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内祟气四伏, 漆黑的影子在墙壁上蠕动。
毫无生气的尸体站立着,腐烂面容扯着惊悚的微笑,利锐的枯甲沾染着尚未干涸的血迹, 正停留在地上两人的大动脉处。
它们漆黑的眼眸死死地盯住坐在地上的两人, 却又因为规则的存在而无法对他们下手,喉间只能发出焦急难耐的嘶吼。
简子珩身上贴着几张何屿菩施舍的驱鬼符, 手上拿着几张草稿纸, 低着头, 尽力忽视面前几具尸体的存在, 但还是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虽然知道这些邪祟会因为规则的存在,而伤害不了他, 但简子珩还是很害怕, 尤其是尸体的腐烂味还弥漫在自己鼻息前,有点想吐。
他设下的规则是, 无法伤害正在破解线索的玩家与NPC。
所以简子珩也不敢开小差,紧紧地贴在何屿菩身旁,探出头去看他手中的高数题,试图加入一起研究。
但在这种危机时刻,他身体的本能竟然占了上风,看一眼, 头部就有点昏胀,但没看多久就开始困了, 眼皮慢慢地耷拉起来, 视线开始变得昏暗。
“吼!”
身前的死尸见他脱离了规则保护,腐烂的面部肌肉扯动, 惨白的胳膊动了下, 锐利的指甲朝着青年脆弱的脖颈攻去。
简子珩身体本能快于大脑, 身体如同上岸的鱼剧烈地起伏了下,握住圆珠笔的手极快地在草稿纸上写了个解字。
他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微微睁大双眼,惊恐地看着身前面目扭曲狰狞的尸体,伸手摸了摸脖颈,上面已经落了一道不浅的血痕。
简子珩后背发凉,衣衫被冷汗打湿,空调的冷风掠过,心脏就像是手心被牙签扎到,又狠狠地拍在桌子上,整只牙签穿透皮肤组织与血肉,留下撕裂般的疼痛。
他差一点,死在这个死尸手上了。
何屿菩被他毫无征兆地撞了下,笔尖直接脱离轨迹,在草稿纸上划了一道黑色的长痕,将原本写好的公示给划掉了。
他蹙了下眉,瑰丽的面容上带着点不悦的情绪,忍无可忍道:“简子珩,你怎么摸鱼也能开小差?”
时忱这个家伙究竟是怎么带的新人,心大成这样,不做高数题就算了,厉鬼就站在面前随时索命,简子珩也能打瞌睡!
这么可怖惊悚的场面,对方怎么敢的?
简子珩微低着头,抱歉地看着何屿菩,像做错事的金毛犬般:“对不起,我想帮忙来着...”
何屿菩写到第六个步骤了,停下笔。转头看向简子珩的草稿纸,对方还停留在个解字。
他:“......”
好险,差点就被简子珩感动到了:)
简子珩咬着笔头,将何屿菩草稿纸上的几道基础公式抄下来,皱着眉头小声抱怨道:“我也算是下过两个副本,怎么感觉以前也不会这么危险,这难度跨越得也太大了吧...”
他叹了口气,认命地演算着草稿纸上的公式,哭丧着脸:“何道长,我们好狼狈啊。”
何屿菩笔尖一顿:“。”
哈哈,这好像是他的问题呢。
背后之人一直在暗中窥视他的路径,而且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每次都能准确地把他投送到有神级道具的副本。
[没事,小简先别哭,待会欺诈师就追杀过来了,难上加难哈哈哈哈哈!]
