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滨今年的冬日来得极早,早得超出所有人的预期。
初冬,横滨落下今年的第一场雪。
纷飞的雪花掩盖了乌黑泥泞的土地,世界银装素裹。寒冷激化了羊的内部矛盾,都是资深旧成员,物资分配凭什么就要向白濑派倾斜?
中也为此焦头烂额,也没什么闲暇跑到他们这边。为了达成这一目的,太宰八成没少出力,有一段时间日日早出晚归。
忙完后就像整个人被掏空,缩在家里,将热门游戏全都玩了个遍,最后还是重新归于空虚,稍微结实点的房梁都没能逃脱他的毒手。
“好无聊,未来,你在看什么?”太宰乱七八糟地躺在沙发上,双腿倒勾着沙发背,头探出来被重力吸引垂向地面,非常容易脑充血的仰躺方式。
此刻他眼神放空,显然只是找个话题打发时间。
“在看安吾和甚尔的投稿,只剩织田作没有动笔了。”川岛未来回答道,回到封面又欣赏地多看两眼换造型的萌萝莉,盘算着新周边到底什么时候能出。
“安吾的已经写好了吗?让我康康!”太宰猛地睁圆双眼,添了些少年的活泼,一副兴冲冲要围观好友黑历史后肆意嘲笑他的样子。
他翻身跳下沙发,哒哒哒地拿过杂志,一目十行地快速翻阅,然后又返回去重新细读,看完痛心疾首地抬头上眼药。
“呜哇,没想到安吾竟是这样的人!一看就是想着篡位很久了!”
川岛不置可否,只是讶异于安吾对战争和政府的反思。虽然说着要堕落,实质上是宣扬解放思想和人性吧。
不谈忠义,不避廉耻,与其被裹挟着成为道德典范,不如顺从本性向下堕落回平凡却真实之人。
生命本身就具备价值,无须用虚妄的道德外衣增光添彩。堕落者当孤独逆人群而行吗?
《堕落论》,确实是非常有安吾特色的一篇散文啊。
太宰的反应也很有意思,川岛未来探究地盯着他,忽然说:“你们,果然已经是朋友了吧?不用担心,安吾的想法我挺喜欢的。”
所以,拐弯抹角的试探就可以收起来了。
太宰脸色微变,很快就用笑容掩盖情绪,双掌揉搓胳膊,恶寒道:“我才没有朋友那种黏糊糊的东西,未来你看错了啦!”
远在办公室的安吾忽然打了个喷嚏,茫然从文件堆中抬头,是换季所以感冒了吗?
闲来无事下楼取信的禅院甚尔连冬装都用不上,一件贴身纯棉长袖就能硬抗寒冷,在室外吹上半天掌心都还是暖的。
他提着两袋子的信件,背对着前台青春洋溢的女孩子们挥挥手,懒散从容地踩进电梯。
“禅院君慢走哦~”女孩们嬉笑着抱在一团,一旁垃圾桶里都是废弃的·真寄刀片·信件。
甚尔踢开并没关严实的门,将信丢到桌面上,双手抱在后脑四仰八叉地坐在椅子上,招呼道:“麻烦得要死,要不是礼奈想看,老子早全丢了!”
读者来信。
和安吾读者五花八门的感想不同,甚尔的来信非常统一的分成了两类。
一类是感激他的信劝退了跃跃欲试想要赌博的亲人;另一类就是来骂他的,典型例子如下——
【真的非常感谢作者,对赌马一事的剖析鞭辟入里,入木三分,失败案例更是精彩绝伦。
托您的福,自从看完这篇文章之后,不知为何,就再也没买中过了。(附刀片)】
【写的这都什么鬼?!你会不会赌马啊,愣头青就不要学大师发表经验啊!!】
【下次请不要再把诅咒发表到杂志上了!】
【!@#¥%……(脏话已消音)】
因为奇异的逢赌必败效果,《论赌马》一时风头无两。
礼奈是边看边笑,完全当成闲暇时间的书面脱口秀。
安吾报以同情又羡慕的目光,虽然这样很可怜,但是这篇文章赌马场都在买来贴公告栏上,版权费已经远超奖金了。
甚尔斜他一眼:“你呢?写这种东西,也不怕被穿小鞋?”
