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慈听他这么说,一颗沉闷的心当即重获生机,盎然春意自心口发散,一寸寸散入五脏六腑,及至眉边唇角。她一双美目如花枝被清风吹拂,勾出一抹笑意,花瓣纷纷洒洒落在路人头顶,任是谁看了,都要痴愣片刻。
不远处的亭子里,萧羽风原地僵愣半晌,才回过神来。待他回神,谢慈已然与谢无度二人并肩进了亭子里。
萧羽风折扇轻拍在手心,这样的美人,若能一亲芳泽……死而无憾了。
只是……萧羽风皱眉,想到谢慈那刁蛮的性子,他若是敢对谢慈霸王硬上弓,谢慈能直接把他那老二给剁了。
萧羽风抿唇,心中戚戚然,一时有些为难。
一旁的曹瑞给他出主意:“二殿下,清醒的时候不行,可以让她不清醒啊。”
萧羽风一时没领会曹瑞的潜台词,道:“可本殿下不喜欢玩死鱼一样的……”
曹瑞笑得猥琐,挑了挑眉,附耳道:“二殿下,您这可就说岔了,有些东西,可叫烈女变作□□。”
萧羽风眸色微变,“你是说……给她下那种药?”
萧羽风望向谢慈方向,只见她眉目灵动,一颦一笑皆是无尽风情,仿佛已经将他的魂魄勾去,令他心痒无比。
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到那时,她定会主动缠着自己……萧羽风想到此处,已然浑身燥热,甚至于……下|身有了反应。
他掩嘴咳嗽一声,视线环顾一周,确认无人发觉,赶紧往身后的椅子上坐下,将衣角扯了扯,挡住。又与曹瑞低声说:“可她平日里出门带着一群人,哪有机会。如今她还住在谢无度的武宁王府,我如何能寻到机会?”
曹瑞沉吟,道:“机会么,总是可以慢慢找的,也不急在一时。”
萧羽风脸色沉了沉,话虽如此,可他现在就心痒痒。他抬起头,眺望着对面亭子里那窈窕的身影,长叹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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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无度与谢慈围坐在圆桌旁,谢慈心情顷刻间乌云散去,只觉得身心舒畅。
“娶妻子可是很重要的事,可以慢慢找,不急在一时。一定要寻一个能与你相配的人,身家品行,样样都得上乘才好。得仔细斟酌。”她含笑说着。
谢无度通通应下:“阿慈说得是。”
“我可是为了你好,你可别觉得,我是为了我自己才说这些。你要知道,即便没有你,我也能活得很好的。”
听见最后一句时,谢无度眸色微顿。他抬头,唇角勾了勾,将此事掀过去:“嗯,阿慈自然是为了我好。”
谢迎幸自偏殿换了身衣裳回来,面色如常,回到亭中。在旁人看来,她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如今还这样委曲求全,实在是性子太好了些。
对比之下,谢慈推了人,还如没事人一般,与谢无度谈笑。
“谢慈除了长得漂亮,还真是一无是处。”有人小声道。
这话谢迎幸听见了,她眸中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而后莲步轻移,回到亭子里。
谢慈离开了她们那儿,与谢无度待在一块,她原本坐的位置便空下来,只剩田杏桃一人。谢迎幸看了看,目光定在田杏桃身上,走近,问:“我可以坐这儿吗?”
田杏桃也不可能拒绝,毕竟谢慈方才虽坐在这儿,可这位置也没写上谁的名字。更何况,现在谢慈坐在谢无度身边,似乎是没有回来的打算。田杏桃只好点了点头,“郡主请。”
谢迎幸一坐下,霎时间拥上来好些人,将她团团围住,嘘寒问暖。
“郡主没事儿吧?”
“郡主没有大碍吧?”
