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王, 进入决赛的那个戴面具的人形尸王的参赛记录和之前的登记也对不上。”商禅迟疑片刻还是决定不进门，他站在门口说道。
封亦莫心情明显不好。
封亦莫一动不动，直挺挺地躺着。
“我们去找他核对, 他却只让我们看铭牌，面具说什么都不愿意摘下。”商禅顿了顿，补充, “说是我们没有规定不能戴面具。”
他们确实没规定过不能戴面具，他们之前也没想到有尸王会戴着面具参赛, 事实上这也确实是百年来第一次。
尸王存在的时间还太短，大部分力量型尸王也并没有那么精于计算, 很多规则都还不够完善。
封亦莫一动不动，这些对他来说都无所谓了, 季言轻要来杀他了。
商禅脸上的肌肉抽动, “明天就是决赛, 将决出两名最终的优胜者，两天的休息后就是挑战赛, 挑战赛您去吗？”
黑色野兽不出意外肯定要挑战封亦莫，至于那戴着面具的人形尸王，现在情况也不明了……
“去。”封亦莫出声。
他不去的话，季言轻怎么杀掉他？
季言轻其实可以不用这么麻烦的。
商禅松了口气, “那黑色野兽那边真的不管？”
封亦莫又没声。
商禅叹息一声，转身下楼，要去安排明天的比赛事宜。
以前季言轻会帮着处理，每一年都进行的有条不紊, 今年季言轻追着季安和季乐离开, 所有事情就都落到他们头上, 让他们好一番手忙脚乱。
这也让他们再次认识到季言轻的重要性。
如果死神没有季言轻, 肯定早就乱作一团。
来到楼下，商禅朝着前方的城市看去。
远处，昏暗的路灯笼罩的城市中人声沸腾，每一年这段时间魔鬼城都会格外热闹，今年似乎比往年都更闹腾。
城市中，穿着带有向阳城标志大衣的战斗小队的人快速而精准地穿越在城市中，寻找一队又一队无面鬼的住所。
有些人还在睡梦中就被破门而入被枪口指着，根本来不及反抗，有些人试图逃脱，但很快就被放倒。
住在城中的不少人都被这动静吵醒，纷纷从门窗探出头询问怎么回事。
得知向阳城的人正在抓无面鬼，原本因为比赛闹了一天颇为困倦的众人瞬时清醒，再睡不着。
说话声、叫声以及偶尔响起的枪声一直不断，热闹持续了一整夜。
大雪停下，天边亮起一层鱼肚白时，最后的抓捕工作也完成。
向阳城官方的人居住的那栋楼前，将近一千七百多个人被捆住手脚蹲在地上，他们周围是无数闻讯赶来看热闹的人。
无面鬼已经存在了好几年，被他们骚扰抢劫过的队伍无数，丢失的物资都是其次，好些队伍甚至有伤亡。
无数人对无面鬼的人充满愤怒和仇恨，都曾想过要抓住他们，但这么些年来他们几乎一次都没成功过。
如今抓住这些垃圾，他们自然不会错过。
白气呼出，寒意透过鼻腔钻入肺腑。
季言轻跟着白小叶向着门外走去。
“我已经安排好车子，一旦雪化到能走车，我就带他们先回去。”白小叶道。
季言轻跨出大门，“你准备怎么办？”
看黑色野兽他们昨天的意思是要杀掉这群人，季言轻觉得这不失为一个办法，毕竟这群人手里也没少沾人命，但现在白小叶才是向阳城的城主。
白小叶长长吐出一口气。
向阳城从最开始的两万多三万人，花了近百年，现在好不容易才六万来人，这次一次就抓了一千七。
度过了最开始病毒爆发那段时间的苦难，日子越过越好，难免有人会动歪心思，这是必然的，但事情发生在她管制的时期还是这么大规模的，她心中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白小叶想想，道：“把他们全都杀了确实能够起到震慑的作用，但那只是短时的，时间一久肯定会被当成笑谈不当一回事。”