[我笑死了,老婆心虚得头都不敢抬。]
[不过真的诶,得亏有游走NPC在,不然一群社畜跟一个摸鱼的大学生,谁会做高数啊。]
简子珩强行掀起眼皮,打了个哈欠,将注意力放在草稿纸上:“要是时哥说的那个神级NPC在的话就好了,他每次都能赢。”
何屿菩假装没听见这些关于游戏内容的话,但手中的笔迹不由地变重了几分。
仅仅只是弯刀联盟的支队队长,就已经对他防备这么重了,何屿菩很难想象,外面有多少公会跟玩家盯上他了。
不过好在系统会在大家进入副本的时候,将关于他的记忆从玩家脑子里全部抹去,算是给了他庇护。
何屿菩继续写着手上的题,就听见简子珩捂着脑袋在晃,声音带着点虚弱:“糟糕,头有点疼,还有点痒。”
他像是认命地叹了口气,转头望旁边的青年,正想问问是哪里不舒服,打算让简子珩休息。
只见简子珩拿着笔在纸上写了几个错误的基本公示,但怪的是,思路却是对的:“不会是脑子要长出来了吧?”
何屿菩:“......”
瑰丽的面容短暂扭曲了下,妈的,再理这个大学生他就是狗!
简子珩生锈的脑子终于运转开了,竟能勉强回忆起老师上课讲过的知识点,再配合上何屿菩已有的步骤跟基础公式,把第三小问的后半段给解出来了。
他把草稿递过去:“可能是对的,也可能是错的,你自己判断下吧,我CPU烧干了,已经思考不了。”
何屿菩接过草稿纸,接下来的解题过程就顺畅了许多,不过半分钟就把正确答案算出来了。
简子珩惊愕地看着对方,他知道何屿菩应该会算得很快,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他看着对方在平板的页面上输入答案,有点可惜道:“何道长,你当个道士是不是有点太屈才了?”
“你这个智商应该去上学,直接在考场上嘎嘎乱杀,肯定能考到个特别牛逼的学校。”
何屿菩:“谁说我没上学?”
简子珩更加震惊了:“道士也要上学吗?”
何屿菩瞥了他一眼:“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简子珩茫然地眨巴着眼睛:“什么?”
“我佛不渡本科以下。”
何屿菩边调试着平板的输入法,边支着下巴,有些疲惫道:“当道士很卷,还得考证,而且这个证在学校里还不加学分。”
简子珩:“?”
救命,这确实超出他的认知范围了。
这副本的人物背景都完善道这个地步了吗?!
“听说最近都卷到985、211研究生了,到时候说不定我还得考研。”
何屿菩漂亮的猫眸撩起,认真地看着简子珩,“想要当道士还是有一定难度的,以你目前展示出来的学习能力,可能有点悬。”
简子珩感觉周围的空气稀薄了几分,有点呼吸不上来:“靠,我玩个副本还得考虑学业。”
忽然有点分不清是被厉鬼追惨,还是挂科延毕惨了qvq。
屋子内逐渐狂躁的尸体,关节随意地扭曲,扯着脖子将头颅往他们身边靠近,猩红的血液一滴一滴地从糜烂皮肤留下,漆黑的眼眸动也不动地注视着他们。
何屿菩知道估计是简子珩的个人技能的作用时间要到了,于是将iPad递给简子珩,自己伸手结印,给厉鬼在原地画了个圈。
这样在简子珩技能消失时,厉鬼想伤害他们还得先挣脱阵法,能为两人挣脱点逃跑的时间。
简子接过已经破解密码的iPad,低头查看里面的内容。
iPad的界面也是非常简洁,没有多余的APP,这次连图册跟基本软件都没有了,只剩个下个备忘录。
他点开备忘录,发现里面是如同天文的大段英语,这上面的长难句比六级阅读还晦涩难懂。
简子珩下意识去找何屿菩,有点尴尬道:“何道长,这里面是英语,我看不太懂。”
何屿菩正好也结完印了,走到简子珩身边看着iPad:“英语?没事,我应该可以看懂。”
备忘录上面是段日记,文字细腻,带着某个年龄段特有的青春伤痛,估计是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子所写。
但他还没看完第一行字,上面的字迹就变成了日语。
简子珩抬头看向何屿菩:“?”
