宿舍,然后站着静默了片刻,总觉得自己不应该闲下来,脑子里盘旋着人群的哭泣,那群死去的小孩的稚嫩的感谢,夏安宇抱着小黑尸体时撕心裂肺的呐喊,最后是天台上那两个站在黑暗中的身影。
窗外寒风卷着落叶,光秃秃的枝丫迎风招摆,到处是破败的景象。
他去了医院一趟,在夏安宇的病床前坐了一会儿,遇到了一同来看望的乔顺。
乔顺看到他非常惊讶:“哇,景哥,你怎么也在这。”
“你的伤好点了吗?我们那会儿去看你了,不过你没醒。”
“哇,你不知道,你跟夏安宇现在可有名了,第一次出任务就立了三等功,”乔顺还是一如既往地话痨,摇头叹气道,“唉夏安宇这小子,以前没看出来他这么有孝心,真是人不可貌相唉,不过出现了有神志的畸变体,这也真是没想到。”
宋景一如既往地安静,偶尔应一两声。
“唉,不知道这样的畸变体是个例还是还有其他的,如果是好的还好说,要是是坏的,那可就糟糕了。”
宋景淡淡地又应一声。
他在想,其实那个原生种不就是乔顺嘴里说的这种吗?他甚至看起来跟人类别无二致,只不过他比一般的畸变体要更加棘手罢了。
他从哪里来?又想干什么?
走神了一会儿,他听到乔顺说:“景哥,其实我觉得你有点变了哎。”
他看过去。
乔顺挠了挠头:“嗯……比以前多了一点点人情味,啊我不是说你以前没有人情味的意思。”
宋景站起来:“我先走了,你坐。”
乔顺也跟着站起来:“我也不坐了。”
宋景不想回宿舍,他在宿舍待不下去,有点想回以前的家了,他想在跟赵乾朗的家里待着。
他回去收拾了几件衣服,边往特管局门口走,边低头在手机软件上打车,忽然他脑袋眩晕,脚步一顿——
“……老婆?”
赵乾朗的声音。
眩晕潮水般褪去,四周景色重新恢复。
“……老婆?”门口,是乔顺在对着手机说话。
“媳妇儿,我今天不加班,能不能见一下女儿啊,我给她买了好吃的~”乔顺吭哧吭哧地道。
“哎哎,好,我等会儿就到了,等会儿见。”
乔顺抬头,看见宋景,又惊讶地道:“景哥,你也回家啊。”
“嗯。”宋景说。
他一直没叫到车,但乔顺的车说话间就来了,乔顺邀请道:“要不我们挤一辆吧,景哥你住哪?”
宋景说了地址。
“哎好巧,我媳妇儿住你隔壁小区,我今儿去也那,刚好顺路。”
宋景没表示异议,跟他一前一后上了车。
路上乔顺断断续续在发微信,宋景则望着车窗外发呆,窗外的景象比以往更加破败了,到处都是毁坏的房屋建筑,车子碾过凹凸不平的路面,剧烈地抛了一下,乔顺差点咬着舌头,不满地说:“师傅,开稳一点啊。”
师傅在电台节目对“无效疫苗”的痛斥和讨伐声中,憎恶地回瞪了他们俩一眼。
最终在距离乔顺他老婆小区还有点距离的路段,有点赛车,师傅说什么也不肯再把剩下的路走完,坚持要他们下车。
乔顺气炸了,宋景倒是无所谓。
社会呈现两极分化的趋势,有人非常厌恶政府,还有一小部分被警察们救过的人非常推崇。
“有病吧,我们累死累活,为了他们的生命安全出生入死的,他们对我们就这态度?”乔顺骂骂咧咧。
宋景一脸平静:“你还有女儿?”
乔顺果然顺利地被岔开了话题:“哎景哥你听到啦,嘿嘿,对啊。”
“多大了?”
“虚岁七岁了,年底就满实岁六岁,嘿嘿,刚上小学一年级,可调皮了。”
没过多久就走到了小区,乔顺的老婆已经等在了小区门口,是个长得非常美艳的女人,身材也凹凸有致,然而脸上的神情非常不耐烦。
乔顺奔过去,欢喜的道:“老婆,等很久了吗?女儿呢,你没跟她说我要来吗?”
那女人翻了个白眼,掩不住厌恶地道:“没说,别没事总是见她,烦不烦,也不要总是来见我,我们已经离婚了,你知不知道什么是离婚?”
宋景路过,只是微微向那边点头示意,没有多听,乔顺老婆发现了他,也神情不自在地微微点头。
乔顺跟他老婆的感情并不像他口中说的那般好,略微出乎宋景意料,因为乔顺不像是爱撒谎的人。
不过他也没在意,谁没说过几个谎话呢?就连他对赵乾朗也说过,赵乾朗对他也有所隐瞒。
“别看啦,那是我同事,不要见个好看的帅哥就盯着看啊,我还在这儿呢……”
“乔顺,我再跟你说一遍,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听清楚了吗,你给小宝带了什么,给我吧……”
宋景沿着熟悉的路走,一路越走越慢,有居民认出了他,跟他打招呼,也有人问他这几个月去哪了,赵乾朗去哪了。
他一一回答。
去工作了。
赵乾朗去了远方。
有个邻居的孩子说:“那你跟赵哥哥是异地恋了吗?”
宋景张了张嘴,半晌笑了笑:“嗯。”
那邻居看出来他笑容里的勉强,猜到了什么,拍了拍自家童言无忌的小孩子一巴掌,讪笑道:“不好意思啊宋先生,小孩子不懂事。”
宋景说没事。
等到了家门口,他又出了好一会儿神,他在楼道里站了很久,不敢去打开那扇门。
缓了很久,缓到他又开始觉得脑袋晕眩了,他终于抬手,掏钥匙。
门被打开。
一室灰尘扑面而来。
与此同时,扑鼻而来的,还有一室的菜香。
天色已暗,华灯初上,他未开灯,然而室内灯光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