“那你准备？”
“先把所有人都记录下来，然后公示出去以示警示。之后确定他们都犯了些什么事，严重的直接枪决，轻的留下来干苦役。”白小叶看向季言轻，“正好向阳城现在需要一批苦力，城里很多建筑都需要维修重建，还有下水道的清理。”
向阳城还在用着老一套的地下水通道，百年下来很多地方都老化，那绝对不是个好活。
而且那些无面鬼之前可没少得罪人，一旦他们的身份被公诸于世，他们恐怕就别想再过一天安生日子。
季言轻道：“以后如果有需要随时可以来魔鬼城找我。”
白小叶欲言又止。
季言轻知晓，“有空我会回去看看。”
白小叶露出笑容，“好。”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屋外的街道上。
天才刚亮，还满是厚雪的街道上却已人满为患。
城中听见动静而来的人看见被捆着蹲在地上的黄老虎他们，不少人都骂骂咧咧，也有用雪砸的，更甚至有人突破战斗小队地看守冲进其中对着那些人一顿暴打。
战斗小队的人都会拦着，但拦得多少有些漫不经心。
“把人都拉开。”白小叶出声阻止，不准备让那些人真被打死。
她说话间，街道另一头开来一排货车。
战斗小队的人把冲进去打人的人都驱散后，开始拉扯着地上被绳子捆住的人让他们准备上车。
季言轻视线在黄老虎一群人身上一一扫过，一夜地折腾后，他们所有人眼睛都充血神情疲惫不堪，其中不乏满脸后悔后怕的。
黄老虎就是其中一个。
黄老虎队里一部分人远远看见季言轻，已经听说了昨夜的事情知道季言轻身份的他们眼中有震惊也有不安。
季言轻并未过去也并未搭理，只是远远看着他们被压上车。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装车的过程持续了半小时，所有人都上车时，城中温度也已经上升到近三十度，地上的雪快速化去。
白小叶并未多耽误，又和留下主持观赛秩序的人交代两句后很快上车。
几分钟后，四十来辆大卡车排成一字匀速向着城外而去。
季言轻静静站在街道上，目送他们离开。
直到所有车辆都走远，路上的行人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散开，他才回头看了眼身后四十多年不曾踏足的向阳城专用大楼，转身离开。
稍晚些时候，季言轻在赛场附近找到光头一群人时，安排在早上的兽形尸王的最终决赛都已经结束。
观赛席中的人正被清理出来，之前颇为空荡的街道上一时间人挤人，欢声笑语亦不断。
阳光下，季言轻挤过人群，向着光头一群人靠近。
“季哥。”少年脸上带着激动的潮红，一见到季言轻他就迫不及待地说了起来，“你跑哪里去了？一早上都没看见你。你听说了吗？那群无面鬼全部都被抓起来了，而且……”
少年神神秘秘地转动脑袋看了周围一圈，确定没有人在听他说话，他凑到季言轻的耳朵边激动地说道：“听说昨夜向阳的创始人出现了，他也帮忙了。”
季言轻看向光头，光头没和他们说？
昨夜光头带着战斗小队去抓黄老虎他们队里剩下的人后，就一直没有再见到季言轻。
时隔一夜，此刻再见，想起季言轻的身份，光头瞬时有种都不知道自己的手脚该放在哪的无措感。
