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开心地朝前方喊了声:“这儿!”
因为太高兴, 嗓子劈叉了,风沿着嗓子灌进肺,引发剧烈的咳嗽。谢慈低头咳嗽起来, 眼睛都咳红了,她抬起头来看向前路的方向,远处的拐角远远地出现了一队人骑着马的身影。
谢慈的心却渐渐凝重起来, 原本的喜悦一扫而空。那些人……很陌生,不是谢无度, 哪怕隔这么远,她也能认出谢无度的身影。
那人马中没有谢无度, 但又隐隐有些眼熟。谢慈一双柳眉被吹弯,心中凛然一惊, 想到一个名字。
——司马卓。
谢慈原本因惊喜而狂跳的心此刻骤然变作慌乱, 司马卓怎么会在这儿?这地方偏僻, 怎么会这么巧合?他是来找她的?可是这事儿应当只有萧清漪他们知道,怎么司马卓也牵扯其中?
她想到一个不敢相信的念头……萧清漪将她的行踪透露给司马卓, 让司马卓来找她,若是她与司马卓有些什么,她与谢无度自然也不可能成了。
她被这个恶毒的念头惊呆了,几乎是在冒出来的那一刻便将它否决。无论如何, 她心底到底对萧清漪怀有最后一起期待,哪怕她要将自己强行送走,也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来的吧。
眼看着马蹄声渐近,谢慈心更乱, 俯身将自己的头藏起来, 借助草丛的掩饰, 祈求司马卓千万看不见自己。如今她只有一个人, 倘若被司马卓发现,必定凶多吉少。司马卓不会放过她的,司马卓那么恶心的人,如果真被他抓住强行占有,谢慈也不想活了。
她低着头,手肘颤抖着,想起自己方才还曾开心地大喊了一句,不知道司马卓听见了没有。但愿他没有听见。
……
马蹄声从她头顶飞跃而过,并未曾有任何停留,而后渐行渐远。
谢慈心歇了口气,抬头看司马卓他们的背影离去,撑着旁边树干强行站起身来。司马卓如果真是冲着她来的,她不能在此停留了。他或许还会再折返,如果发现她在路上走,一定会将她抓走。
她看了眼四下,咬了咬牙,慌乱地往树林中走去。草丛里没有什么人迹,一脚踩下去都是未知的恐惧,可能还会有蛇,可能还会有虫子……
谢慈咬着牙往前走,尽力地走得快些,草丛中有荆棘,划破了她的衣裙,划破了她娇嫩的肌肤,疼痛感一阵阵地传来,谢慈强忍着忽略那些疼痛,不停地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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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卓的人很快追上了先前谢慈所乘的马车,几个人将马车团团围住,司马卓露出个得逞的笑容,一刀将车夫斩下马,而后去掀帘栊。
“谢姑娘,巧啊。”
可惜帘栊掀开时,司马卓的笑容僵硬在脸上。
马车里根本没有人,空空荡荡,司马卓低声咒骂,看向已经倒地而亡的车夫,有些后悔将车夫杀了,否则还能从车夫嘴里问问消息。但现在人已经死了,后悔也无用。
司马卓并没想到是谢慈逃跑,反而认为是给他写那封信的人摆了他一道。他眸中闪过些嗜血之色,这些大燕人,一个比一个狡猾。
“走,回去。”司马卓掉转马头,败兴而归。
骑马回去的路上,司马卓兴致缺缺,还有些愤怒,因而行进的速度并不快。因此,没走多久,便与前来寻找谢慈的谢无度迎面撞上。
一条偏僻的林间小道,两队人马狭路相逢,林中阒无人声,只有偶尔几声啼鸣。谢无度没料到会在此遇上司马卓,这不可能是巧合,司马卓必定是来寻找谢慈的。而他甚至比自己快一步,他找到了阿慈是吗?
