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忱深吸了口气, 才忍住没在众人面前扇裴尔,只是将语气沉了沉:“裴尔,综艺结束后,来我办公室一趟。”
裴尔丝毫不怕:“怎么, 心疼这个小白脸了?”
反正每次时忱只是念叨他一两小时而已, 最狠的一次, 是罚他不许吃饭。
时忱见裴尔无所畏惧的模样, 有些头痛,只能搬出杀手锏:“至于怎么处理你, 让封一来决定。”
裴尔的脸色顿时黑了:“你敢?!我是副队。”
时忱沉默了半晌, 耐下性子继续解释道:“现在跟真相有接触的就这两个嘉宾, 一个疯了,一个还能恢复记忆, 你是怎么下的判断, 才会说后者毫无价值?”
“带了你这么久, 居然连基本判断的能力都没有, 你真的很让我失望。”
“既然你还知道自己是副队,那我以队长的身份命令你,在真相揭开之前,你必须无条件保护何道长!”
何屿菩倒是喜欢这个队长的处理方式, 让这群人保护自己到真相揭开,寻找真相本身就是他混入玩家阵营的目的。
沈巍然在抱着手在旁边看着:“你们队长脾气倒是挺好,换成我, 早就一巴掌扇过去了,让他明白自己几斤几两。”
封一看了他一眼:“不许说队长坏话。”
沈巍然无所谓地耸耸肩:“听不懂你什么意思, 我只是在夸他, 你们队的特点倒是一脉相承。”
——护短。
封一听出了他的阴阳怪气, 但又不能怎么样,只能选择无视这个人,沈巍然的技能是预言类的,后续的副本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
裴尔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脸色顿时更难看了,暗自怨恨地瞪了面前的漂亮道长一眼。
都是这个小白脸的错!竟然害他被队长跟旁人看轻。
何屿菩自然察觉到了对方不善的眼神。
他无声抬眼,扯了下唇,却又没有丝毫笑意,蔚蓝色的猫眸冷冽,危险气息极重,意味深长地看了对方一眼。
裴尔被他这一样看得头皮发麻,寒意像是毒蛇在他脖颈处缓慢收紧,手脚也有些僵硬,像是被难缠的野兽盯上了一样。
等他再次回过神来,看过去时,何屿菩又是一副无辜的模样,撩着漂亮的眼眸,直勾勾地看着他。
好似刚才的警告不曾存在。
裴尔惊魂未定地给自己倒了杯水。
刚才...是他看错了吗?
何屿菩像是没察觉休息厅内怪异的气氛,继续刚才的话题,回想着处入婴儿房里的场景:“婴儿房内也是有着奇怪的地方。”
“第一,里面有表里世界,媒介是一面镶嵌在地上的镜子。我去过里世界,里面的娃娃跟家具都非常新,没有经常被人类接触的痕迹。”
“第二,有一把可以双重功能的手电筒,白光增加怪物的能力,紫光可以给普通人开天眼。但是它现在在里世界,里面全是怪物,很难拿到它。”
“第三,表世界有很多镇压邪祟的东西,例如桃木剑、铜钱剑、符咒等,估计是镇压镜子内的怪物。而且表世界有很多血迹,这些血迹并不是人类的。”
封一有些讶异地反问道:“表里世界?”
