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感觉着季言轻怀抱中的温暖, 封亦莫紧绷的身体缓缓放松，他整个人都压在季言轻的身上。
他把头侧放在季言轻胸口，听着季言轻胸腔中的心脏怦怦直跳, 那怦怦的声音规律而充满力量。
封亦莫原本有几分急促的呼吸逐渐平缓，他环抱着季言轻翻了个身, 和季言轻并排躺着。
“封亦莫。”
“嗯？”
“我也爱你。”
封亦莫呼吸轻滞。
季言轻抱紧怀中的人，就像他一直都很庆幸他捡到了季安和季乐，他也很庆幸那天夜里他抓住了封亦莫，没有让封亦莫从他的身边跑过。
“嗯。”封亦莫抱紧怀中的人。
清晨，微弱的光晕透过窗户射进屋内。
季言轻本能醒来后，看看缩在自己背后的两个小家伙, 再看看前方的封亦莫，一时间都有些不舍得起床。
他逐渐变得恋床。
睁着眼睛又在那份温暖中躺了两分钟，季言轻咬紧牙关逼着自己起床。
他一动, 封亦莫立刻睁开眼。
季言轻给他做了个安静的手势, 回头看了一眼旁边还睡得正香的季安和季乐，悄无声息下床。
外面下了一夜大雪，屋里暖和, 季安和季乐睡得脸颊微微泛红。
季言轻偷偷在两个小家伙脸上落下亲吻时，季乐往被子里钻了钻, 要躲起来继续睡。
下楼, 季言轻裹紧身上大衣，踩着大雪向着医院而去。
说是医院，也只是一栋为了方便照顾伤患而单独收拾出来的住宅楼。
季言轻到时, 吕卿正在替一部分重伤的人重新检查伤口。
他们现在还有不少药物储备, 也有着能够快速促进伤口愈合的特殊药剂, 但他们还无法制造出无菌室, 手术的缝合技术也受限，一旦伤口感染还是会造成死亡。
季言轻正询问吕卿情况，负责放哨的人就急匆匆跑来，又有新的小队回来，队里都有人受了伤。
季言轻以及吕卿立刻向着县城外而去
他们到达县城门口时，不少重伤的人正被抬向医院。
沾满血的衣服，空气中隐约可嗅见的血腥味，新回来的两个小队和之前夏沈书的队伍情况一样，大半的队员身上都带伤。
蓝梓也在其中。
看见蓝梓，季言轻立刻跟上。
蓝梓伤得挺重，她右手被布条紧紧包裹挂在脖子上，脸上也多处好几道明显的伤。
季言轻到时，她正被搀扶着，向着县城中而去。
“伤得重吗？”季言轻询问。
“只是破了皮。”蓝梓不以为然。
只要骨头不断，只要死不了，对现在的他们来说都不算大伤。
有新的队伍回来，县城中有空的人都向着县城门口而去，要去帮忙卸货。
康小冬躲开迎面而来的人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他居住的小区，向着县城左方跑去。
一口气跑出许远，直到进入一片无人的区域，康小冬这才放慢脚步。
他一口气正吐出，前方就突然蹦出两个小豆丁。
康小冬吓了一跳，仔细看去，认出是季安和季乐，他松了口气。
“你们两个在这里干嘛？”康小冬问。
季乐伸出手，给康小冬看自己白净掌心里的一个小熊摆件。
季言轻总是在忙，封亦莫不愿意和他们玩，熟悉了县城后他们经常到处冒险，他们捡到了不少好东西。
季言轻给他们准备了一个大箱子，他们都已经快把箱子装满。
康小冬扁扁嘴，兴致缺缺。
他无视两个小家伙，紧紧自己的背包，向着前方走，要趁着无人发现逃之夭夭。
“你要去哪里？”季安问。
“爸爸说不让你乱跑。”季乐也道。
“小孩子少管。”
季安和季乐对视一眼，跟上。
康小冬走出两步听见脚步声，回头发现季安和季乐跟了上来，他连忙驱赶，“走开，别跟着我。”
季安和季乐停下。
确定季安和季乐没有跟上来，康小冬快速向着前方的巷道跑去，要逃跑。
一口气穿过两条巷道，彻底远离县城大门口，康小冬这才放慢脚步。
眼见着马上就要成功离开这县城，康小冬嘴角正勾起，前方不远处的巷道中就传来脚步声，康小冬连忙钻进附近一个楼梯口躲藏。
几乎是他躲藏好的同时，脚步声在旁边巷道中停下。