何屿菩蹙了下眉,但不慌:“没事,日语而已,我也看得懂。”
简子珩崇拜地将iPad递过去,结果iPad在接触到何屿菩的那刻,满屏的假名与汉字变成了韩语。
何屿菩:“我闭嘴。”
简子珩:“......”
他好像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简子珩连忙将iPad抢了回来:“你别碰它,越来越小众了,这还怎么看?”
何屿菩瞥了眼,也是有点无奈:“没事,这次我看不懂俄语,应该不会再变了。”
他见简子珩抱着iPad努力研读的模样,有些奇怪,这个副本应该是要将日记设置成他们不认识的语种,而且判断机制应该是意念判断型的才对。
因为何屿菩刚才没有将自己看得懂韩语的情况说出来,但系统还是自动将它替换成了俄语。
难道系统只针对他一个人,还是说又再次出现了bug?
何屿菩走到简子珩身旁看,发现上面依旧是俄语没变,但对方的表情却有点扭曲,茫然中带着点清澈的愚蠢。
看上去不太妙。
他看着地上乱糟糟的草稿纸上写着的错误公示与“解”字,忽然沉默了,也大概明白了简子珩是什么水平。
这家伙,是真的没有一点靠得住的地方啊!
墙上的影子开始晃动,邪祟也有些暴躁不已,尸体的腐臭味越加厚重,摇摇晃晃地要朝着他们靠近,但却被阵法给挡住了。
简子珩看了眼悬浮页面,惊恐地发现个人技能剩下的作用时间,已经不到十秒了,而屋子内无数双灰浊的眼睛却紧紧地落在他们身上。
“咕咚。”
带着点贪婪的杀意,吞咽唾沫的声音清晰得诡异。
简子珩呼吸一滞,还没完全反应过来,胳膊被柔软微凉的掌心握住,整个人被牵扯着出去,在规则失效之前离开了这个房间。
他前脚刚踏出房门,后脚墙上的邪祟就把屋子内扩散成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洞,里面混杂着尸体不甘的嘶吼,以及诡异的嬉笑声。
何屿菩敲了下他的头:“知道这些邪祟有暴走的趋势,就别跟他们对视,被蛊惑了都不知道!”
简子珩顿了顿,这才从心惊肉跳的恐惧中逃脱出来,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在跟尸体对视时,思维被对方彻底搅乱,竟然连逃跑都忘了。
好在何屿菩就抢先在规则失效前,拉着他冲出房间,不然简子珩都不敢想象自己是怎么死的。
简子珩捂着头,受教地点点头:“知道了,我会下辈子注意的。”
远处传来锁链在地上拖行的声音。
只见活死人阿阳,惨白的脚裸处绑着被挣脱着锁链,在地上拖行发出“叮当”的声音,他手上拎着一米长的白色砍骨刀,猩红的血迹滴落在地上。
他浑浊无神的眼珠子在艰难地滚动着,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待到视线落在何屿菩跟简子珩身上时,瞳孔急剧地收缩,勾着几乎狰狞的弧度,微笑面孔可怖诡异。
他的薄唇一张一合,发出嘶哑难听的声音,带着杀意:“找到你们了。”
躲在暗处的时忱毫无征兆地冲了出来,他胳膊上全是触目惊心的红痕,几乎可以看见惨白的骨头,衣物滴滴答答地落着血液。
他拉着简子珩的手就往另一个方向跑,何屿菩果断地跟在他们身后。
封一也从暗处冲出来,锋利的刀尖直接拦住了阿阳的去路,沈巍然也在暗处开枪,给正在逃跑的三人争取时间。
她骨节分明的手指握住刀柄,往前劈去,与阿阳的白色抗骨刀碰撞在一起,激起弧形花火,在空中掠了个弯。
但阿阳的力气已经远远超过正常活死人该有的水平,一刀锁死封一的刀路,硬生生承受下灵火/枪的子弹。
他闷哼一声,僵硬的眼珠子落在三人逃跑的走道上,直接踹开阻碍在前方的封一。