“她人呢?”谢无度问。
司马卓正在气头上,压抑着燥郁挑衅谢无度:“她?被我先玩过,然后杀了,尸体被我扔进了荒郊野岭。”
谢无度眸色渐沉,拉着缰绳的手青筋暴起。司马卓看着他这副模样,正如他想象的那样,的确很有意思。
于是他故意挑衅:“怎么?你又想搬出你们大燕的律法来压本皇子?可以啊,不过你那女人的滋味还真不错,本皇子倒觉得也不亏。”
司马卓双腿夹了夹马腹,往前走了几步,靠近谢无度,在他耳边道:“本皇子就喜欢看你现在这种想杀了本皇子,却又不能的样子。”
谢无度睫羽轻掀,看着司马卓的嘴脸,而后轻轻勾唇。司马卓离谢无度最近,他身后的下属都离他有些距离,他们没人想到,眼前这位大燕的武宁王被他的亲生母亲称为疯子,疯子是无所畏惧的。
所以,不久之后,他们看见自家五皇子的头颅从马上掉落,哐当一声,鲜血溅落在他们眼前。他们眨了眨眼,只看见谢无度腰间的佩剑白光一闪,重新回到剑鞘。
他们终于反应过来,意欲做出些反应,却被谢无度投来的目光看得一抖。谢无度阴鸷地看了眼司马卓的头颅,而后不耐烦地问他们:“我再问一遍,她人呢?”
他们终究怕死,哆哆嗦嗦地回答:“……我们并没找到她,马车里是空的……没有人……只有车夫……五殿下他杀了车夫……”
谢无度如墨般粘稠的眸色忽然淡了几分,这回的笑是欣喜。
尽管他们给出了谢无度想要的答案,可谢无度并不打算让他们活着回去,他给身边的青阑使了个眼色,他明白过来,点了点头,当即将那些北齐人都斩于马下。
谢无度看着那一地的血污,命他们将人处理干净,又命人赶紧沿途去寻找谢慈踪影。按照司马卓下属所言,谢慈并不在马车上,可旁的那些马车也没有她,那只能是她想法子离开了马车。
毕竟他的阿慈也是个聪明的人。
谢无度命人沿途一路寻找,在树林中发现了被划破留下的女子衣裙。
常宁拿着那片女子衣裙来禀,谢无度接过那片衣裙碎片,低头轻嗅,仿佛能嗅见她身上专属的那股清幽香气。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他的手在微微颤抖。
谢无度将那片衣裙碎片攥在手中,看向前方茫茫的树林,“继续往前找,她体力不好,走不了太远。”
想了想,又补充:“别吓到她。”
“是。”
树林中不便骑马,只能靠步行往前走,一边走一边唤:“小姐。”
谢无度走在最前面,大声地朝林中喊道:“阿慈。”
谢慈不知道自己走到哪里,密林遮天蔽日,分不清方向。她水米未进,完全没了力气,这会儿一身狼狈,也没先前的矜持了,寻了个稍微干净些的石头便坐下。
手臂上,腿上,甚至于腰上背上,都被各种荆棘或者是树枝划伤,好多小小的伤口,不算太疼,但都一阵阵的,谢慈也吃不消。她从小没受过什么伤,吸了口气,靠着石头叹气。
谢无度怎么还不来啊!
她真要生气了,这么久了,他难道还找不到她吗?
她要考虑考虑,不喜欢他了。
谢慈出了一身汗,自己低头闻了闻,都嫌弃地皱眉,她好想舒舒服服沐浴一番,换身干净衣裳,再躺下休息会儿。
谢慈口干舌燥,扶着树干再次站起身来,忽地听见有人的声音缥缈而来。她疑心是自己听错,蹙眉竖起耳朵仔细听,的确是有人在唤她的名字。
是熟悉的嗓音,谢慈眼眶红红,提着裙角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
谢无度远远地看见了那道身影,他疾步而去,将人抱进怀中。
谢慈委屈得不行:“你知道我在这儿走了多远吗?我腿好酸,好晒,好累。还要担心这里面会不会有蛇或者别的虫子咬我,还要担心那个恶心玩意儿会不会回头找我?还要……”
她声音哽住,吸了口气,带了些哭腔:“我都在想,你要是再不来,我就打算不喜欢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