他之前根本不信季言轻还活着，一直把季言轻当成普通人，还让季言轻帮忙偷油碳拉着他下注……
光头想着自己之前的没大没小，连呼吸都变得不畅。
“嗯，听说了，是有这么一回事。”季言轻应少年的话。
见季言轻也说有这么一回事，少年一张脸都扭曲，惋惜不已，“早知道我也跟你们一起去了，去了说不定还能远远看他一眼，他长什么样？”
“看他做什么？”
“第一代里除了蓝神我最喜欢的就是季言轻了，他又能打又聪明，当初要不是他肯定就没有现在的向阳城。”少年说起这事都惋惜到心痛。
这样的机会可遇不可求，以后再想要见到那恐怕就难了。
“谢谢。”
“嗯？”正激动的少年愣了愣，他说喜欢季言轻季言轻谢什么？
季言轻伸手，摸摸少年的脑袋。
少年扒拉了两下自己头上被揉乱的毛，愈发不解。
他本能看向光头，视线看去，发现光头一直死死盯着季言轻神情中满是复杂，和他不同于平时的安静，他脑子逐渐转过弯。
他再看向季言轻，“舅……季哥……”
季言轻向着前方走去，“去吃饭，我请客。”
比赛结束，观众席的人都被清理出来，街道上人越来越多，他们身边挤得已经无处落脚。
少年小跑两步，跟在季言轻的后面，他一边往前走一边歪着脑袋打量季言轻，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早上的比赛谁赢了？”季言轻问。
“那只有白手套的黑色尸王。”少年本能回答，话出口才想起之前的事。
他们向阳城的创始人叫作季言轻，而季言轻也姓季。
季言轻没有卡，他不是向阳城的人却对向阳城很熟悉，还用老一辈才会用的说法管向阳城叫“县城”。
季言轻也很能打……
“下午的比赛你们要去看？”季言轻说话间带着一群人走进一家店中，他拿了菜单递给几人。
无面鬼的事，光头他们也帮了不少忙，这顿饭就当是谢礼了。
接过菜单，光头一群人都两眼发直地盯着季言轻，没有人敢动作。
季言轻看向光头，“嗯？”
“去看。”光头正襟危坐，相当老实。
季言轻颔首，“不饿？”
被提醒，众人反应过来赶紧点菜。
和之前不同，猜到季言轻的身份，所有人都变得相当拘谨紧张，看了半天也只敢点两三个菜。
季言轻见了，直接又加了好几个菜。
几分钟后，菜上桌，之前吼的声嘶力竭早就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的几人，嗅见那香味才总算慢慢回神。
他们面面相觑，向阳城的创始人，那个他们从小听到大神一般存在让所有人敬畏的季言轻，正在请他们吃饭。
“吃吧。”季言轻开口。
光头一群人身体先大脑一步行动，立马乖乖端了碗扒饭，那模样就像一群刚上幼儿园的小朋友面对陌生的老师。
如果按照年龄来算，光头他们在他面前也确实是一群小朋友，他的年纪都够给他们当爷爷了。
季言轻被自己的想法逗笑。
见季言轻笑，光头一群原本紧张兮兮的人稍微松了口气。
“季哥……”少年有几分委屈，季言轻为什么都不告诉他们？
“我那天本来是去找季安和季乐的。”季言轻道，“正走在路上，你们突然就冲了出来。”
一群人都回想起那天的事，想起他们被一群嘟嘟兽追得狼狈逃跑，还是季言轻救了他们，他们脸上都是一片臊红。
那种情况下，就算季言轻跟他们说他是季言轻，恐怕也没人会相信。
无人说话，一群人只埋头扒饭。
季言轻想起，“下午如果要下注，买那个戴面具的。”
光头几人都看来。
下一刻，几人反应过来，眼中都绽放出精光。
002.