封一本就有伤在身,毫无反抗之力地承受住这一击,背部撞在墙壁上,喉间涌上腥甜,脊梁骨发出断裂的声音,无力地从墙上滑落,瘫坐在地上。
她身上全是血迹,有些空洞眼神没有落在威胁最大的活死人身上,而是望向队长最后离去的身影。
好在阿阳对她并不感兴趣,连余光都没有分过去,他直接扯动着僵硬的腿部肌肉,往何屿菩三人离去的地方追去。
简子珩也只是高中接触过俄文,再加上此刻是边逃亡边研究,身后还时不时传来锁链的声音,根本没办法集中注意力。
何屿菩手指翻转结印,恐怖的力量在他指尖的橙色光线游走,留下炙热的余温,灼伤想要靠近他们的邪祟。
他抬头看了眼,发现无论他们跑到什么地方,都有摄像头围着他们转,也就是说“它”正在监视他们。
更准确地说,它是在追着简子珩手上的iPad转动。
何屿菩尾指交叉紧扣,掌心朝外,其余手指伸展开,将带有可怖力量的光线打出去,将上分的摄像头打掉。
但在光线即将接触到摄像头时,从角落里涌出一团黑色的毛发,将摄像头紧紧地保护住。
黑色毛团发出一声可怖的惨叫,隐约露出里面发肿惨白的人脸,五官因为痛苦而扭曲成一团,血肉模糊的眼眶淌下鲜血。
何屿菩蹙紧眉头:“时忱,上面的监控一直在追着iPad转,而且打不掉,会有厉鬼无条件保护它们。”
时忱明白何屿菩的意思,这个监控很可能在指引阿阳找到他们,将线索iPad夺走。
他正打算将简子珩手上的iPad接过,以防对方被阿阳盯上时,走道的墙壁陡然颤动,而后尘土飞扬,发出“轰”的一声巨响。
只见阿阳微笑地扛着抗骨刀,一脚踹开碍事的墙壁,身体前屈,直接往简子珩所在的方向砍去。
简子珩还没反应过来,腰部到胸口的位置陡然发热,而后钻心的痛感如潮水扑来,整个人疼得失声,血液不停地从体内流逝。
他整个人撞在走道的另一端墙壁上,喉间腥甜,吐出一口鲜血,艰难而迟钝地抬起头,脊背的骨头似乎是断了。
钝痛感一点点侵蚀简子珩的大脑,但他的视线却是落在即将在抗骨刀劈碎的iPad上。
他高考选择的语种是俄语,即使已经过了两年半,相关的语法跟知识点已经忘得差不多了,但还是能勉强地里面写着什么。
这是主线类的线索,是整个副本的背景故事,只要能看懂里面写的内容,就能推断出摄像头背后的人到底是谁。
如果iPad坏了,失去这个线索,所有人都别想活着走出这个副本。
简子珩眼神微暗,肺腔之间沉了口气,身体在短时间内积攒极为恐怖的爆发力,整个身体扑了过去,将iPad紧紧地护在身下。
他的肋骨撞上了iPad边缘,很疼,但心理上卷席而来的恐惧似乎盖过了这疼痛,只见活死人高举着抗骨刀,往简子珩的身体劈来。
简子珩颤抖着眼皮,闭上眼睛,呼吸几乎是停滞了下来,腰部隐隐作痛,似乎是已经被劈成两半了。
然而他等了许久,意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简子珩疑惑地掀起眼皮,小心翼翼地抬头,只见有只肌肉紧实的手挡在了他的上方。
带有薄茧的掌心接住了可怖的白色刀刃,落下了一小道血痕,血液滴落在他的脸颊上。
他的皮肤几乎要被这温热的血液烫伤,但看着这个背影,又是前所未有的安心。
这是时忱的身影,他的队长。
对方使用了个人技能——密度控制。
能在短时间内改变副本内所有东西单位体积内的质量,从得到调整密度的效果。
时忱强化了自己的手,将密度调得比白色抗骨刀大,这才能空手接白刃,护住躺在血泊中的简子珩。
他下意识伸手护住简子珩,是在调动技能之前,所以掌心才会留下一小道血痕,要是再晚一步调动个人技能,时忱的手就没了。
时忱低头看向还在愣怔的简子珩,沉声道:“子珩,你还能动吗,我这边不能坚持很久,快逃!”