“确定是那里？”一道男声问道。
“十之八/九。”
这个答案显然不能让男人满意。
第二人又补充道：“外面有人看守，三班倒，而且那个叫吕卿经常出入，他是他们研究所的主力，肯定错不了。”
“盯紧点。”
“好。”
简短地交谈完，两人快速向着县城门口而去。
康小冬躲在楼梯拐角，直到脚步声走远，他才缓缓下楼。
他来到底楼时，脚步声已经消失在远处的建筑后。
康小冬看看旁边的巷道，再看看那两人离开的方向，有瞬间的迟疑，片刻后他挠挠头，往回走去，要去找季言轻。
他不知道对方在搞什么，但这事明显不对头。
他对季言轻没什么好印象，但他带来的那些人还留在这里。
自从他是尸王的事情暴露后，他就避着那些人走，但他们到底队友一场。
康小冬正琢磨应该怎么和季言轻解释，他前方就突然有什么东西闪过，他下意识看去。
他还没来得及看清，他小腿上就是一疼，他本能弯下腰，还没等他嘴里的吃痛叫出口，下一刻什么东西套上他的脖子。
康小冬看清楚时，他另外一只脚也已经被踹得离地，他整个人向后倒去摔在地上。
“唔……”康小冬看向拿了绳子正往他身上绕的季安和季乐，“你们……”
康小冬话未说完，嘴巴就被一块布堵住。
季安和季乐两张小脸涨得通红，眼中也因为兴奋而氤氲出水汽，他们手忙脚乱的把面前扭动着的康小冬捆好，然后拖着他向着无人的巷道而去。
季言轻说了的，康小冬不可以乱跑。
季言轻跟着蓝梓进了医院，确定蓝梓真的没伤到骨头，他这才又回了县城门口。
和蓝梓一起回来的还有另外一个小队，那个小队也损失了十多个人，不过他们两个小队都完成了自己的计划，带回来了相当量的物资。
季言轻回到县城门口时，县城中的人正在卸货。
面对那丰厚的物资，无人笑得出来，因为那都是用命换来的。
蓝梓他们两个小队回来后，黎平森、黑龙、莫闲以及白浩宣几人也陆陆续续回来。
莫闲是和白浩宣一起回来的，他们在县城附近的路上遇上。
车子停下，莫闲下车时，把白浩宣下了一跳。
莫闲整张脸整个胸口都是血，他脖子更是裹上了厚厚的纱布，纱布上肉眼可见的有血溢出。
下车时，他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摇摇欲坠。
白浩宣连忙帮着把他送去医院。
听说又有人回来，之前回到县城中的人都再到县城门口帮忙，见莫闲伤得如此之重，向阳几个小队长都跟去医院。
他们到时，吕卿正在给莫闲缝伤口。
他们没有麻/药，莫闲自己坐在床上咬着毛巾，一张脸因为疼痛红得发黑，他额头脖子上的青筋更是突突直跳。
吕卿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面，他只用了两三分钟就把整条伤口都缝合。
伤口从莫闲的肩膀一路蔓延到他耳朵后面，细长且深，也就是避开了大动脉，否则回来的就是一具尸体。
“晚点我拿点止痛/药给你。”吕卿道，止痛/药是稀罕货，他们有，但不多。
莫闲说不出话，他额头上脖子上乃至背上衣服都已经汗湿，他倒向一旁的病床。
“怎么回事？”黑龙问。
他和莫闲一直有点不对付，他性格脱跳莫闲则有些过于认真，他们经常三句争两句，但莫闲是他们向阳自己的小队长。
“石头砸的，没躲开。”莫闲声音沙哑。
闻讯赶过来的夏沈书几人都不说话，莫闲这话听着好笑，但他们却笑不出来，尸王打斗的时候飞溅的建筑碎屑残渣对于他们来说就像子弹一样可怕。
莫闲不想继续讨论这个话题，满头汗的他转移注意力看向夏沈书，“你之前遇到夏琛了？”
听见莫闲这话，屋里蓝梓几人都不由坐直身体。
他们之前都从无线电中得知了这消息，但那时他们在城市中，四周到处都是丧尸还有尸王，他们根本没有时间询问是怎么回事。
“对。”夏沈书阴沉着一张脸。
“你确定是他？”蓝梓看去。
“他化成灰我都认得他。”
002.
