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总是来得突然。
尤其是春.夏.之.交, 冷暖锋交叠的时期,绵密漫长的雨季里,即便是太阳也会被雨云淹没。
浪漫一些地想想, 生命中的最后三天应该是玫瑰色调的。无论是和心爱的人事物待在一起,还是鼓起勇气做一直以来没敢尝试的事物, 无论是孤独亦或热烈地迎来终结, 都是用眷恋、痛苦和疯狂共同演奏出赞颂生命的乐章。
但是川岛未来什么也没做。
情绪是被层层枷锁按死在地牢的疯犬, 一旦逃脱就无法拉回牢笼。
他平静地去租房,顺手举报给食物下药的那家黑店,在购物吃饭乃至散步途中围观各种情杀仇杀以及自.杀现场, 感慨米花町还能存在也是一个奇迹。
瞬间从某种名为存在意义的事物中抽离, 在解脱的同时也滑落到虚无感的深渊,对此有所预料的川岛未来只打算按部就班地过完这几天, 然后悄无声息地消失。
系统销毁的躯壳除去逸散的光点,连一片衣角都不会留下。这么一想,说不定连太宰君都会感到羡慕,多么完美的无痛死亡,连死后惨状都不必担心。
系统存在感再度微弱得宛若失踪。
他有些相信系统是中立方了,对统好感度因为对方的沉寂出现微不可查的上升。
在米花町的第二天, 蓝天被乌云笼罩, 雨势不大但却格外缠.绵。
川岛撑开透明雨伞,手里提着一小袋速食产品, 冰冰凉凉的空气湿润得仿佛能够浸透衣衫。
他总在阴天遇见流浪猫。
不远不近地望着他,发丝沐浴着水汽,眼睛里也好似落着不见尽头的雨。
“是太宰君啊。”
他低声感慨, 而且是出现次数稀少的SSR, 一只总会让他产生错觉的忧郁版太宰治。
就像是想被他捡走一样……
脚步踏进浅浅的水坑, 漾开一圈圈的涟漪。波纹接二连三蔓延到流浪猫的跟前,又重归平静。
素净得几乎融入雾气中的川岛未来手腕微倾,将他笼罩在雨伞之下,似乎是无可奈何地笑了笑。
“我身上是装了定位吗?太宰君为什么总能轻易找到我呢?”
伞下有限空间里,是状似亲密无间的两道身影。
太宰沉默不语,垂眸视线轻飘飘地从执伞的手,落到交叠的影子。
淅淅沥沥的雨点打在伞面,滴滴答答的声音将缓慢的呼吸围困,收紧得只剩方寸空间。
早已揉皱成一团的纸张藏在口袋里,太宰指尖动了动:“未来……”
忽然举到眼前的塑料袋打断了他未结束的话语。
“既然已经见到了,就帮忙拿一下东西。”川岛未来举着袋子看他,眼眸干净。
扫开立场和算计之后,将本周目的太宰勉强划入朋友范围的市长先生,理不直气也壮地提出要求。
太宰略微怔愣地接过袋子,沉甸甸的重量压在指节,有种奇异的不真实感。
川岛撑着伞向他倾斜,漫不经心地说:“米花町安全的餐饮店不多,不想中途被凶案影响的话,只能去我暂住的房子了。吃速食产品可以吗?”
反正人都被找到了,临时租住的房间也不是什么值得隐瞒的秘密。
这话的信息量有一点点大,还夹着缕人间烟火气。
太宰在脑海里将这句话转了三遍,因为其间透露出的小委屈忍不住失笑。两天不到的时间里,这得是遇到了多少次才忍无可忍到吃速食产品呀。
将严肃的事情暂且按下,他轻快地蹭到未来旁边,伸手握住伞柄,就在对方手指上方一些的位置,然后稍用力就夺走了伞。
将伞面向青年倾斜,大珠小珠落玉盘的雨声伴着少年人愉悦起伏的声音共同响起。
“真是危险啊,未来活下来一定很艰难吧?哈哈哈,好可怜~”
“……如果继续笑的话,晚餐就自己解决吧。”
“咦?未来不要这么绝情嘛~晚饭我来做也可以哦!”
“靠堪比炼丹的厨艺吗?”
“是仙丹吗?”太宰浮夸地害羞单手捂脸,“真是过奖了啦!”
……
最后也没有动用上太宰的神仙厨艺,万能的微波炉和电饭煲搞定了作为晚餐的包子与盒饭。
新租的房子大部分家具都没有添置,两人就着一张小小圆圆的餐桌,面对面拆开塑料饭盒。
幸运在未来脚边晃悠一圈,确认太宰无害后,又自己跑进房间里折腾床铺去了。猫猫最近解锁了新乐趣,蹦床外加挥洒猫毛,然后在辛苦打下的江山里刨个窝安然入睡。
静谧的空气流淌着,在食物的腾腾热气熏染下,哪怕不热闹也不会尴尬。
太宰挑剔着吃完愿意入口的部分,其余的也就搁置一旁。
目光好奇地绕着房屋转悠,转着转着就变成盯着川岛未来看,专注得好像在观察什么新鲜事物。
川岛夹菜的动作顿了顿,实在没有办法在堪比大熊猫的待遇下心无旁骛地用餐。
他有些苦恼地皱眉,还没开口,就发现太宰的视线已经偏移开了。
略有些微妙地吃到八分饱,川岛放下筷子,给自己装了杯凉白开后重新坐回桌旁。
手肘懒散地撑在桌面上,指尖摩挲杯沿,市长先生抬眸看向太宰,似乎终于面对堆积到开学前一字未动的作业,带着些许已经触底后的坦然:“太宰君,是为什么要来找我呢?”
无论去哪方都一样的太宰君,即便被他捡走后,也没有表现出明显的偏向性。他以为,对方应该是最不在意谁当市长的人。
川岛轻声细语地说,本就柔和的日语腔调就更像是在念睡前故事一般。
“横滨政局的变化,你应当是不在意的。而我们交情只能算是一般,得知我离开也不至于这么急切地来找,所以我很好奇理由是什么。”
纤长的睫毛颤动,太宰似真似假地抱怨:“好过分啊~我们明明感情深厚,一同出生入死,深入虎穴狼窝。”
“这么突然地消失辞职,”少年难过垂眼哀叹,宛如一座神台上目光哀怜的雕塑,“难道因为是太宰治,就不能感到担心吗?”
川岛未来却向来不容易被人类外貌打动,他深思片刻后,缓慢而笃定地开口:“太宰君,你是知道了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