简子珩抱着iPad,缓缓地吸了口气,压下致命的痛感,尽力保持理智扫视了眼四周。
墙壁上,天花板上,甚至是房间门前都安安静静地站着诡异可怖的黑色人影,直勾勾地朝着他这个地方看。
天花板上摄像头闪烁着红光,诡异至极,像是操纵一切邪祟的源头,像是厉鬼藏在黑暗处睁着眼眸,在暗中窥视着一切。
简子珩脸色苍白,捂着血淋淋的伤口,抱住iPad就往前走,但无论他走到哪里,那个该死的黑色镜头都会对准他!
青年拖着劲瘦好看的身躯踉跄地往前走,心脏异常沉重,有些呼吸不过来,每走一步,身上的伤口就牵扯一分,血液浸透白色的衬衫,看起来可怜极了。
墙上黑影掠过,又有个面容惨白,身躯腐烂的尸体朝他靠近,伸出枯长的指甲,搭在他的右肩上。
简子珩只感觉背后发凉,死亡的气息如同毒蛇缠住脖颈,一点点收紧,直至将他的氧气供给渠道彻底切断。
好在何屿菩先前给他贴了好几张驱鬼符,此刻起了作用,整个符咒发红,而后将这只厉鬼烧尽。
厉鬼发出惨叫,符咒也跟着消失。
简子珩掀起眼皮,看了下悬浮页面的技能,上面还在冷却中,CD还剩两个多小时。
但是窥视他的不止这只厉鬼,还有更多潜伏在暗处,死死地盯着简子珩。
简子珩无助地喘了口气,唇角溢处的血迹给白皙的面容增添了点破碎感,像是只淋湿狗毛的大型犬,蔫巴巴地低着脑袋,往前逃。
时忱跟阿阳争斗不知生死,封一已经失去了战斗能力,沈巍然跟裴尔还在大厅,何屿菩不知所踪。
已经没有人可以来救他了。
而他这两个副本在时忱的保护下,别说反杀了,遇见点极端危机的情况,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他前面两个副本过得太顺风顺水,就像是即将出壳的雏鸡,没有依靠自己啄破蛋壳,而是靠外力帮他把蛋壳剥掉,无法获得适应外界的能力。
简子珩走过机位,地上出现的一长道血迹触目惊心。
墙上蠕动着黑影,而后形成身子臃肿的尸体,顶着骷髅脑袋,空洞的眼眶一动不动地看着面前受伤青年,张开锯齿般的獠牙,就往简子珩身上扑去。
简子珩无力抵抗,手里还紧紧拽着iPad,认命般的闭上眼睛,等待死亡。
但奇怪的是,意想中的疼痛又没降落到他身上。
简子珩掀开眼皮,浅褐色的眼眸透露着少许疑惑,看着转身就跑的厉鬼背影,若有所思地转过头看去。
只见他背后的摄像头,被一双白皙的手轻轻握住,以刁钻的角度遮掉了简子珩的身影。
道长笑得极为瑰丽,如羽的长睫轻颤,猫眸灵动精致,吊着眼尾,直勾勾地盯着漆黑摄像头,将鬓旁的碎发撩至而后。
他像是害羞了下,垂下眼眸,唇角的弧度干净大方,极端的视觉冲击直击镜头。
何屿菩美得像妖,但却带着点仙风道骨,气质超尘绝俗,身上沾着少许血迹给他添了点凌乱的破碎感。
[我草我草我草!这是我不花钱能看的吗?]