“郡主,那谢慈也太过分了。”
……
田杏桃被挤到一旁,悻悻转身,另寻去处。可今日来客不少,几乎能坐的位置处处都坐满了人,田杏桃也不好意思开口问,便默默站起身,出了亭子,行至牡丹花丛。
牡丹国色天香,大气明丽,自然是好看的。田杏桃站在花丛前,认真欣赏。
今日天气晴好,甚至略有些热,这会儿正是巳时二刻,日头渐渐升起来。
田杏桃身边的丫鬟小声劝道:“小姐,咱们进亭子里去吧,不然待会儿晒得不舒服。”
田杏桃看了眼亭子里,并没有她的容身之所,摇了摇头,笑道:“其实还好,也不是很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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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中,谢慈与谢无度坐着,正在吃水果。
桌上放有果盘,果盘中是些当季水果,如庵波罗果、枇杷等。
庵波罗果难得,只在岭南一带有所产出,且不宜保存,若是未成熟时采下,味涩苦,不好吃,须得成熟后采摘,再快马加鞭从岭南运往盛安,才能尝得甘甜可口之滋味。因此价格颇为昂贵,但倒也不似荔枝那般难得,因此寻常世家贵族也是吃得起的。
虽说这庵波罗果好吃,但吃起来颇为不雅观。倘若直接剥开皮品尝,其中汁水容易淌得满手。可若是切成小块,又不能存放太久,极容易腐坏,因此多数时候,还是现吃现切。
庵波罗果味甜,枇杷则是酸甜可口。谢慈一向在吃食上挑嘴得很,她也不大爱吃枇杷的,今日也不知为何,忽然便有些想吃。
她看了眼枇杷,又看谢无度,意思显而易见。
谢无度拿过一颗枇杷,剥开,仔细将其中的籽去掉,只留下果肉,果肉剔下半边,自己先尝过酸甜,才递到谢慈嘴边。谢慈仿若习以为常,张嘴接住。
可剥枇杷这种事,一向是婢女来做。
谢迎幸过来时,便瞧见这么一幕,藏在袖中的手指握成拳,慢慢松开。
还从未有人待她这样好过,而这一切,本该是属于她的。
她心中更坚定了要将谢无度也抢回来的心思,福了福身,唤道:“阿兄,阿兄已经有好些日子未曾回府探望阿娘了,阿娘她很想你,妹妹也很想你。”
她说得楚楚可怜,令人动容。
但谢无度仿若未闻,只将手中的枇杷剥开,剔去籽,尝一半果肉,道:“这颗太酸,你不吃。”
谢慈撑着下巴,抬眸看向谢迎幸,纤长睫羽盖下,嘴角似有若无闪过一抹笑意。
坦白说,她想吃枇杷,可以叫兰时竹时剥,可她偏故意让谢无度给她剥枇杷。为的就是要他们看见,谢无度与她,情谊深厚。
她才不是任人欺凌的小可怜。
想看她笑话,门都没有。
谢无度剥枇杷的动作很熟练,迅速又剥下一颗,显然早已做过多回:“这颗酸甜适中,给。”
谢慈张嘴咬住,挑衅地看向谢迎幸,道:“好了,枇杷吃过瘾了。我不想吃了。我想吃现切的庵波罗果。”
桌上那些,是宴前宫人们切好的。
有身份有地位的人,都不会亲自动手剥庵波罗果。可谢无度连眉都没皱一下,似乎甘之如饴一般,在一旁的铜盆里净过手,便拿了颗不大的庵波罗果剥开。
粘稠的黄色汁水,顺着他指缝淌了满手,实在难看。
刺痛了谢迎幸的眼,他待谢慈,到底为什么能这么好?谢慈到底有什么值得他这般对待的?
谢迎幸垂了垂眸,又颤声唤了句:“阿兄。”
谢无度将果肉用小刀切成小块,送到谢慈跟前,又净了手,用帕子擦干净,终于抬眸看她,只是眸光冷厉,毫无温度。
“郡主叫错人了,本王可不是你的兄长。”
谢迎幸心头微颤,他……竟然这么绝情吗?
“阿兄说笑了,血缘亲情,岂是能轻易割舍的?阿兄定是在生幸儿的气,都是幸儿不好,幸儿方才惹慈姐姐生气了。”
谢无度淡淡道:“郡主既然知道自己站在这儿便惹我家阿慈不高兴,为何还要站在这儿多费口舌?”
谢迎幸咬着下唇,脸色难看,“幸儿告退了。”
她灰溜溜地离开,众人看在眼里,皆是震惊。如果说先前他袒护谢慈还不够明显,那现在他的态度简直明显得不能再明显了。
谢无度根本就不认谢迎幸这个妹妹,只认谢慈,今日来赴宴,恐怕就是来为谢慈撑腰的。
一时间,大家你看看我,我瞧瞧你,心思各异。
原以为谢慈没了靠山,如今看来,大错特错。
比起长公主这靠山,谢无度这座靠山可更令人畏惧。
毕竟长公主虽于社稷有功,得陛下敬重,可谢无度却是手握重权。更何况,谢无度做事一向手段狠辣。
……
赏花宴的后半程,那些原本想看谢慈笑话的人都耷拉着脸,像斗败的公鸡。她们都在想一个与谢迎幸同样的问题,她谢慈到底凭什么?
从宫里回来的马车上,谢慈眉弯眼笑,心情大好。
“还想看我的笑话,哼。”
谢无度笑问:“阿慈可满意了?”
谢慈点头:“十分满意。”
谢慈想起谢迎幸那恶心人的东西,不由又有几分嫌弃,“也真是奇怪,阿……长公主怎么会生出她这样的女儿?她一点也不像长公主的女儿。”
谢无度看着谢慈的眼睛,没有说话。
他倒觉得,他和谢迎幸,更像是兄妹,更像是萧清漪的女儿。而她,才是那个最不像的人。
这一点,他从十年前便如此觉得。
当那两滴血在碗里各自飘荡,无法相融时,谢无度竟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她像火焰,温暖、纯粹。
而拥有过火,便不可能再忍受寒冷与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