吕卿进门，他拿来止痛药。
“怎么让他跑了？”吕卿也听见刚刚几人的对话。
夏沈书黑着脸，“他估计早就知道我们县城的事，也知道我们会去魔鬼城，所以一看见人影立刻就跑了，我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还惊讶魔鬼城居然有人，后来我拿望远镜看到他的时候他已经跑出许远。”
他当时就带着所有人去追，就算不惜一切他也要弄死那混蛋，但枪声打响后吸引来丧尸，再加上两方距离太远，他居然把人跟丢。
无人说话，屋内一片死寂。
“夏琛，就是那个背叛季言轻的人？”白浩宣开口。
白浩宣早就已经听说有这么个人有这么一回事，但一直以来夏沈书他们都避开夏琛不提，他也不好主动去问。
“到底怎么回事？”白浩宣问。
他其实挺弄不懂为什么会有人背叛季言轻背叛向阳，在他看来，季言轻并不是那种招人恨的人。
“他是我们求生队最初……”蓝梓大概把当初的事情讲述一遍。
夏琛是仅次于夏沈书和蓝梓，第一批加入季言轻的求生队，也是第一批从季言轻手里拿到枪的人，算得上是他们求生队元老级的人物。
当初知道夏琛都干了些什么时，他们所有人都陷入极度的愤怒中，那不仅仅是因为季言轻，也是因为夏琛背叛的还有他们。
他们都曾经把夏琛当成朋友。
几个人中，黎平森脸色最为难看。
他和夏琛最开始时都在薛刚的队里，他们都曾遭遇了薛刚非人的待遇，他们是一起加入季言轻的求生队的，他们也是同时从季言轻手里拿到枪的。
那之后，夏琛更是加入了他带领的小分队。
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对夏琛颇有好感，他们有着一样的遭遇又有着过命的经历，他一直把夏琛当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弟。
白浩宣嘴唇翕动，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因为当初被季言轻选作小队长的人是我不是他。”黎平森咬紧牙关。
得知自己被选做小队长时他很开心，能够为他们求生队献上一份力气他很兴奋，但事后想想，恐怕那时候夏琛就已经不满。
他只是不明白夏琛为什么不冲着他去，而是要冲着季言轻去。
白浩宣苦笑，他觉得或许并不仅仅是这样，“其实我倒不是不能理解……”
夏沈书几人都看向他。
被注视，白浩宣脸上笑容更加苦涩，“季言轻那样的人太优秀……”
他以前就有过这种感觉，季言轻是个了不起的人，肯定会有越来越多优秀的人向着他聚拢。
事实也确实如此，黄榕悦、秦月，甚至赤道和摇篮这些大队长都被他说服，愿意跟随他。
但随着季言轻周围优秀的人越来越多，总有人会被慢慢遗忘。
夏沈书、蓝梓他们都曾经是季言轻身边重要的人，现在也不是不再重要，但随着童阅他们的出现，随着围绕在季言轻身边的人越来越多，他们也确实慢慢变得不再显眼。
“……最开始知道要去向阳的时候，我其实也犹豫过，毕竟我不像你们那么厉害，也没有你们之间的经历。”白浩宣笑笑。
那种感觉不是爱情，但人有时候就是会想要在什么人面前变得重要，而不是被忽视。
“即使是这样，这也不是他做那些的理由。”黎平森粗着嗓门说道。
“他肯定还会再去魔鬼城，以后都小心些，就算遇到了也不要冲动。”蓝梓道，白浩宣的猜测她不置可否，但她绝不会就这样轻易原谅。
无人说话，一屋子人只默默点头。
季言轻听闻消息赶来时，莫闲已经吃完止痛药躺下。
季言轻进门，看见扔在一旁桌上托盘中带血的纱布，以及莫闲失血过多惨白的脸，他眉头皱起。
“问题不大，没伤到要害。”吕卿在他开口之前就说道。
季言轻稍微松了口气。
季言轻看向莫闲，“你现在营地休息一段时间，不要外出。”
“嗯。”
季言轻看向后面回来的白浩宣，“魔鬼城那边现在怎么样？”
一说起魔鬼城的事，白浩宣神情间立刻多出几分认真，“情况不太妙，我们见到过一次打斗，天灼的尸王四/五只为一队，互相配合得很好，有冲锋有后援有严格的秩序和策略，不是以前那些尸王那种野兽一样地抓挠啃咬。”
季言轻已经陆陆续续从其他队伍那里听说了不少类似的事，天灼的尸王以小队为单位而且配合默契，死神不敌。
此刻听白浩宣也这么说，他嘴角抿紧。