季言轻现在在魔鬼城，他对尸王大战的事情肯定很了解，他说买那个戴面具的那他十之八/九会赢。
一群人快速盘算，那戴面具的尸王几次都是险胜，赔率可不低，如果他们把自己手里的点全都压上，那他们得……
计算出结果，众人一张张脸快速胀红，他们心跳加快血液涌进大脑，一时间也顾不上季言轻的身份，注意力都转移到押注上。
“等下早点去？”
“快点吃，吃完了咱们就过去。”
“咱们买前排的座位？”
“买！”
“快吃，别磨蹭，去晚了就没座位了……”
众人埋头扒饭。
吃着碗里的，光头不忘看向身旁的少年，“到时候点卡给我，我拿回家让你妈帮你存着，等你长大了给你娶媳妇。”
等下他们要把手里的点卡都压上，如果这一把能赢，他们接下去一年多的时间不出门都够吃喝了。
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正努力扒着饭的少年一张脸迅速胀得通红，“不要，我才不要娶……”
光头额头的青筋瞬时爆起，抬手就准备收拾他，看见少年脸上的绯红，脑子转过弯，“害羞了？”
身边吃着饭的一群人都朝着少年看去，看见他脸上的红晕，一群人瞬时笑作一团。
少年十四/五岁，脸皮薄，本来就已经有些害羞，这会被光头直接点破又被一群人笑，瞬时炸毛，“你自己不都还光着，操/我的心干嘛？你信不信我这次回去就给我妈说你想娶媳妇了让他给你操办上，最好取一个凶点的。”
光头额头青筋暴起，“你小子欠揍是不是？”
“哈哈哈……”
“是得找个凶点的。”
“哈哈……”
一群人都跟着哈哈大笑。
光头手里的碗筷一摆，就要收拾人。
少年见状，赶紧端着碗跑到季言轻身后躲藏，末了不忘吐吐舌头继续挑衅。
最开始知道季言轻身份的时候他拘谨害怕，但现在已经完全放开。
光头显然也已经忘了要害怕，直接扑了上来。
两人一追一跑，没一会就闹到街上去。
“说起来，我早上看见有人在打听夏神。”桌前，队伍中一人看向季言轻，季言轻和夏沈书都属于第一代，据说关系还不错。
“打听什么？”季言轻看去。
“好像是想要弄死他，我听说是其它势力的尸王。”另外一人说道。
季言轻立刻想起头盖骨的事，他有瞬间的头痛，夏沈书偷人家头盖骨干啥？
随着时间的沉淀，外面的情势逐渐安定，很多以前未曾听过的势力都冒头。
向阳城和死神是目前人类和尸王最大的势力，但并不是仅有的势力，外面也还有一些其他的人类乐园和尸王的势力。
夏沈书好好地跑去招惹别的尸王势力，也不怕真的把对方惹毛。
夏沈书虽然也已经是尸王，但到底只身一人，对方既然能被称之为势力那必然不会只有一两只尸王，动起手来肯定吃亏，而且夏沈书还是智力型。
封亦莫力量太强，被分血液的他们直接跳过了觉醒丧尸和普通尸王的阶段，一开始就是三次进化的尸王。
大概也是因为这，所以他们的外形并未改变，依旧是原来人类的模样。
他们四个人里，季安是力量型，季乐是智力型，他是力量型，夏沈书却是智力型。
当初夏沈书还失望了一段时间，因为让从属套封亦莫麻袋，哪里有自己动手爽？
想到套麻袋的事，季言轻就想起三天后的挑战赛。
黑色野兽不提，夏沈书肯定也会挑战封亦莫。
已经好几年没有人挑战封亦莫，这下一下来两个，后面的挑战赛肯定很精彩。
“我听说夏神已经十来年没回过魔鬼城了？”见季言轻还是之前那副好说话的模样，桌前的几人大着胆子八卦。
“嗯。”
一群人都竖起耳朵。
“他说出去散散心。”季言轻脸色复杂。
夏沈书一直就没放弃要套封亦莫麻袋。
还没成为尸王他们还在向阳城那段时间他就时不时的会试试，那时候他们周围人多，他还拉了不少人入伙。