她有些困惑地看向时忱,试图得到对方一个解释。
毕竟她可没听说有哪个E级副本,拥有表里世界这种死亡率极高的设定。
时忱也怔了下,但还是朝着封一点点头。
E级副本也分难易程度,是有表里世界的存在的,估计是他们运气不好,正巧碰上了。
封一跟时忱默契十足,简单的肢体交流,就能看出自家队长表达的意思。
她没多言,尽职地往手机备忘录输入:
3.场所:娃娃房→表里世界(媒介是地上的镜子)、崭新的娃娃跟家具、镇压邪祟的道具、非人类血迹。
现在只剩下封一跟黑着脸的裴尔。
封一看了裴尔一眼,眼神带着鄙视:“我先说吧。”
“我进别墅就直接往三楼休息厅走,结果路过琴房的时候,听见了二楼有钢琴声,还有阿阳喊我的声音。”
“他问我琴声声好不好听,我说一般,他就闹起了脾气,非要我说哪里不好听,直接开门把我从门外拽进去了。”
“进去之后我才发现,这不是阿阳,而是伪装成阿阳的厉鬼,逼着我跟它躲猫猫,说是找到它就能出来。”
“我没理它,而是大致观察了下房间,发现这个琴房是经常被使用,而且钢琴上还放着写一半的谱子,字迹放荡不羁,且走势诡异,感觉像是男性的的字迹。”
“琴谱上有日期,是昨天。琴谱旁放着束百合花,并不是自然枯萎的百合花。”
封一说完,就往备忘录输入关键信息:
4.场所:琴房→昨天完成一半的琴谱、男性字迹、非自然枯萎百合花。
现在轮到裴尔了,他在时忱逼迫的目光下,不情不愿地道:“跟你们一样,被假扮成阿阳的厉鬼骗进了杂物房。”
“杂物间有翻动的痕迹,纸巾拿了一两包,墙上跟纸箱上贴了很多符咒,纸箱不装别的,就装各种鬼,只要打开它们就会跑出来。”
封一在备忘录里打上:
5.场所:杂物间→有翻动痕迹、纸巾拿了一两包、墙上跟纸箱上贴了很多符咒、打开纸箱就有厉鬼。
封一把信息整合完毕,递给了时忱。
简子珩撑着脑袋,凑过去看时忱手机上的备忘录,说道:“时哥,我当时不是被水鬼压在窗边嘛,其实还看见了点别的。”
时忱挑眉,示意他继续说。
简子珩认真地回忆了下:“我看见楼下花园的尽头,是个被撞坏的大铁门,而且地上有轮胎的痕迹。”
时忱问道:“铁门是开的?”
简子珩摇摇头:“这道不是,铁门被撞得变形,但还是稳当地关上了,不过不知道推不推得开。”
时忱摸了下他的头:“不错,这是很重要的信息,对我们身份来讲,观察力是非常重要的。”
他毫不吝啬地夸着简子珩。
有了与裴尔的对比,简子珩更觉得这个夸奖有点难得,不好意思地扬起笑容,就差对着时忱狂摇尾巴了。
时忱在备忘录上添加了第六个点。
6.场所:别墅后院→轮胎痕迹、被撞坏的铁门(不一定能开。)
他重新扫了下全部的六点信息,把手机递给了何屿菩。
何屿菩接过手机,轻而易举地背下了备忘录里的信息。
时忱十指交叉,手肘搭在膝盖上,对现在的情形下了个初级判断:“我们先暂时把它联合起来,成为版本一事件。”
“这别墅里住着一男一女,其中一个似乎是生病了,昨晚九点可能病发或者遭遇袭击,在厕所吐血,并且符咒被掀开了,他们开车逃出去。”
沈巍然有些奇怪道:“我们收到邀请的时候,他们出事前;而导演通知我们来,却是出事后。”
“阿阳在引我们入局?”
何屿菩摇了下头:“不一定,这里的基本每个地方都有镇压邪祟的东西存在,如果是故意引我们入局,没必要这么做。”
“不过有个很有意思的点,导...”演喊卡,能让邪祟暂时消失。
他话说道一半,休息厅门口陡然闯入个20岁左右的青年,面容白皙、轮廓分明,身着灰色宽松牛仔裤,薄衬衫外搭蓝色夹克,看起来干净而倦懒。
李异尘手搭在门框上,弯着腰,微喘着气:“抱、歉,我来晚了。”
他额角被薄汗打湿,朝着屋子内的人地笑了下:“我是本次综艺的导演——李异尘,刚才广播突然断电了,我在导播室挽救了下,耽误了点时间。”
“让你们久等了,实在抱歉。”
时忱看向李异尘,自来熟地过去领他过来坐着,给他倒了杯水:“导演,也不用急着跑来见我们,大家都在休息厅坐着呢,没什么事。”
他很自然地代出问题,试图问出更多的线索“您那边是发生了什么事吗?我们这里各种职业的都有,而且是成年人,或许能帮得上忙。”
李异尘从桌上拿了张纸巾擦汗:“没事,就是我自己不小心踢掉了插口,没发现,还搁那研究了半天。”
何屿菩纤长的睫毛微颤,若有所思道:“看来导演室离这挺远的。”
李异尘握住杯子的手顿了下。
[?我草,这个游走型NPC只是个新人吧?敏锐度太恐怖了,导演室可是很重要的隐藏空间,得到后期才会出现。]
[你们看见了,连导演也愣了下!!]