病毒爆发到现在，所有一切都变化，且这份变化还未停止。
尸王从最初的普通觉醒到现在的三次进化，第四次进化恐怕也已经不远，现在看来，尸王也开始了另一方面的进化。
他们不再只是进化身体，行为模式上也有了明显的改变。
以前的尸王也会合作，但那时候的合作最多也只是一只堵一边然后围攻的粗浅模式，现在却不同，现在他们甚至会分工会挑弱点袭击。
而制造这一进化的幕后推手，显然就是天灼势力背后的那只智力型尸王。
“再这么下去，我感觉死神危险了。”白浩宣说出所有人的担心，屋内气氛也随之变得凝重。
死神是目前所有尸王里最大的势力，可这个“大”更多的是地盘大尸王数量多，并不直接等于战力。
天灼那些尸王很聪明，他们并不和死神的尸王硬碰硬，他们集体行动且专挑数量少的下手，真要算下来，战力远超死神。
“死神西边和北边不是还有尸王？”黑龙道。
“如果死神屡次吃败仗，那些尸王还愿不愿意加入死神都是个问题。”躺在床上的莫闲开口。
“他们也不至于这么墙头草吧？”
“那可不好说，他们本来就没什么道德观，之前加入死神也可能只是一时兴起。”
黑龙还想说两句，却无话可说。
莫闲这话说的确实没错，死神势力之所以如此庞大，是因为被称之为死神的封亦莫一路从北边杀到南边所向披靡，可当死神势力开始吃败仗，那封亦莫的威信还剩下几分就难说。
“当务之急还是先把物资都弄回来，尸王之间的战斗我们也插不上手。”蓝梓道。
几人点头，这确实。
“我们明天就再去魔鬼城。”黎平森道。
“我也去。”黑龙也道。
季言轻明知危险，但也只能叮嘱一句小心。
他们现在一共四十个小队，之前的一系列行动都还算顺利，但这一次魔鬼城之行恐怕要折损不少人。
夜里，季言轻回到家时心中都还想着这件事。
进门，季言轻才放下斧头，黑暗中季安和季乐就小跑过来。
“爸爸。”
“爸爸……”
“怎么了？”季言轻看去。
季言轻话音才落，他面前的鞋柜中就发出一阵熟悉的呜呜声，伴随而来的还有什么东西撞在柜门上的声音。
季言轻拉开柜门。
柜子中，康小冬被用绳子捆得结结实实，嘴巴也被塞住。
季言轻挑眉，康小冬怎么又被绑回来了？
季言轻看向听见动静也走来的封亦莫，后者一脸漠然，与他无关。
季言轻不解，不是封亦莫那是谁？
“呜呜。”
季言轻把康小冬嘴巴里的布拔掉，“你在这里干嘛？”
正准备告状的康小冬噎了下，什么叫他在这里干嘛，如果不是季安和季乐，他会在这里？
康小冬张嘴就想要质问，话到嘴边又想起自己偷跑的事，他改口，“他们在找你们的研究所。”
季言轻脸上笑容收起，“什么？”
“县城里有人在找你们的研究所。”
“你怎么知道？”
“我听见的。”康小冬看向季安和季乐，“他们也都听见了。”
季言轻看向季安和季乐。
季安和季乐摇摇头，他们没有听见。
康小冬瞬时急了，“真的，我骗你干嘛？我真地听见……”
康小冬话没说完，季言轻就把布给他塞了回去。
康小冬也算是个奇葩。
他明明就是个尸王，却假装人类组了个求生队，他对他队里的那些人不错，带着他们找吃的找喝的还带着他们来联盟。
他有能力挣开绳子，却又并不直接动手。
他话还特别多，一说起来就叽叽喳喳个没完。
嘴巴被堵住，康小冬立刻又开始呜呜。
季言轻看向季安和季乐，“你们把他抓回来的？”
两个小家伙立刻点点头，他们告状。
“他要逃跑。”
“你说了不许他乱跑的。”
康小冬是尸王这件事现在县城所有人都知道，季言轻确实叮嘱过他让他不要乱跑。
县城中的人或多或少都已经接受他们周围有尸王的事实，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就不再害怕。
“呜呜……”
季言轻看向康小冬，“要么你继续，要么安静走人。”
康小冬一秒安静，眼神中还透露着几分乖巧。
季言轻解开他手上的绳子。
季安和季乐捆得很是混乱无章，季言轻花了些时间才总算找到绳结，把绳子解开。
绳子一解开，康小冬立刻开始扭动挣扎。
季言轻没有去帮忙，他在旁边摸摸季安和季乐的脑袋，“谢谢你们给爸爸帮忙。”
被夸奖，季安和季乐小脸上都绽开笑容。
好不容易才从一堆绳子当中挣扎出来的康小冬嘴角狠狠一抽，季言轻到底知不知道季安和季乐是尸王？
尸王，子弹都打不死的尸王。
003.