有那么一段时间，套封亦莫麻袋都快成为一种全□□动，几乎整个县城所有人都参与。
可无论多少次，夏沈书都始终没能成功，天灼一群三次进化的尸王围攻封亦莫都没能打败他，更何况一群人类。
成为尸王后，夏沈书兴致就空前的高涨。
刚刚完成进化的第二天他就偷袭封亦莫，然后毫不意外的被揍得鼻青脸肿，因为他变成尸王之后更耐揍了，封亦莫那次还下了点狠手。
那次之后一个月不到，逐渐熟悉尸王的身体的他就再次鼻青脸肿。
半年之后，他带着自己的两只从属在路上偷袭，这一次鼻青脸肿的从他一个人变成了一人两只。
接下去几十年里，每隔一段时间他就会尝试一次，每一次他都会做出战略性地改变，从最开始的直接上到后面地利用从属，再到更后面的下毒、武器、陷阱，几乎无所不用。
有时，他甚至还会拉着黑色野兽他们一起。
刚开始的时候季言轻还担心，毕竟封亦莫有时候下手没轻没重，夏沈书那鼻青脸肿的模样他看着都痛。
次数多了时间久了，季言轻慢慢的也就麻木。
再后来，这甚至成了一种固定消遣，魔鬼城不少尸王都开始关注，甚至连他都开始好奇夏沈书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成功，甚至有点跃跃欲试。
夏沈书最后一次偷袭封亦莫，是在十三年前。
那次他搞了个大动作，他拉上了整个魔鬼城他能拉上的所有尸王，密密麻麻一片少说得百来只。
他们把封亦莫骗到了城外，又是下毒又是陷阱，然后所有尸王排队上要打车轮战要累趴下封亦莫。
那次他差点就成功，封亦莫对大部分的毒素都有一定的抗性，但长时间处于毒素下再加上一直打斗血液激流，把所有尸王都放倒时，他意识已经模糊。
当然，临倒下之前封亦莫没忘记把夏沈书揍一顿。
倾城而动却还是失败，夏沈书受得刺激不小，第二天就顶着一张青青紫紫的脸背着小背包委屈巴拉地说要出去散散心。
这一散就是十三年。
时间对于尸王来说已经没有太大的意义，季言轻也就随他去，只偶尔有关于他的传言时会关注下。
大概是从封亦莫这里受到的心灵创伤太深，这十三年里夏沈书就没少到处折腾，抢人家头盖骨的事早就已经不是第一次。
“散心？”
“那你们没有吵架？”
“没。”季言轻看去。
“那他还会回来吗？”
十三年对于尸王来说没什么太大意义，对于人类来说却已经是漫长的岁月。
“你们想见他？”季言轻视线在面前一群人脸上扫过。
“嗯。”一群人都兴奋。
季言轻，夏沈书，如果能一下见到两个传说中的人物，那他们这一趟就赚大发了。
“挑战赛的时候你们应该能见到。”季言轻道。
“真的？”少年不知何时已经回来。
“嗯。”季言轻朝着他看去。
视线看去的瞬间，他远远看见两道熟悉的身影。
和少年差不多高的季安和季乐脱下了身上的厚重大衣，穿上了白衬衣，正站在对面的街道上说着什么。
季安再说，满脸怒气。
季乐背对着季言轻这边静静地站着。
季言轻放下手中的杯子快速起身，“我离开下。”
说着，季言轻快速穿过人来人往的街道向着对面而去。
他才走到一半，季安就转身向着巷道里面走去，季乐也不知道做了什么把他气得不行。
自从捡到季安他们，季言轻都还是第一次看见季安气成那样。
季安走掉，季乐迟疑片刻跟了进去。
“季乐……”季言轻赶紧出声。
听见叫声，季乐本能停下脚步回头。
前方的季安步伐也停顿。
看见季言轻，两人眼中都有惊讶一闪而过。
季言轻快步进入巷道。
街道一侧，看完比赛准备回去的封亦莫耳尖地听见那一声叫喊，他立刻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看见正向着巷道而去的季言轻，他迟疑一瞬，向着巷道靠近。
