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然和宋琪一同推门进了书房,而后顾南萧将几份香粉盒子交给宋琪检查。
宋琪仔细研究了一番三盒香粉,逐渐面露难色,欲言又止的,颇为犹豫。
顾南萧微微皱眉道:“宋琪,这些东西可有什么问题?”
宋琪又想了想将盒子盖上,冲着顾南萧拱手道:“小人对女子脂粉香料研究不多,有些不太确定,请大人在此稍等,小人去趟望春楼一问便知。”
“不必过去。”顾南萧出声叫住了刚准备离开的宋琪,转头冲着季然道:“你去将李柱提来。”
“李柱?谁啊?”辛浅秋一头雾水,看着季然应声离开后,伸手轻轻扯了扯顾南萧的衣角。
顾南萧瞧见了她的小动作也只当没有看到,淡淡道:“宋琪之前去望春楼询问香娘尸体上的捆绑痕迹,便是问的此人。”
“哦,大人说的是望春楼那个杂役啊,原来他叫李柱。”一提到事情,辛浅秋就想起了对方是谁,小手随即松开,却在那紫色官袍上留下了浅浅的痕迹,犹如落在雪地里的猫爪印。
李柱很快就被季然带了过来,倒底没被用过刑,人还算精神。
顾南萧示意季然将香粉拿给对方,李柱果然是个混迹青楼多年的人,一闻便道:“这里面放了男人香。”
“男人香?”辛浅秋长这么大只听过女人香,这男人香是个什么东西?
在辛浅秋的印象中,男人身上不是烟酒臭味,就是汗臭味,之前有个同事最喜欢在办公室里穿拖鞋,老远就能闻到他的臭脚丫子,也多亏了他,让辛浅秋一度对男人这种生物敬而远之。
停下回忆,辛浅秋的目光又落回到顾南萧身上,此刻她就站在他身后,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檀木香味,令人心旷神怡,不禁暗道:古代人就是精致,竟然还有专门给男人做的男人香。
李柱闻言,嘿嘿傻乐起来,看向辛浅秋的眼神带着些许戏谑:“男女闺房之乐,总有力不从心之时。某些烟花之地为了增加情趣,便有了这专门为恩客们准备的男人香。”
辛浅秋呆住,“所以这男人香是春……药?”
听到这,顾南萧的脸已阴沉得可怕,目光森冷地看向李柱,无形的压迫感瞬间让对方收住了不规矩的心思,老老实实跪在地上。
宋琪则点了点头表示赞同:“那应该就是了,我先前只是不太确定。”
顾南萧挥手让季然将李柱带了下去,这才沉声道:“这些香粉皆是普家香铺所出,如今又出现在遭受采花贼迫害的府邸之中,你们觉得这会是巧合吗?”
说完,顾南萧吩咐门外的衙役即刻升堂,并将普掌柜带到大堂候审。辛浅秋好奇想跟去前堂听审,却被拦下。
“你随先明香回府,姜家近来也不必再去了。”顾南萧的态度温和,语气却异常坚定。
辛浅秋看着他转身离开时,官袍下摆甩出漂亮的弧线,气鼓鼓道:“哎,到底是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啊。”
明香捂着嘴偷乐,提起食盒笑嘻嘻道:“夫人和大人的关系真是越来越好了。”
辛浅秋哼了一声,伸手拧她的小脸,“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的关系好了?我都要被气死了,要不然咱们绕去衙门口,看看能不能听到些什么?”
明香被辛浅秋揪着脸蛋说话唇齿不清,“夫人想知道等回了府问大人便是!”
辛浅秋一怔,明香趁机将自己的脸颊拯救出来,一边揉着一边道:“今日奴婢送来食盒,大人才知你竟没有回衙门。夫人是没瞧见,当时大人吓得脸都白了,立刻就叫了季捕头要全城搜查。大人这是将夫人放在了心尖尖上了,有什么事情,夫人撒个娇,不就问出来了?”
辛浅秋才回想起刚才从东市跑回衙门的时候,顾南萧似乎是在吩咐季然找人,当时她还以为是要找什么疑犯,不成想竟是找她。
顾南萧将她放在了心尖尖上?
明香这句话在辛浅秋的脑海里不停的回放,鼻翼间还残留着好闻的檀木香味,让她的心跳变得完全不受控制起来。
另一头,顾南萧刚到大堂,马涛就已经穿着官袍坐在了下首的位置上。
他会得到消息顾南萧一点都不意外,不过,对于一个无利不起早的人,这么紧张必有原因。
顾南萧瞥过一眼马涛,并未多言,随即惊堂木一拍,堂下跪着的普掌柜——普天,吓得浑身哆嗦。
“大……大人,可是山贼有了下落?”
顾南萧冷叱道:“今日押你前来,与山贼无关,来人啊,呈上证据!”
只见一个衙役将香粉盒子放在托盘之上,摆在了普掌柜的身前。
普掌柜有些不解的抬头看向顾南萧,“大人,这,这是什么证据?”
“普天,本官且问你,这可是你的香料铺子内出售的东西?”