康小冬心中不满，嘴上却不敢说，一挣脱绳子他就赶紧向着楼下跑去，逃之夭夭。
见康小冬逃跑，季言轻带了季安和季乐回客厅，要再夸夸他们，他的两个小家伙已经会给他帮忙了。
夜里，几人早早睡下。
翌日，雪地里一能走车，黑龙、黎平森以及其他几个小队就整队出发，要再去后方的魔鬼城。
季言轻到县城门口给一群人送行，顺便叮嘱众人小心。
目送车队离开，季言轻正准备回城，远远的就看见死神里那老者正在不远处和封亦莫说着什么。
老者脸色难看，封亦莫面无表情。
话音落，老者本还想再说点什么，但看着封亦莫那面无表情的模样，到了嘴边的话终究咽回。
封亦莫对于死神一直兴致缺缺。
季言轻站在县城门口等待，直到两人说完，封亦莫向着他这边走来。
“怎么了？”季言轻询问。
“商禅一直没有消息，可能死了。知道死神大部队过来魔鬼城，天灼的大部队去了北边，现在正在那边袭击死神势力的尸王。从北边被召集过来的尸王也在路上被偷袭。”封亦莫复述。
季言轻知道事情不妙，但他没想到已经发展到这一步。
天灼的尸王去了北边，那不是要把死神连根拔起？
心中不安，季言轻带头向着县城里面走去，走出两步后他才发现之前跟在他身边的季安和季乐不见。
季言轻哑然。
他倒不担心季安和季乐的安全，但两个小家伙不再时时刻刻缠着他，让他一颗心酸溜溜。
康小冬正忙着，一抬头就对上两张小脸。
“你在这里干嘛？”季乐好奇地问。
康小冬看看季安藏在背后的绳子，两只小恶魔。
康小冬看向前方被人团团围守的研究所，“你们知道那里面是什么吗？”
季安和季乐对视一眼，黑白分明的眼中都露出几分戒备。
他们并不知道那里面具体在做什么，但那里面的东西很重要这件事他们还是知道的。
季安拿出绳子。
康小冬连忙往旁边躲了躲，“你们不是想给季言轻帮忙？有人在打那里面东西的主意，如果那里面的东西被人偷走那就完了。”
季安和季乐对视一眼，不信。
康小冬现在就蹲在角落偷看那边，一看就知道在打什么坏主意。
季安牵绳子。
“真的。”康小冬急了，怎么一个两个都不相信他？
夜里，季言轻回到家时，他还没进门就从楼梯口看见被捆成粽子的康小冬，正被季安和季乐往鞋柜里面塞。
季安和季乐被封亦莫带坏，似乎觉得抓回来的人就应该塞进鞋柜。
季言轻进门，问了是怎么回事，把人放走。
夜里，季言轻把季安和季乐哄睡着，正准备找封亦莫讨论下鞋柜的正确用途，一回头就发现封亦莫正望着窗外发呆。
封亦莫少有发呆的时候，这让季言轻都稀奇。
季言轻并未打扰，只是静静看着。
夜色下的封亦莫一双眸比白日里更加幽黑静谧，五官轮廓也被黑暗衬托得越发深邃。
封亦莫眼中并无任何东西，一如他对这世界上任何东西都不在乎的冷漠，那让他与黑暗融为一体。
那样一个什么都不在乎的人，却喜欢着他。
季言轻正欣赏，封亦莫就朝着他这边看来。
“怎么？”季言轻轻声询问。
封亦莫并未马上回答。
季言轻稀奇，这种情况少有。
季言轻靠近封亦莫，他伸手抓住封亦莫耳边自然垂下的长发，“我不能知道？”
“他说死神会输。”
季言轻玩弄封亦莫头发的手顿了顿。
“我想去，成为王。”封亦莫嗓音低沉。
他不在乎死神，也不在乎最后的赢家是谁，但如果尸王之间的战斗不能停下，那一切就会没完没了，尸王会不断袭来，季言轻必须花更多的时间在乐园。
单纯的解决掉天灼也是不够的，就算解决了这个天灼，也还会有下一个天灼。
他答应了要给季言轻帮忙。
季言轻一时间有些说不上来是个什么感受，封亦莫是为了他才想去，他明白。
季言轻问：“你去了之后准备怎么办？”
“砍了。”
季言轻没忍住，笑了下，这确实很符合封亦莫的风格。
“他大概不会等着你过去砍了他，他肯定会躲起来，然后和你捉迷藏，直到把死神大部分的尸王都杀死。就算是这样他也不会见你，他只会不停地骚扰你偷袭你，直到找到机会杀了你。”
封亦莫眉头皱起。
季言轻深呼吸，“我也去。”