巷道是两家店面中间的人行道，很窄，两个人并排走都拥挤，屋顶上方有遮阳棚，这让巷道中没有阳光只一片阴霾。
阴影下，季安和季乐一前一后站着。
百年的时间过去，他们如今只是十四/五岁的模样，少年特有的清瘦身躯，还没完全长开却也早已没有了当初白白净净可爱的脸颊。
季安眼眶通红，脸上是还没来得及散去的怒气。
季乐性格越来越像封亦莫，他面无表情，薄唇轻抿。
“怎么回事？”季言轻来到季乐的身旁后问道，吵架就吵架，怎么还学会离家出走了？
两人不语，均沉默。
季言轻没有厉声质问，开口问道：“我之前在那群无面鬼里面看见了你们，你们怎么知道他们的事。”
季安依旧一言不发。
季乐开口，声音带着少年特有的冷咧，“离开魔鬼城去向阳城的路上，我们遇到一群戴面具的人抢劫一个探索队，就帮了忙，然后知道了无面鬼的事。”
他们离开向阳城时年纪虽然还小，但对向阳城也是有感情的，不会看着别人欺负。
“下次可以先讲道理，不要一进门就动手……”季言轻有些心虚地摸摸鼻子，他看向季安，“你们怎么了？”
提起之前的事，季安脸上好不容易才消散的怒气瞬时有再燃烧的趋势。
“季安？”季言轻跨前两步。
季安一言不发，红着眼眶神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向着巷道里面走去。
“季安？”季言轻试图叫住他。
季安走得更快。
见季安头也不回地离开，季言轻有瞬间的茫然，他看向身边的季乐，他以为是季乐把季安惹生气了，这怎么看着季安好像也在生他的气？
“你们怎么了？”季言轻询问季乐。
他也没招惹季安啊？
003.
季乐把封亦莫那闷葫芦的一套学得有模有样，他红着眼眶委屈地看着季言轻，一言不发。
好半晌后，就在季言轻都要再问到底怎么回事时，他也转身离开。
“季乐……”季言轻被季乐红着眼眶委屈地看了半天，他忍不住开始反省自己做了啥。
这段时间他一直忙着筹备尸王大战，虽然大战每一年都会举办很多东西早已经有路可寻，但每一年依旧有无数事情。
这段时间他确实有些忙，但因为有商禅他们在，他也没有忙到需要加班加点以至于忽视季安和季乐的程度。
季安和季乐离家出走之前，他们还好好的。
季言轻想了半天想不透，看看两人离开的方向，一时间都无奈。
季安和季乐小时候很是黏人，一口一个爸爸地叫着，声音还奶糯糯的。
长大些后他们性格逐渐独立，也不再缠着他一起睡，特别是十来岁后，他们两兄弟的关系依旧很好，对他却多了几分疏离。
这是成长的必经之路，孩子长大了就是这样，结婚了更是会有自己的小家，季言轻心中明白，但有时想想还是心酸。
季言轻快步向着巷道里面走去。
巷道后方是一条同样狭窄的过道，过道两头通往远处的街道尽头，能够看见人影。
季安走在前面，季乐跟在后面，两人中间隔着一段距离，都已经走出许远。
“长大了。”季言轻一边跟上一边感慨。
季安和季乐不为所动，继续往前走去。
季言轻想起光头，“要不我问问魔鬼城有没有想结婚的尸王，介绍你们认识？”
明明小时给够吃的再抱抱下他们就会开心，长大了之后却变得这么难哄。
前方走着的季安和季乐一前一后停下。
季安眼睛微微瞪圆，一脸胀得通红，“谁要你介绍。”
总是板着一张脸的季乐也破功，脸也通红，“你想结婚自己和封亦莫结去。”
季言轻不为所动，“谁跟你们说我想和他结婚了？”
他和封亦莫在一起都已经百年之久，他们早就已经互相习惯对方的存在，也早已经不需要这些。