[老婆也太顶了吧,这是什么曲线救国的方法,直接挑/逗摄像头,把主战场从简子珩转移到自己身上。]
[楼上给快给我说说,这个NPC是怎么想到的,我怎么记得没有台本提示过,好奇死了。]
[你仔细看回放,第一个密室把摄像头转向他的时候,道长还抬头看了好几眼,应该是从那时候就确定这个节目有人观看,摄像头会跟着看点走!]
[所以镜头追着简子珩不放是因为他手上有线索,就像是任务主线,是看点?]
[差不多是这样,这个游走NPC算是半路杀出来抢了看点,所有的邪祟的仇恨值会集中在NPC身上,放过简子珩。]
简子珩丝毫没有注意到悬浮页面飞速掠过的弹幕。
他直接瞳孔地震:“?”
啊,这也可以?
厉鬼青白色的面孔狰狞可怖。头颅在脖颈处断裂开来,带有腥臭味的黏稠血迹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
它直接忽略抱着iPad的简子珩,扭曲着身形往何屿菩处爬去。
然而它还没碰到何屿菩的衣物,走道的广播顿时传来“滋滋”的声响,传来导演李异尘的声音。
对方的声线低哑,勾着点着急的气息,但更多的是担忧跟紧张:“现在插入紧急通报,第二阶段密室已经达到解密要求,密室场所即将关闭,”
“请各位嘉宾自觉离开现场,前往三楼饭厅集合,进行下一个环节。”
他的话语刚落,狰狞的厉鬼争先恐后地躲进房间,黑影重新蜷缩回墙内,避着摄像头,动也不敢动。
整个大厅陷入诡异的宁静,迫人的压迫感跟黏稠的窥视感随之消失,重新回到了正常的状态。
何屿菩薄汗已经打湿额角,握住镜头的手微松,喘了口气,但眼神却是不留痕迹暗了几分,掠过几分深沉。
为什么导演会忽然叫停。
简子珩重伤在身,根本没功夫解读日记上的内容,这个副本居然可以直接判定第二阶段解密成功?
是在忌惮什么吗?
他在上个密室差点死在厉鬼手上,都不见李异尘动容半分,怎么这个密室就开窍了,开始为玩家着想。
何屿菩看着面前黑漆漆的摄像头,若有所思,感觉自己好像摸到了什么规则。
能让综艺忌惮的规则。
李异尘这个人不对劲,他跟综艺到底是什么关系?
时忱身上全是伤痕,声音因为失血过多而显得有些虚弱,但还是尽力地抱起重伤的简子珩:“何道长,我先带着子珩出去,他快不行了。”
他在后面提醒何屿菩道:“您身上受了不少伤,也快出去吧,免得发生什么变数。”
何屿菩收敛回思绪,转过身视线落在简子珩身上:“我跟你们一起走吧,或许你需要帮忙吗?”