封亦莫直直看进季言轻的眼睛，他知道季言轻放心不下乐园，“我能解决。”
“你一个人去我会担心。”季言轻脑袋靠在封亦莫怀里。
封亦莫不笨，但他什么都不在乎的性格，也让他绝不会去使用那些卑鄙的手段，所以面对四面八方而来的卑鄙手段，他肯定会选择最直接的应对方式。
他肯定会一路杀过去。
可那样一来，封亦莫就极有可能被对方引入更大的陷阱。
封亦莫是厉害，但他也不是不死的。
季言轻道，“而且万一你出门之后就回不来了怎么办？这个世界这么大，到时候我上哪里去找你”
封亦莫感觉着季言轻吐露在他胸口的呼吸，感觉着季言轻说话时脑袋轻轻地颤抖，他一颗心变得柔软。
他把自己的下巴放在季言轻的脑袋顶上。
他不知道季言轻为什么总觉得他出去后就回不来，但季言轻错了，如果他真的不认识路，那这么久以来他又是怎么一次次找到季言轻的？
不过他不和季言轻争，季言轻肯定是怕自己把他弄丢。
季言轻看着凶巴巴，对上尸王也不怕，但他其实就是个胆小鬼，怕东怕西，还会躲起来哭鼻子。
封亦莫翻身，他俯视身下的人，“你刚刚说什么？”
“嗯？”季言轻看向封亦莫的脸颊。
他已经看见未来那群尸王一年三百六十天满世界寻找他们的王的画面。
“之前的话。”
“万一你回不来？”
“不是这句。”
“……你一个人去我会担心？”季言轻不解。
“我也爱你。”封亦莫俯身吻上季言轻的唇。
唇瓣摩挲，气息交融，封亦莫的吻从季言轻唇瓣一路蔓延到嘴角再慢慢深入脖颈，最后消失在衣领下。
一吻结束时，季言轻胸口已经剧烈起伏，“……去隔壁。”
封亦莫并不是个懂得克制的人，季安他们就睡在旁边。
关上门，季言轻脱去身上碍事的大衣，自下而上看向站在床边看不清表情眼神晦暗不明的人。
他喜欢封亦莫这时候看他的眼神，因为那眼神就像是要把他整个人都灼伤，那让他感觉到封亦莫的在乎。
下一刻，封亦莫果然俯身吻来，如同一只侵略性十足的野兽。
季言轻只来得及抓住封亦莫的衣袖，整个人就被带入那种令人癫狂的喜悦中。
天色微亮，季言轻本能从睡梦中醒来。
他微微睁眼看了眼，没有马上起身，而是翻身缩进被子埋首进封亦莫胸口。
他越来越贪恋这种温暖，以前一醒来立刻就会无比警醒的他都逐渐开始赖床。
封亦莫被吵醒，见季言轻缩进自己怀里当鸵鸟，他乖乖抱住季言轻的脑袋让季言轻藏好。
感觉着封亦莫得保护，季言轻很快昏昏欲睡。
他再次醒来时，天色已经彻底亮起。
下楼，季言轻在门口站了片刻后，第一个去找了黑色野兽。
黑色野兽早就已经起床，他在县城门口找了个地方趴下，静静看着远处在雪地中忙碌的人群。
吕卿把小白菜该怎么种植告诉所有人后，这几天留守县城中的人，都在忙着给小白菜分株和种植。
七样能吃的变异植物中，小白菜是他们手里目前最多的一样，也是目前为止他们唯一掌握了种植办法的一种，所以众人照顾得格外小心仔细。
季言轻在黑色野兽旁边坐下。
黑色野兽看看季言轻，没搭理。
“接下去我和封亦莫要离开一段时间，去找天灼。”季言轻开门见山。
正打量远处忙碌人群的黑色野兽收回视线，看向季言轻。
“我们不在这段时间，帮我保护好这里。”
“嗷？”
它为什么要帮忙？
它又不是人类，它是尸王，甚至它在这里都不是它自愿的，是封亦莫硬把它抓回来的。
季言轻无法直接读懂黑色野兽的意思，但却猜到它都在说些什么。
季言轻并未回答，而是继续说道：“封亦莫之前在这乐园的事一旦走漏出去，天灼肯定会来偷袭。我会在县城中留一部分有枪的人，但仅靠他们是不够的。”
他们现在还没能把子弹的威力提升到一枪一只尸王的程度，仅靠现在的他们是撑不了多久的。
“嗷。”
那又关它什么事？
季言轻看向黑色野兽，他无视黑色野兽杀人的眼神摸摸它的脑袋，“帮帮我。”
黑色野兽往旁边甩头，躲开季言轻的手。
季言轻轻声道：“我们好不容易才有了这么一个家，我不想它就这样没有了，帮帮我。”
黑色野兽不语。
季言轻看向旁边偷听的獾形尸王，他也伸手摸摸它的脑袋。
004.