讽刺战后劝寡妇守节,劝战败军人剖腹,劝弱者高尚这类的日本政府行为,高呼着堕.落吧!只管道德败坏去吧!
怎么看都不像是安吾这样谨慎的人会写的东西,更别说投稿出版了。
安吾停顿片刻,取下眼镜擦拭镜片,坚定地说:“这个啊……大概是因为,川岛先生是不一样。”
“嘁,一群小鬼。”
只有这种时候,安吾才会像个十八岁的莽撞少年,不,准确来说现在已经十九了。
至于川岛未来,算了吧,除了那张脸,哪里都不像是人,像是黑心资本家。
十月二十至十月二十六,分别迎来了安吾和织田的生日。川岛未来一视同仁,各送了两支定制钢笔,对安吾附加无限制屯粮和加速修建学校的要求。
谁会把工作当成礼物一起送的吗?更可怕的是,安吾竟然还挺开心,这家伙绝对是已经异化了吧?!
而在两周后,十一月初,本该在二月降临的风雪罕见地卷席了这片灾后苦难的土地。
禅院甚尔走到窗边俯视楼下快速搭建的食品发放区,以及红艳艳的政府招募公告。
他推开窗迎接雪花飘入室内化成水雾,突如其来地询问:“喂,安吾,川岛什么时候升职去东京啊?”
安吾被冷气一激,结结实实地又打了个喷嚏,闻言惊悚:“哈?”
擂钵街铁皮房保温效果极差,更加没有暖气,呆在室内仅仅比在室外好上一线。
羊有酒有药,今年冬季,想必不会像前几周目那样难过了。
川岛未来裹紧毛毯,鼓起脸对着冷冰冰的手哈气,受伤后靠自己完全暖不起来。
他瞟一眼顺走杂志后坐得超远,无论冬夏都是绷带搭配薄风衣的太宰治,对方活蹦乱跳的仿佛一点都不冷。
幼川忍了忍,沮丧抱紧膝盖,唉,看不见幸运的第二个月,想它。
这种时候,有平替吗?
他左顾右盼,思来想去,痛下决心。
现在太宰不会伤害他,但持续的寒冷却能将他送进医院。
幼川跳到地上,迈着小短腿哒哒哒跑到太宰前面,顶着少年警惕惊讶的眼神,皱眉不情愿地问:“太宰,你冷吗?”
“还好?”太宰迟疑,脑内疯狂思索这份亲近的用意。有什么他没发现的意外事件发生了吗?
“那就好,我冷,可以麻烦你帮我烧一壶热水吗?”
幼川撇过脸,指了指比他还要高的厨房台面,脚尖有些尴尬地碾压地面:“我够不到。”
太宰顿时捂唇噗嗤笑出声,鸢色的眼瞳柔和且明亮,摇晃着快乐的碎光。
他起立,手掌先是比了比头顶上方,然后下拉到幼川的身高,拖长尾音:“啊呀,什么时候连川岛先生都变成小不点了吗?”
啊,他就知道会这样。
川岛木着脸仰视他,加固了对太宰的评价,恶劣记仇的家伙。
最后,牺牲掉了微不足道的尊严后,幼川还是如愿抱上了热水瓶,惬意地眯眼。
房门忽然打开,红发青年从门外钻进来,手里提着两个黑色的不知名物体,平静地询问:“现在家里有热水吗?我捡了两个小孩回来。”
下一刻,幼川手里的热水瓶被太宰无情抽走。
少年雀跃地说:“是温度刚刚好的热水哦!织田作拿去用吧,不用客气!”
“没关系吗?”织田作犹豫,川岛君真的一副很想暗杀你的样子。
“没关系没关系,未来完全不介意~”太宰愉快转身,眼疾手快地将幼川连同毛毯一同抱起,还不忘小心避开他的发丝。
他伸手捉住不知从哪个角落弹射而出的黑色利刃,眼中的光被暗色吞没,危险地说:“竟然还是异能力者,织田作运气还真好呢。”
织田作之助已经一掌击晕了不知何时恢复神智的小鬼,叹息同意:“确实,运气挺好。那么要还回去吗?”
差点受伤的当事人没有半点害怕,满脑盘旋的都是疑惑。
太宰治是磁铁吗?怎么和他有关的人和事总会接二连三地冒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