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露与穆尔白四岁便相识了。
那个时候,朝露才刚刚登基,对一切都懵懵懂懂。
不过那个时候的穆尔白便已经能恭顺地对着朝露行礼,朝露欲带着他出去玩,他也会小心翼翼地摇头,小声对朝露道:“陛下,不可以这么做。”
“我们偷偷的,不让别人知道呢?”小朝露当时问。
穆尔白还是摇了摇头:“母亲说不可以。”
朝露那个时候就觉得穆尔白不好玩,她觉得穆尔白还不如她的贴身宫女妙安有趣。
连妙安都敢偷偷吃一些糖果,偏偏穆尔白对糖果一点不碰。
哪怕穆清不在,朝露也说了她不会跟穆清提,穆尔白还是摇着头说:“不可以的,母亲不让我吃糖,她说糖吃多了,牙会疼。”
虽说这都是小时候的事了,不过朝露一直都记得。
她长大后回想这一幕,便越发觉得穆尔白心智惊人。
哪怕是大人都未必能抵抗得了甜食的诱惑,偏偏穆尔白听话成那般,只要穆清不许他做的,他便绝不会去做。
朝露甚至一直以为,像穆尔白这样的人,是不会有什么弱点的。他好像永远都是那副无欲无求的模样,他好像永远都会听穆清的话。
安容说,如果朝露能把控住他的心,或许能从穆尔白这里,一点一点瓦解穆清的势力。
但是朝露对此并没有信心。
穆家是神都有名的世家大族,可是穆清当年却为了穆尔白的父亲,彻底与穆家决裂。若不是后来穆清重新得到了先帝的赏识,穆家人根本就不认穆清这个女儿。
那许多年,穆清脱离穆家,就一个人带着儿子在外面讨生活。
穆家的人不仅将她扫地出门,还不许她在军中谋职。
那段时日,穆清只能跟着从前的老友,一趟一趟在外面走镖。后来,连穆清自己都说,那段苦日子,她再也不愿回想。
所以,他们母子之间的情分,朝露怎么可能比得过?
但是在今夜,朝露倒是隐约察觉到了穆尔白的不同之处。
他并非对所有事都冷淡,他对男女之间的事,倒还是挺热衷的。
因为在他的眼中,朝露看到了痴狂与迷恋。
也许安容说得没错,他的确喜欢自己。只是这喜欢,到底有几分,朝露却摸不太清。
就在朝露晃神之时,穆尔白有些颓然地捧过她的脸,一字一字开口:“是陛下让我留下来的,这种时候,陛下怎么可以走神呢?”
这种事,换做穆尔白,他便定不会走神。
或者说,只要站在朝露的身边,穆尔白便从来都不会注意到旁的。
这世间,能让穆尔白心生波澜的,便唯有他的母亲和朝露。
朝露这才回神,她摸了摸穆尔白的后颈,又慢慢往下,细细摩挲着他身上的每一寸肌肤……
如此关键的时刻,朝露惊觉,她不知道该怎么继续。
没人教过她这种事!
皇族子女,在十四岁之后便可授此道。一则是为了让他们通人事,二则,便是怕有心之人,趁机迷惑主子的心神。
无论男女,若是什么都不懂,便最容易让人钻空子。
可是穆清别有居心,朝露都十八岁了,却始终不通人事。
虽说那一夜,她和穆尔白巫山云雨,入坠云端。可她到底只记得当时的欢悦,具体是如何开始的,她倒是记不清了。
既是记不清,现下便有些束手束脚。
可朝露又不好直接同穆尔白提,说要不然你教教我该如何开始?
若那般,可也太跌面了。
所以,朝露只得找个机会,让那穆尔白先主动起来。
她凑近了穆尔白些许,靠在他耳边道:“穆郎,你可还记得那一夜,你是如何侍奉朕的吗?”
穆尔白呼吸都乱了几分,他满脑子都是朝露这一声穆郎……
她叫他穆郎。
她居然叫他穆郎!
朝露见他呆得很,便又刮了刮他的鼻子,复问道:“朕问你话呢,你还记不记得了?”
“记得,怎么会忘。”
朝露这才笑了,她亦听到了穆尔白那砰砰然的心跳声。
她故意摸了摸他心口的位置,用近乎蛊惑的声音,一字一字在他耳边道:“那好,你重新做给朕看看。”
原本清傲的仙鹤就在这一刻变成了山间的野兽,他再也顾不得其他,便径直堵住了朝露接下来的话音。
这曾是他梦中无限幻想过的场景,热烈地纠缠,癫狂地跌坠……
穆尔白抱着自己肖想了多年的君主,恨不能一寸一寸,将她融进自己的骨血。
在这一场堪称激烈的对决里,朝露终于察觉出了一丝丝的不对劲……
不该是这样的,她是女帝,她是穆尔白未来的妻主,他怎么可以以下犯上,他怎么可以完全掌控整个局势?
按照他们现在的模样,到底谁才是被侍奉的那一个?
朝露恼恨自己落了下风,可这穆尔白的手段厉害极了,朝露很快便浑然忘了什么上什么风,只兀自沉溺在这片柔情里。
那根掌控理智的弦慢慢松动,最终完全崩断。
朝露在这昏暗又激荡的夜里,将所有的一切都抛在了脑后。
她甚至想,就这样吧。最起码此刻,她快乐得要死了。
有些事一旦开了头,便如开了闸的洪水,瞬时间,便能以排山倒海之势,淹没一切。
这整整一夜,直到东方破晓,他们二人才终于筋疲力尽地停了下来。
这一刻,没有什么五迷散,他们都是清醒的。
穆尔白亦紧紧抱着朝露,他听着她沉稳的呼吸声,低声喃喃:“朝露,最起码这一次,你清楚地知道你的怀中人是我。”
因为昨夜闹腾到太晚,第二日朝露实在是起不来。
外面守夜的宫人们,都听到了里面的动静。这会儿陛下不想起,也没人敢进来打扰。
朝露向来勤勉,哪怕穆清每日都递过来一些无用的请安折子,朝露也一个都不会落下。凡是到她手中的折子,她都会亲自批阅。
不批折子的时候,朝露也会早起看书,绝不会偷懒懈怠。
可偏偏今日,眼瞧着到了隅中时分,朝露也没起。
穆尔白倒是醒了,不过他昨夜也很累,看着天光大亮,他总觉得就这样赖在陛下这里实在不好。
他正要起身之时,朝露却一把按住了他:“反正都起晚了,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你就留下来,睡饱了再走。”
穆尔白嘴上说着这样不和规矩,可他却想都没想便听了朝露的话,重新躺了回去。
穆清带着边城急信进九州殿禀报的时候,朝露还没醒。
穆清横眉一扫,瞪着妙安便问:“陛下去哪了?”
妙安躬身回道:“陛下尚还在寝屋内休憩,摄政王要不然等会再来?”
穆清脸色一凛:“莫不是还没起?这都什么时辰了?陛下何曾这般懒散懈怠?莫不是在寝屋内,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吧?”
穆清自然不会想到是自己的儿子在寝屋内,她想的是,她逼陛下娶穆尔白,朝露反抗无果,索性便偷偷从别院外带了野男人进来厮混。
若真是那般,穆清非得把那野男人打死不可。
穆尔白就要嫁入宫中了,她不能让穆尔白受任何委屈。
所以,穆清不顾妙安的再三阻拦,直接冲进了内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