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慈顿了顿, 后知后觉地挽住他胳膊,整个人歪倒在他怀中,笑盈盈的。她被打岔, 忘了之前要说些什么, 索性不再说下去,手指从他胳膊上往下滑到手腕处, 对他手腕上的骨节起了兴致。男子的骨节似乎比女子的大一些,她捏着谢无度的骨节, 往前摆出自己的手, 与他手腕排在一处。
“果然你的要粗一些。”她喃喃道。
过了中秋, 日光变得缓和, 比之夏日里的毒辣与张扬, 收敛许多, 仿佛耀眼的金色褪了色。不止日光褪了色,连庭院中的树叶也褪了色,葱茏的绿色慢慢泛着黄, 有些已经全黄了,有些还勉强支撑着一点绿色。花圃也换了种风格, 秋日的花开得并不张扬。
谢慈闭上眼, 手指从谢无度手腕滑到指尖,分开, 与他相扣。她阖着眸子,忽然想起自己之前放下的豪言壮语:只有一点喜欢他。
只有一点吗?
怎么可能呢,她谢慈怎么会嫁给一个只有一点喜欢的人呢, 她要嫁, 定然要嫁给一个十分喜欢的人。一分不成, 五分也不成, 一定得十分。
她正想着,忽地感觉到腰上传来的力道,再有一瞬,她已经与谢无度二人双双跌进美人榻中。窗牖敞着,清风徐来,谢慈趴在他胸口,撑起身来,小声告诉他:“我现在比之前更喜欢你一点了。”
她才不会说,她有十分喜欢谢无度。
谢慈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喜欢谢无度的,明明她一开始很排斥的。不能怪她心性不坚定,只能怪谢无度太了解她了,他完全明白她的喜好,自然也明白如何拿捏她。
倘若是换了旁人来坠这温柔乡,也没人能抵抗吧。
谢慈说罢,低下头,靠在他心口位置。耳朵贴着他的心,听见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你的伤,应当好全了吧?”她想起那道伤,仿佛是她沦陷的开端。
这问题问得也呆呆的,谢慈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前两日才见过他的伤,Www.52GGd21格格党m自是已经好全了,只留下一道明显的疤痕。她在混沌之间,似乎想摸一摸那道疤,但手很快被他抓住,压在被衾上,坠入无边情^欲。
谢无度没答她的话,只是腾出一只手来,将自己的衣领扯下来些,露出精壮的胸口。谢慈啧了声,瞪他一眼,想说自己不是这个意思。
但瞧着眼前壮士的胸口,谢慈抿了抿唇,还是伸手抚碰上去。他的胸口带着热意,一对比,衬得她指尖发凉似的。谢慈指腹按在他那道疤上,凹凸不平的触感令她忍不住来回抚摸。她想起那时候的凶险,他却连眼都未曾眨一下,径直护在她身前。就好像,他根本没考虑过要不要替她挡,完全是下意识的。
可是,人的本性应当是趋利避害,遇到危险时会下意识躲避才是。倘若他们换位处之,她能做到这样义无反顾吗?谢慈觉得自己大概不能。
这样一想,他们之间,终究是谢无度情意更深。
谢慈指腹在他伤疤上来回轻抚,失神想着。
她这样的举动,无异于煽风点火,而自己却无知无觉。眼神的人呼吸渐重,手掌从她后腰滑落,洞房花烛夜他没克制,弄得她休养了两三天。但已经过去两三日了,应当也休养好了吧。
腿侧被轻轻^捏了下,让谢慈的思绪回神,谢无度的手已经停在危险位置,似乎没退却的余地。她羞红了脸,尽管明白这是闺中情趣,仍然不大习惯。
“青天白日。”她嘟囔。
谢无度没回答,吻已然落在她耳垂。湿漉漉的柔软包裹住耳垂,谢慈软下腰,已经要支撑不住,但还是坚持挣扎:“兰时她们就在外头,随时会进来的。”
谢无度道:“阿慈可以叫她们别进来。”
“那岂不是她们就猜到我们要干点什么?”谢慈眉微皱,不肯这样做。
谢无度声音愈发低:“那便不说。”
谢慈还欲说些什么,已没机会。她额头抵在他心口,在他喉结上咬下重重一口,听得他一声轻哼。她还未缓过劲,谢无度已经有所动作。
谢慈贴在他胸前,高低起伏皆随着他,仿然有种划船的乐趣。船渐渐行到水深处,水声晃荡,清风吹过,泛起阵阵涟漪。
她终于发现,窗未关,美人榻就置在窗下,正对着庭中花圃。倘若有人走近,岂非一览无余?
“回寝间。”她声音紧绷着,吓得不行。
太荒唐了,再怎么说,她也随先生读过几年圣贤书。怎么能干这么荒唐的事呢?