摸完，季言轻起身向着线县城而去，要去找这县城中另外一只他信得过的尸王。
季言轻找到康小冬的时候，康小冬正领着季安和季乐蹲在墙角，偷偷摸摸地打量着远处的研究所。
他的突然出现，让一大两小都吓了一跳。
“你们在这干嘛？”季言轻朝着前方的研究所看去。
研究所外的人看见他，也纷纷朝他看来。
康小冬起身，“我早就跟你说了，有人在打里面东西的主意。”
“我知道，你之前就说过了。”
“那你还不管管？”
季言轻好笑，康小冬一个尸王比他还着急，“怎么管？你一没看见是谁二也没把人抓住，这县城一万多个人，你让我一个个拷问？”
康小冬噎了下，“那就这么不管了？”
季言轻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说起他要离开的事，“……我们离开之后就麻烦你们帮忙看着了。”
“我没空。”知道季言轻和封亦莫要去做什么，康小冬脸色变得相当精彩，但他还是拒绝。
“没空？”季言轻挑眉，他没看出来康小冬很忙。
“忙着逃跑不行啊？”康小冬没好气，“等你们一走我就跑。”
季言轻笑笑，“我正愁不知道应该安排谁留守，不然就让你之前队里那些人留下？他们应该对尸王很熟悉，如果尸王打来，他们肯定会有办法。”
康小冬一张脸迅速涨红，然后铁青，他指着季言轻破口大骂，“你卑鄙无耻下流！”
他话音才落，季安就一脚踢在他小腿上。
“唔……”康小冬立刻抱着腿面部扭曲的单脚跳。
“要走的话，临走之前去给你队里的人打声招呼吧，他们好歹叫你一声队长。”季言轻带着季安和季乐离开，临走之前不忘杀人诛心。
康小冬缓过劲，跳着脚骂骂咧咧。
康小冬跟在他队里那些人身边久了，骂人的本事倒是学了不少，一口气骂下来都不带重样。
季言轻没去搭理，带着两个小家伙去找了童阅。
童阅正和他弟弟两个人清点吕卿他们这段时间弄出来的子弹。
提炼那些变异植物和制作子弹都是手工完成，且每一个步骤都耗时费力。
所以即使吕卿他们研究所和制作枪支弹药的队伍人数加起来已经快两百人，子弹的制作速度也依旧相当缓慢，远赶不上他们四十个队伍的消耗。
黑龙他们又刚带走一批子弹，现在剩下的子弹都不足两百套。
童阅催过吕卿，但也不敢催得太急，所以到头来只能自己望着那堆子弹头痛。
见季言轻到来，童阅抬头，“有事？”
“我和封亦莫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季言轻简洁的把事情讲述一遍，“我离开之后，这乐园就交给你了。”
童阅脾气虽然有些暴躁，但他的脑子转得确实快，他很适合管理乐园。
就算没有他们现在这乐园，没有和死神的结盟，季言轻觉得童阅也肯定会是活到最后的那批人。
听说季言轻要去做什么，童阅脸色一变再变，最后停留在凝重上，“你确定要这么做？参与尸王之间的斗争，这可不是什么小事。”
“我知道这会给我们带来麻烦，但如果能成——”
“我不是在问你乐园如何，我是在说你，以一个人类的身份参与进尸王的抉择中，你觉得那些尸王会轻易放过你？天灼那首领如果真的那么聪明，他肯定第一个就会对付你。”童阅道。
季言轻不语。
“如果他能抓到你，又或者杀了你，你觉得封亦莫还能置身事外？”童阅问。
季言轻和封亦莫的事情他们不少人都知道，他们也不是没有私底下好奇八卦过，但他们并没有那么在乎，毕竟他们能不能活到明天都不知道，又哪里有空去介意别人的生活？
季言轻喜欢谁童阅不想去管，但季言轻这个人的死活他却无法袖手旁观，他们能走到现在，所有一切都离不开季言轻。
季言轻如果死掉，他们这县城这乐园都会在瞬间崩塌。
季言轻深呼吸目光坚定，“我要去。”
童阅蹙眉。
“如果能成，只要封亦莫和我不死，死神和人类的这份盟约就会一直有效。”季言轻道。