时忱虚弱地笑了下,摇了摇,但眼神中尽是戒备。
何屿菩也没多加理会,跟在对方身后,在走出首层大厅的瞬间,伤口再次像第一个密室那样恢复如初,看不见任何疤痕。
只有身上残留的血迹证明过这场斗争的存在。
其他三人已经在饭厅候着了,连带着新人导演李异尘。
李异尘见他们几人到了,眼神带着点冰冷,短暂地在何屿菩身上停留了下,而后毫无痕迹地移开,落在了看起来最为虚弱的简子珩身上。
他两三步走到简子珩面前,英气的眉宇皱起,嗓音带着适当的担忧:“简先生,您还好吗,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简子珩脊骨跟肋骨因为错觉而隐隐作痛,身上的伤口都已经好了,就是被吓得有点狠,被对方这么直白地问,一时回不过神,还把怀里的iPad藏了藏。
“先让他休息下,他被吓到了。”
何屿菩走过去,替简子珩挡住李异尘的视线,不冷不热地笑了下:“导演,我之前就跟你提过,这个综艺真的有鬼。”
李异尘长睫微垂,没有说话,而是先给他们拉了几把桌子:“你们先坐下来喝点水吧,我们再谈一谈。”
他给三人倒了杯温水,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道:“我先给各位道歉,身为导演没有意识到这个综艺的危险性,就让你们进入密室。”
“但是就算综艺里有鬼,我们也不能停止拍摄,违约金不是开玩笑的。”
“不止你们有违约金,我也有,阿阳给我设了个天文数字,我不完成拍摄,就算是打十倍子的工都还不起。”
何屿菩撑着下巴,猫眸中带着点嘲弄跟审视:“可是阿阳已经死了,还差点把简子珩砍死。”
李异尘:“他死了,但是合约还在继续,我们没有办法停止拍摄。”
何屿菩无声抬眼,没有继续应话。
他当然没指望李异尘把综艺停了,毕竟这档综艺就是副本的主题,把综艺停掉相当于把副本中断了,系统不会允许这样的错误出现。
这个综艺得继续,而且他们得弄清主线,并且把神级道具集合起来,最后成功离开别墅。
这样副本才算完整地通关了。
不过何屿菩好奇的是,这个李异尘跟综艺到底是有什么关系,它们之间肯定不单单是导演与节目那么简单。
一个能让综艺里的邪祟们都忌惮的存在,能简单到哪里去?
何屿菩抿了口温水,淡淡地看着他:“这样吧,我们节目继续,但是你得看看我们的情况,在我们有危险的时候及时干涉。”
李异尘知道对方这是让步了,于是答应得也干脆:“没问题。”
他抬手看了眼表:“大家现在吃点东西休息下吧,还有半个小时就要开始第三场密室了。”
“这次的密室比较容易,找点东西就行。”
“我走了,你们的休息时间也在拍摄范围内,我是不能出现在这里的。”
简子珩见他离开,乖乖地抬手:“再见。”
李异尘楞了下,以为这些嘉宾会因此仇视他,但没想到居然还有个好脾气的,于是笑道:“拜拜。”
裴尔皱着眉头踹了简子珩一脚:“他都把我们丢到鬼堆里自生自灭了,你还跟他拜拜?”
时忱训斥道:“裴尔!”
简子珩本身经历的就不多,受了这么大的刺激,裴尔竟然还肆无忌惮地欺负他。
裴尔冷哼一声,并没有当回事。
李异尘的脚步声逐渐消失。
时忱若有所思地看着何屿菩,也不装了,直接朝着对方道:“你就是游走型NPC,对吗?”
何屿菩垂下眼眸,安安静静地坐在原地,好似没有听见他的话,并不应答。
他的身份其实是特殊玩家,如果被发现了玩家身份,系统会因为无法处理这种过于复杂的信息,直接将何屿菩湮灭。
而且NPC跟玩家是有很大区别的,NPC不会意识“现实”的存在,只是游戏中的一段冰冷数据,系统会在NPC脑海中自动屏蔽关于副本的信息。
何屿菩若是现在回答他的问题,其他玩家跟直播间的观众也只会以为,这是系统给他的新特权罢了。
但时间久了,总会出现端异,到时候要是他们察觉自己跟现实有联系,总会有把他跟玩家身份联想起来的那天。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何屿菩必须分开玩家跟NPC的定位,选择按照玩家们给他定义的新身份——游走型NPC。
上个副本刚开始时,其他玩家跟观众并没有广泛接受这个新身份,所以他不能跟沈巍然相认,一旦出现纰漏很难挽回。
但这个副本不一样了,不仅大名鼎鼎的弯刀联盟开始注意到他,连直播间的弹幕也是狂刷游走NPC。
他这个身份,算是在游戏中站稳了,就算是偶尔出现小岔子,也会被自动归类成系统给予的特权。
“忘了,你是NPC,听不了这些话。”
时忱轻笑了声,眼神带着凌厉,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叩着桌面,无形施压:“换个说法,你是旅馆中的小金丝雀,游轮中的船长大人,对吗?”