[老婆是懂说话艺术的。]
何屿菩将导演的小动作收敛入眼,话题点到为止,给李导递杯水:“辛苦导演了,为了快点见到我们,特地跑过来。”
李异尘很快受收敛好多余的情绪,接过水,朝着何屿菩客气地笑道:“应该的,本来也是我的问题。”
“不过设备都已经处理好了,能正常使用,综艺的拍摄随时可以开始。 ”
他朝着众人道:“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阿阳特地邀请我来当导演,并且给你们安排好了剧情跟台本。”
“你们待会去一楼大厅跟阿阳见面,不过阿阳舍不得你们走,在别墅里设下了点障碍,你们能成功离开别墅,这档综艺就结束。”
众人楞了下,简子珩虽然不像其他人那样敏锐,但也听出来了点不对劲:“如果离不开呢。”
李异尘漫不经心道:“阿阳说,没有如果。”
他将空了的玻璃杯放在瓷桌上,“吭”的一声,空灵幽远,让人不禁想起了——阴间。
裴尔的脸色有点不太好看:“什么鬼,表里世界+逃杀副本,这真的是E级副本的配置?”
封一倒是没什么反应:“这有什么,我们连D级副本都过好几次了,还怕E级?”
系统自动把他们的话在李异尘耳中屏蔽掉。
李异尘对裴尔的反应非常满意,轻笑道:“我们这个综艺的主题就是“惊悚”,所以提示跟解说,多少都带着点灵异,大家理解一下。”
“害怕也不是什么坏事,毕竟比起头破血流的厉鬼,观众还是更喜欢吱哇乱叫的嘉宾,更有综艺感。”
“不过也不用太过于担心,别墅里的怪物都是特效,伤害不到你们的。”
“好了,我的前情提醒就到这,再说下去就剧透了。我们先去旁边的饭厅吃饭吧,我给大家准备了点驱邪的食物。”
“大概算是给个心理安慰?”
李异尘站了起来,先走出门,也算是在给大家带路。
简子珩快要饿扁了,想跟上导演又不敢,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大家。
时忱很谨慎,并没有跟过去,这个导演在他眼里并不是很安全的存在,饭厅很有可能是下一个危机的开始。
大家不动,简子珩也不敢动。
就在这时,何屿菩扶着老道站站了起来,率先跟在李异尘的身后,离开这个房间。
两人刚起身不久,沈巍然从沙发上站起来,也跟着走了出去。
众人抬头,有些讶异这三人就这么毫无防备地跟上了导演。毕竟在灵异副本中,莽撞无疑寻死的行为。
简子珩身为新人没那么多经验,他只记得时忱说过这个漂亮道长是好人,又见着沈巍然走了出去,于是也大着胆子跟在三人身后,往饭厅走去。
这个道长的能力被时哥肯定过,在一个全是鬼的别墅里,他呆在何道长身边肯定安全。
时忱来不及阻止,简子珩已经两三步追上去消失在门外,他只能叹了口气,跟上去这个不省心的新人。
封一跟裴尔见大家都走了,只能起身,跟在队长时忱的身后。
饭厅与休息厅的风格相同,依旧是以庄雅优雅的的灰白色调为主,纯白玉石圆桌搭着简约的原生态木椅,低调中带着点奢华。
简子珩见到桌上摆好的食物,有点茫然地眨了下眼睛,下意识朝着何屿菩的方向看去:“道长,他是不是在唬我们,这不就是鸭子、大蒜、花馍和饺饼吗?跟驱邪搭不上半点关系吧。”
何屿菩没应他的话,咬了口花馍,细嚼慢咽地往下吞,拧着眉道:“有点噎。”
时忱细心,立即给他递过去水,何屿菩接过,咕咚几下就将水喝干净了。
原身从早上六点多到现在下午四点多都没吃过东西,又体弱多病,若不是一直有邪祟在刺激着,再加上后来占据身体的何屿菩求生欲过强,这具身体早就死机了。
何屿菩吃了几口果腹,将饥饿感往下压了压,又嫌东西腻,不吃了。
他这才有空理会简子珩的问题:“鸭子的话取的是谐音“压”,压鬼且压惊,人们更看重的是它的象征意义。”
“大蒜刚烈且阳气重,驱邪的效果强,但驱鬼的方面不太明显,不过在对付西方怪物的方面上,是个不错的选择。”
“花馍有健康成长的寓意、饺饼有向佛从善的寓意。”
何屿菩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道:“不过你应该是八字较轻,所以才会被祟气侵入过,可以多吃点大蒜。”
简子珩沉默不语地看着“一生之敌”的大蒜:“我不吃,把带身上有用吗?”