在巷道口用力呼吸，好不容易才鼓足勇气大跨步向着巷道中走去准备找季言轻说清楚的封亦莫，走到一半，听见拐角后季言轻的话语，一个转弯又绕了回来。
“王？”商禅不解。
再次出来的封亦莫就像淋了一场雨的落汤鸡，耷拉着脑袋，怂了吧唧。
封亦莫不语，默默向着他和季言轻的住所而去，他还是回去等吧。
巷道中，季言轻来到季安和季乐的身旁，“走，带你们去认识几个人。”
季安和季乐一动不动，满脸戒备。
“向阳城的人。”季言轻心中好笑。
季安和季乐松了口气，本能对视，视线对上的瞬间季安僵了僵，下一刻他移开视线。
季乐垂眸，眼底深处有受伤浮现。
季言轻把这一幕尽收眼底，他张嘴就想要再问两人到底怎么了，话到嘴边又咽回。
他带头向着巷道尽头而去，要去找光头他们。
离开巷道，重新进入人满为患的热闹街市，嘈杂欢笑如同潮水般涌来，季言轻有瞬间地走神。
那一瞬间他好像看见封亦莫的身影，但他视线看去时街道上却只一堆陌生人。
季言轻抬手抚摸心口，那里酸溜溜。
后方，季安和季乐一前一后从巷道中出来。
季言轻又朝着街上看了一眼，确定没有看见封亦莫后，他带头向着光头他们吃饭的那家店而去。
他回去时，光头一群人已经把桌上的饭菜一扫而空。
季言轻拿了自己的临时点卡给店家结账，同时对好奇地打量季安和季乐的光头几人介绍，“季安，季乐。”
起初看见季安和季乐光头几人还疑惑，听见他们的名字，一群人微愣后都激动地起身。
他们知道季言轻听说过季安和季乐，也知道尸王的时间会很缓慢，但他们从未想过他们从小听到大传言中的那两个孩子，如今才是十四/五岁少年的模样。
“我之前在向阳城遇见……”季言轻简单把之前的事情讲述一遍。
“你们好。”季安心中生气，但并不对别人乱摆脸色。
季乐倒是一如既往，冷着一张脸，闷不吭声。
“我之前就是想找他们。”季言轻道。
光头几人点头如捣蒜。
季言轻、季安、季乐，再加上夏沈书，这次的一行足够让他们吹一辈子了。
“人我已经找到了，接下去可能要先回家。”季言轻道。
刚刚还兴奋着的光头几人都是一怔。
“你要走……”少年明白过来，脸上的笑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不舍。
“嗯，这顿饭就当是分别饭了。”季言轻看去，他还挺喜欢少年一群人，他们虽然有些不靠谱，但性格不坏。
少年低下头看自己的脚尖，嘴巴撅得老长，不舍得。
少年年纪还小，不高兴都写在脸上，光头一群人脸上并未表露，眼中却都流露出几分失落。
他们也都挺喜欢季言轻，就算除去向阳城创始人的身份，这段时间他们一起偷油碳一起找无面鬼，也足以让他们喜欢上季言轻。
“三天后的挑战赛我也会去。”季言轻道。
知道可能还能见面，少年抬头看看季言轻，依旧不高兴。
“以后你们也可以来魔鬼城找我。”季言轻道。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心尖轻颤了下，他有瞬间地退却，如今的结识以后的深交，终有一天都会走向离别。
“那好吧……”少年低喃。
“你叫什么名字？”季言轻声音很轻。
“蓝向梓。”
季言轻呼吸轻滞。
第一次见面时，少年就曾经说过，所有第一代当中他最喜欢的那个人是蓝梓。
少年抬起头，还并未完全长开的那张脸上绽放出灿烂笑容，“嘿嘿，我爸我妈他们都不许我告诉别人。”
季言轻眼眶滚烫，他摸摸少年的脑袋，“是个好名字。”
“嘿嘿。”
季言轻看向一旁光头几人。
几人快速报上自己的名字，季言轻一一记下。
说完再见，季言轻带着季安和季乐离开热闹的街道，向着距离赛场有一段距离的别墅而去。