可若要论荒唐,难道不是他更荒唐么?他读的圣贤书更多,还是诸多先生的得意门生。
谢慈沉声道:“不知道你把圣贤书读到哪里去了。”
她话音刚落,谢无度忽地抱她起身。谢慈松了口气,一口气才叹到喉口,又沉沉地坠下去。
谢无度抱她行至窗边,而非往寝间去。他将谢慈放在窗台上,背对着庭中的花圃,远远地瞧见了丹时领着一群小丫鬟走来,手中正捧着布匹衣料。
谢慈有些急,“你放我下去!”
她瞧不见那面的场景,心慌慌地跳着。谢无度感受到她的紧张,故意逗她:“丹时过来了。”
谢慈呼吸一滞,“怎么办呀?你别动,别叫她们瞧出来。”
谢无度低笑了声,将她圈在怀中,俨然只是小夫妻闲情雅致,坐在窗边看风景。丹时领着人走近,福身行礼:“王妃,新到了一批布料,王妃可要瞧瞧?”
谢慈分不出心管那些,只叫她放库房里去。丹时应了声,领着人走了。
待人走远了,她伸手在谢无度胳膊上掐了下,“都叫你别动了!若是传出去,我杀了你,再自杀。”
她气急了,有些口不择言。方才唇都要咬破了,才没表露出什么异样。
谢无度轻声失笑:“我们府里的东西,怎么会传得出去?”
“那被她们知道,也很羞人。”
“不会有人知晓。”他哄她,俯身吻她。
“阿慈……我的阿慈……”谢无度喃喃低语,与她亲密无间。
她额头一层薄汗,脱力地靠在他怀中,还衔着船浆。此时此刻,他才觉得,他完全拥有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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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边大树又掉落一片叶子,似乎已经是第二十片落叶。
谢慈收回视线,低头浅抿茶水,田杏桃陪在一边,明白她为什么走神。今日玉章长公主将要动身离开盛安,前往汝州。
玉章长公主在民间也有几分名气,因而不少人前来围观相送,就在城门口。城门口离她们所在的雅茗轩并不远,今日谢慈特意选在雅茗轩而非清风楼,想来也是因为玉章长公主。
从她们这雅间推开窗,便能瞧见城门口的情况。人头攒动,遮住了萧清漪的马车,今日弘景帝也在,百姓们为一睹圣颜,更是热闹。
渐渐地,热闹散去。谢慈抬眸,再望向城门口,已经没有马车的身影。
她收回视线,未曾多说。
玉章长公主离京后数日,从北齐快马加鞭送来一封信,是北齐皇帝亲手所书。信上说,北齐与大燕修好的决心毋庸置疑,为了两国百姓,也应当修好,不再起战乱。因此,此番五皇子在大燕身亡之事,北齐可以不予追究,但大燕必须答应与北齐修百年之好,百年之间,不得再起战火。且听闻大燕武宁王年少有为,是大燕皇帝的肱股之臣,特意点名要谢无度带人前往北齐都城,订立两国和平的盟约,以表大燕的诚意。
弘景帝认为此举不错,意欲答应。朝堂上,同意此事的人也占上风,只有少数主战派的臣子还在坚持,说若是给北齐百年休养生息之机,恐有一日饿狼反咬,到那时必然是祸端。
这话被反驳,难道北齐休养生息,大燕便不会变强么?他们的担心太过多余,百姓们安居乐业才是更为重要的事。
主战派的人吵不过,只好求助于武宁王。毕竟武宁王曾在朝上放下豪言,但令他们失望的是,武宁王也同意了与北齐订立和平盟约。
因为谢慈听闻此事后,道,还是答应吧,毕竟即便北齐休养生息数十年反咬,那也能让边境的百姓们过上数十年的安稳日子,而大燕也会在此数十年中发展壮大。
这是他们的闺房夜话,令谢无度动容的,是谢慈后面说的那一句:战乱让百姓们流离失所,就譬如说当年我若是未阴差阳错进了长公主府,或许早已成了某处孤魂野鬼,更说不准早早投胎。
他对战乱或者是旁人的流离失所水深火热没多少感触,可若是想象成他的阿慈,他仿佛便能共情,真切地感知到水深火热流离失所是怎样的苦楚。
他读过许多年的圣贤书,并未真正读懂仁义礼智信。侃侃而谈,或是明面上的礼义,他可以做得滴水不漏,但真切的含义,仍是半知半解,需要从老师身上汲取。
阿慈便是他的老师,身体力行地教导。
想到此处,谢无度忽地笑了。
书房的灯烛轻晃,他附在她耳畔,唤了声:“慈夫子。”
谢慈不明所以,只觉得他这话语落地,仿佛连空气都变得更污秽了几分。什么夫子……哪有这样对夫子的学生?
秋夜生凉,桌案透着股冷意,她好像不经意扬手打翻了一旁的笔墨,点点墨汁飞溅,沾湿了他们的衣裳。
她想到他唤的那声夫子,娇俏道:“你对夫子不敬,我要拿戒尺打你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