何屿菩抬头应道:“对。”
时忱倒是有些佩服:“敢得罪欺诈师,我欣赏你的勇气,不过你从老道长那拿到的道具得留下。”
何屿菩唇角掠起弧度,却没有半分笑意:“这是我师父留下来的东西,你若是有本事,从我的尸首里抢过去。”
时忱挑了下眉:“何道长的性子倒是刚烈,既然如此,我们之后就只是合作走出这个副本,非必要我们不会帮你了。”
何屿菩笑了下:“没问题。”
他可以肯定了,时忱没有意识道神级道具在这个副本里,不然现在不会是好好地坐在对面跟他说话,而是直接拔刀上来抢。
时忱把这个话题略过,选择先整理线索,他现实中的身份是法医,观察得自然比正常人仔细得多:“我从阿阳身躯的颜色跟痕迹来判断,对方大概是昨晚十二点多去世的。”
何屿菩撑着下巴:“这座别墅是阿阳的,所以确定让我们来,肯定需要经过阿阳的同意。”
“现在问题就是,我们最早是早上六点才来到这个别墅,而这个时候的阿阳已经死了,究竟是谁同意我们来的?”
沈巍然想了下:“我好像问过导演这个问题,对方说是接受到通知,也不知道具体是谁同意的。”
何屿菩看着封一放在桌上的月历卡,若有所思地推断道:“病例是两年前的,按照病例当上的信息,患者很可能是在这个月发病,所以这个月的月历卡才会全部做了标记。”
简子珩抱着iPad,看了看月历卡:“何道长说的应该是对的,我看日记的后半段写着,她的“专有名词”会发生在今年的七月。”
大家都不自禁顿了下,震惊中带着点不可思议,看向简子珩:“她的...专有名词?”
裴尔已经完全沉默了,半晌才说道:“你还有什么东西是不摸鱼的。”
怎么有一种迟早会死在这个副本的感觉。
这难道就是他欺负傻子的报应吗?
简子珩:qvq
何屿菩无奈道:“你继续看吧,能看出来多少是多少,我们接下来的线索全靠你了,大翻译家。”
他顿了顿,又继续道:“不要说你的猜测,只翻译你看得懂的东西。”
“行,那我从头到尾给你们念一遍吧。”
简子珩硬着头皮,看着半生不熟的俄文,吸了口冷气:“14年前2月11日,哥哥为了养我而什么...结果被什么老板什么...无奈走上专有名词的路,拿不道德的钱。”
“两年前3月11日,哥哥让我去...而我因为跟哥哥走得近...我能感受到...的存在...被...的同学欺负,对方的...撑腰,而我的哥哥挨打。”
“哥哥生气...对方的父母...死了...“专有名词”太多,身体...血...我很绝望,去年1月2日只能去“专有名词”...我喜欢裴尔...哥哥做坏事...我进ICU。”
“去年4月11日,哥哥发现了,钱被锻炼...抢了,我失去了...机会。”
简子珩后面越读越心虚,尤其是感受到饭厅的氛围跟死一般的寂静,声音到最后几乎是气音,头都不敢抬。
何屿菩拍了拍他的肩,微笑道:“好险啊,差点就听懂了呢。”
简子珩:qvq
呜呜,何道长好可怕!
何屿菩不指望他了,抬头对着众人道:“虽然没听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但是我们可以推一下,14年前2月11日,应该是封小姐曾经经历过的事,您仔细想一下,也没有欺负过一对兄妹。”
“去年的4月11日,被抢劫,关键词是锻炼,应该是沈先生发生过的事,您的身份似乎是散打教练。”
“裴尔先生应该不用猜,您跟她就是单纯的明星与粉丝关系,都不一定知道她的存在。”
封一根据何屿菩的提醒,果真在14年前2月11日找到了相关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