何屿菩道:“心诚则灵。”
简子珩:“......”
说了,但好像又没说。
时忱给简子珩碗里夹了点吃的,又挑了个解腻的酸甜酱放在何屿菩面前,自然地询问道:“何道长,刚才导演来之前,您没说完的话是什么。”
裴尔单手撑着桌子,觉得有些丢人:“他们自己有手,赶着上去给人夹菜,搁这养崽呢?”
时忱看了他一眼,给他也夹了几片鸭肉。
裴尔:“。”
不是暗示夹给他点的意识,这个挨千刀的!
他的碗,脏了!!!
时忱并没有跟裴尔计较,转头温和地看向何屿菩:“何道长不用理会他,您继续说。”
何屿菩用勺子搅了下白粥:“这里的符咒都是用来镇压邪祟的,阿阳若是想杀了我们,何必多此一举。”
“还有就是,我在婴儿房的时候跟导演短暂交流过两次,对方的声音在广播中响起,所有的邪祟都当场躲了起来,像是怕被发现。”
时忱当即明白他的意思:“您是说,这些邪祟要么是惧怕导演,要么就是导演不知道它们的存在,并且它们也不敢让导演知道。”
沈巍然在旁边开口道:“我在厨房的时候,也发现了个差不多的特点,镜头一旦切到我这边,邪祟就会变多。”
裴尔在旁边环着手,朝旁边抬了抬下巴:“而且那个老东西,似乎很害怕镜头,他...”一直在看着镜头发抖。
何屿菩手上的动作一颤,连忙阻止道:“别提那两字!”
但为时已晚,只见道长忽然怔了下,而后死死地看着镜头,瞳孔紧缩到了极致,额头间泌出薄汗。
他咽了口唾沫,而后身体蜷缩成一团,撕心裂肺发出笑声,脸色确是哭丧,眼底猩红一片,颤抖着身子:“要杀人偿命!不可逆因果!是罪孽我的!是我承受早该哈哈哈哈的罪孽啊哈哈哈哈哈!!!”
他陡然从椅子里站了起来,将桌子上的东西都掀了下去,还好简子珩跟裴尔眼疾手快,先抢过一些护在怀中。
老道长将椅子上的何屿菩衣领揪起来,带着往楼梯拐弯角走去。
时忱见状就要上来帮忙,老道长浑浊的眼神带着点凌厉,十指相扣,食指伸出相接,而后小指紧扣,其余手指舒张,手心朝上。
他的动作快得让人完全看不清:“元始安镇,普告万灵。岳渎真官,土地祗灵。”①
“画地为牢!”
金色的阵法顿时在众人脚下呈现,形成个直通天花板圆柱形的结界,将众人困在里面。
老道长头也不回,拉着何屿菩就往楼梯口冲去。
简子珩抱着几块花馍,抬头有些迟疑地问道:“时哥,我们是不是忘了告诉何道长,台本有规定嘉宾在休息时间,是不能离开休息厅的,违者……”
“万鬼绞杀,当场毙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