他不是没有想过，他想过了。
封亦莫说要去的那瞬间他其实是松了一口气的，因为只有封亦莫成了那个王，他们人类才能真的有停下来喘息发展的一天。
但他是不会放任封亦莫一个人去的，他不会让封亦莫死掉，他更加不会让封亦莫一个人到没有他的地方去当什么王。
他认定了的东西，他就不会放手。
封亦莫是他的。
童阅不语。
这一刻他说不出话来。
季言轻说得没错，如果封亦莫能够成为那个王，那至少季言轻和封亦莫活着这段时间里，死神和他们的盟约肯定有效。
这段时间里他们人类可以高速发展，他们适应力向来很强，说不定几十年后，世界就会变成季言轻曾经跟他描述过的那个荒诞却又美好的世界。
那个他曾经觉得希望渺茫的世界。
童阅用力呼吸，越是相处他越是觉得季言轻这个人可怕，从最开始的联盟到现在，这短短几个月走下来他们所经历的早已经超出他的预想。
偏偏季言轻还总能让他看见希望。
“早点回来。”童阅道。
“嗯。”季言轻笑笑。
说完这些，季言轻又简单说了下之前康小冬跟他说过的关于研究所的事。
有人在寻找研究所，康小冬自己或许并未察觉问题，但他听见这话的第一时间就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
他们县城所有的人都知道研究所在什么地方，根本不需要去寻找，唯一不知道需要找的，就只有最近加入进来的那批人。
他们有特殊子弹能够对付尸王这件事，目前所有知道的人都加入到他们县城中，除了一批，夏琛。
夏琛之前就在魔鬼城里，他肯定已经看见被他们用特殊子弹猎杀掉的那些尸王。
如此一来，事情也就变得容易猜测。
夏琛想要他们的子弹，更准确来说他想要的是他们制造子弹的技术。
把该交代的都交代完后，季言轻离开。
夜里，季言轻找出已经许久不用的背包，时隔许久的给它装上一部分衣物、食物和水。
季安和季乐他肯定是要带上的，他也给他们带了两套换洗的内衣物，至于食物和水，季安他们不吃人类的食物，倒也让季言轻省去不少麻烦。
做好准备，又跟两个小家伙说了明早要离开的事，季言轻带着一大两小早早睡下。
翌日，天未亮，季言轻就背上背包拿上斧头，带着一大两小向着县城外而去。
他们起床的早，除了门口放哨的人，整座县城所有人都还处于睡梦中。
季言轻走出县城后回头望了眼，看着面前夜幕中的城市，他用力呼吸。
顺着马路一路往前走，眼见着来到山脉边缘，季言轻却远远的在树林边看见两道熟悉的人影。
“早。”夏沈书笑得一脸灿烂。
蓝梓轻轻颔首。
季言轻脚步停下，“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他昨天就只找了童阅，特意避开了夏沈书几人。
“当然是跟你一起去。”夏沈书理所当然。
“回去。”季言轻冷了脸。
夏沈书带头向着树林中走去，一边走一边和身边的蓝梓说话，“我怎么又有一种回到最初的感觉？”
蓝梓眼中也浮现出几分怀念，“嗯。”
最开始的时候他们队里就只有几个人，后来人慢慢变多，越来越多，他们的生存模式一变再变，他们有了求生队有了乐园，他们的生存变得容易，但他们却都非常怀念最开始那段时间。
眼见着夏沈书和蓝梓自顾自的就走远，季言轻有些绷不住脸上的冰冷，他头痛地揉揉鼻梁，迈开脚步跟上。
他就是知道夏沈书和蓝梓绝对不会听他的话乖乖留在县城，所以才没告诉他们。
对夏沈书和蓝梓，什么队长什么总队长都形同虚设，他们才不会听。
“爸爸？”季乐仰起的白净脸颊上满是疑惑。
季言轻语气凶巴巴，脸上却都是笑容。
哪有人又生气又笑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