“回大人,是!”
“啪!”
惊堂木再次落下,顾南萧的声音沉稳有力,响彻大堂,“很好!普天,你与采花贼勾结,以含有烈性春「药」的香粉为引,犯下重案还想嫁祸至山贼身上逃避惩罚,如今证据确凿,你还有何申辩?”
普天呆愣片刻,立刻跪地喊冤,马涛也是听得有些懵,他原本担心顾南萧重提普天是发现来了山匪为假的端倪,这才匆匆赶来,哪成想顾南萧竟然怀疑普天和采花贼有关?
“冤枉,你倒是说说,你这冤从何来?”顾南萧声音依旧低沉,可语气却缓了下来。
普天慌乱地抬头看向了马涛,却又在被对方狠狠地瞪了一眼后快速垂下了头。
他的这个动作,顾南萧自然看在眼里。
顾南萧抬手,惊堂木重重拍下,骇得普天差点直接趴下。
“本官问话,你为何不答?”
普天哆哆嗦嗦,满肚子的话却根本不敢往外冒,额头的汗珠砸落在地上,已经是面如死灰。
“既然无从申辩,那就从实招来,采花贼何在?”
普天欲哭无泪,硬着头皮看向顾南萧,眼神急切而又真挚,“大人,小人真的不知道采花贼的事!小人,小人只是在香料里动了点手脚。小人初来乍到的,想尽快站稳脚跟,所以才会……请大人明察啊!”
“避重就轻,竟还不如实交代。这种烈性春「药」只在烟花之地流通,而香娘曾是望春楼的姑娘。香娘身死之后,采花贼立刻出现,而在他出现的地方,必有你售卖的香粉,接连巧合皆与你有关,看来不用重刑,你是不会招了。”
顾南萧再次落下惊堂木,声如利刃。
“来人,上刑!”
普天看着带着干涸血迹又锈迹斑斑的刑具,吓得魂都飞了,忽然朝着马涛磕起头来。
“马大人救小人呀,马大人!”
马涛被这举动吓得惊慌失措,怒声喝道:“你这贼人,顾大人在此,你跪我作甚!”
他骂完讪讪的冲顾南萧拱手一礼,“顾大人,您久不来理事,这些人一时不习惯,还以为是下官在审理案子,请顾大人莫要往心里去。”
顾南萧似笑非笑地看着马涛,“马大人多虑了,本官并未多想。”
马涛此刻后背都渗出了冷汗,转头怒视普天,声音却稳了不少,“重刑当前,你最好老实交代自己所犯的事情,免得多受皮肉之苦!”
普天也从慌乱中回过神来,垂首死死握着拳头,过了片刻才低声颓然道:“大人,我招!”
顾南萧又瞥了一眼明显松了口气的马涛,挥手示意衙役将刑具撤下。
“香娘,不是被山匪所害。”普天瘫软在地上,仿佛所有力气都被抽走,“是,是小人失手杀了她!”
普天说完忽然用手捂着脸痛哭起来,许久才能重新开口说话。
“小人没想杀她的,大人不知,香娘在那方面有怪癖,需求也极大。小人…小人根本满足不了她。可她会做香粉,也只有她做的香粉最受欢迎。小人初始并不知道那香粉中有药,我只知道她每次与我行房的时候,都要在全身抹满香粉,而我也会特别、特别的亢奋。”
普天说这话的时候却没有半点享受,满脸皆是痛苦。
“小人提出到咸宁县来时,她起初并不同意,觉得望春楼在这里,怕人认出她。小人是知道的,小人只是想用这个法子在那方面摆脱她。哪怕小人赚钱让她在家里养男人也认了,只要她能提供香粉给小人。”
“可她非要小人去接她,还,还预备在山野荒地与小人在马车上做那事情。小人被她灌了药,她又逼着小人绑住她,小人当时被药物控制,理智全无,等回过神来的时候,香娘已经窒息而死。小人没想杀她,她是摇钱树啊,小人怎可能杀她呢……”
普天再次痛哭流涕。
这番真诚的招供和顾南萧的分析基本别无二致,从他神态上看,也并无隐瞒。
“你是害怕被官府调查才会说是山匪劫道?”顾南萧的话让普天脸上的表情再次凝固,这一次却是顿了片刻才点点头。
“大人,采花贼的事情,小人真的不知,求大人明察!”普天再次跪到在地上,额头死死贴着地面。
马涛唏嘘不已,“顾大人,没想到山匪杀人的内幕竟然是这样。要查证此事也不难,叫来望春楼的老板,问一问香娘是否有这种癖好便知此人所言是真是假。若属实,他倒也罪不该死。”
普天的身体忽然抖了抖,没敢抬头。
马涛继续道:“闺房行乐出现马上风,按照京城吏部多年传下来的经验来讲,不会归于谋杀案,具体如何判刑,下官还要查阅一些卷宗,不如先将此人押解大牢听候发落吧。”
顾南萧暂且听从了马涛的建议,命衙役将人带了下去,便宣布退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