走过拐角时，他回头看了眼，有那么瞬间他似乎看见几道熟悉的身影，蓝梓、白浩宣他们似乎都回来，正在街道那头冲着他挥手。
收回视线，季言轻脑海中浮现出封亦莫那张脸。
那一刻，他疯狂的想要回到封亦莫的身边，想要见到封亦莫。
“哥？”季乐的声音传来。
季言轻回头看去。
一半是阳光一半是阴影的无人街道上，季安驻足停留，他看向左侧的街道那头。
季言轻和季乐往回走去，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被阳光一分为二的空荡街道尽头，一个带着铁面具的男人正冲着他们这边挥手。
季言轻只一眼就认出对方，夏沈书。
季安和季乐眼中是淡淡困惑，他们知道对方是参与人形尸王大赛的尸王之一，但他们不记得他们认识。
夏沈书向着他们这边走来。
“有事？”季言轻没点破。
“好久不见。”夏沈书说话间挑起自己脸上的面具，露出下巴。
没了面具地遮挡，他的声音一下变得清晰，再加上面具下那张熟悉的脸，季安和季乐立刻认出对方。
轮廓清晰，五官立体，除了皮肤稍微晒得有些黑，夏沈书依旧是他当初的那模样。
“夏叔！”季安眼中多出几分光彩。
“都说了叫夏哥。”夏沈书纠正。
确认面前的人就是夏沈书，季安眉眼间更多了几分笑意，季乐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也柔和。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夏沈书。
“你怎么这副打扮？”季安打量夏沈书。
夏沈书之前的比赛他看过，他几次都是险胜，打得非常辛苦，那时他根本没把那人和夏沈书联系在一起。
夏沈书嘴角勾起，笑得一脸灿烂，一看就知道不安好心，“我给封亦莫准备了个惊喜。”
季安和季乐瞬时一脸复杂，这都多少年了，夏沈书还没放弃？
夏沈书看向季言轻，“封亦莫呢？”
说话时，夏沈书对着季言轻的脸挥了挥手。
“在家……”季言轻话未说完就察觉到不对，他本能屏住呼吸，“你……”
季言轻质问的话没说完，一阵眩晕的感觉就袭来，他整个人就向着一旁倒去。
季言轻退后一步的同时，脑海中就只一个想法，封亦莫这次腿都要给夏沈书打断。
见季言轻没倒下，夏沈书扁扁嘴，一脸失望。
“你做什么？”季安反应过来。
季乐拿着刀左看看右看看，不知所措。
夏沈书从兜里掏出一个小果子扔给季言轻，“闻一闻就好。”
季言轻接过，但并未用。
夏沈书他还不了解？
果不其然，夏沈书很快又从另外一边的兜里掏出个类似的果子扔给季言轻。
季言轻拿过嗅了嗅，果子带着一股淡淡茶香，随着茶香入鼻，他混沌的大脑逐渐清明。
“你到底想干嘛？”季言轻询问。
“我新搞到的。”夏沈书一脸兴致勃勃，“怎么样，不错吧？”
季言轻回忆之前那铺天盖地而来的晕眩感，不作评价。
“黑色野兽他们没戏了，肯定打不赢。怎么样，你要不要试试？”夏沈书道。
他本来还抱有希望，但一旦没了药，黑色野兽能撑过五分钟就不错。
“试试？”
“加入我。”阳光下，夏沈书展开双臂，跃跃欲试，“这次绝对能成。”
季言轻脸色变得复杂，所以夏沈书所谓的惊喜，就是说服他也加入套封亦莫麻袋的队伍？
“身份我都给你准备好了，你只需要动手。”夏沈书怂恿，他笑得像只大尾巴狐狸。
季言轻微顿，旋即才明白过来夏沈书的意思，夏沈书之所以戴着面具并不是为了隐藏身份，而是为了能让他在挑战赛上替换上去。
感情夏沈书这惊喜还是个双层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