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寒夜,萧瑟冷风卷起残叶呼啸而过,咸宁县令府屋檐下的灯笼摇曳凌乱,烛火忽明忽暗。
“这眼瞧是快要入冬了。”老管家提着灯笼往一处厢房走去,边走边自言自语喃喃道。待近了房门,就听到里间传来断断续续的咳嗽声,那声气息很弱,一声声咳嗽只听的人心里发焦。
老管家推开门,屋内一股药气迎面而来,房内烛火昏暗,他轻手轻脚的走到床边,将手中提着的食盒放下,接着掀开床帘轻声唤了一句:“大人,老奴扶你起来用点膳食吧。”
床上躺着的是一弱冠男子,五官生的俊朗坚毅,可因着生病原故,眼窝深陷,面颊消瘦,脸有些蜡黄,眼皮也轻微耷拉着,看着很是没有精神。
顾南萧咳嗽一阵后,只觉得全身乏力,现在连抬眼都嫌吃力,听着老管家的话,他也没抬眼,只合着眼,有些费劲道:“算了,嘴里苦得很,吃什么都是一个味,不吃了。”
老管家是顾家老奴,顾南萧也是他看着长大,再随他来咸宁赴任的,如今看着自家公子这般,心底很是难受。
“大人,你如今病着,身子本就虚弱,若再不吃点东西,怕是实在难以支撑,就当是为了自个身子,不好吃也勉强吃一些吧。”
顾南萧听的出来老管家的急切与关心,只能微微睁开眼,声音有些沙哑:“罢了,你扶我起来吧。”
老管家脸上挂起笑容,“诶”了一声,熟练的去扶顾南萧,顾南萧将身子的力靠在老管家身上,只这一个起身动作,他便觉得头晕目眩,似乎抽了他所有力气。
“咳咳咳”
顾南萧喉头一发痒,又止不住咳了起来,这一咳连胸带背都被扯得疼,整个人身子慢慢躬下去,咳成了虾米状。老管家一面给他拍着背顺气,一面哽咽着抱怨。
“这咸宁县真知道是个什么鬼地方,大人从小身子健壮,独独来了这咸宁县没几日就病了,吃了几月药丝毫不见好,反而越来越严重,大人,我们要不离开这吧,我看这风水不好。”
顾南萧咳的脸颊泛红,夹着微气道:“你你看我现在还能去哪?”
“老奴考虑不周。”
老管家刚说完这句,顾南萧突然两眼一黑,人往后倒去。
“大人!大人!”老管家被吓出一声冷汗,直呼了两声后就往外跑去寻大夫。
本来这入了夜,大夫都歇息了,可能因为是顾南萧是县令的原故,又知他病了很久,大夫连夜披了衣赶到县令府。
“大夫,我家大人怎么样了?”
大夫把完脉将顾南萧的手放回被子里,而后又抬了抬他眼皮,语气十分沉重:“顾大人病入膏肓了,只怕时日无多了,你准备一下
老管家身子一软,只觉得天雷轰顶:“大大夫,再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大夫沉凝了一阵儿,看了看窗外,有些神秘道:“何叔,你不觉得大人这病着实奇怪吗?从来了咸宁县就病倒,这病与痨病相似,却又不是痨病,但又日日消耗大人身体,我看恐怕是惹了什么,要不您去这边玄清观请个高人来看一下。”
何叔刚想反驳,突然转过头一想,现在顾南萧已经这样了,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于是,老管家第二日清晨就出发到了玄清观,他刚走到观门口就遇到一个穿着青袍长衫的老道,那人一直笑眯眯得盯着他。
老管家看他奇怪得很,便上前询问:“道长,你为何盯着我看?”
那青袍老道笑容更盛,摇头晃脑道:“我看你家主人最近快有喜事了。”
老管家一听,想到顾南萧已经病成那样,还被说有喜事,顿觉这个道士是个假的,一张嘴就忽悠骗人。
“哼,你这老道尽会乱说,我可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乡野妇人,不听你胡诌,你让开,我要去找观主。”何叔不耐烦的绕开青袍老道,往玄清观大门走去。
没成想,那青袍老道反而跟了上来,依旧一副笑吟吟的模样:“你家主人是不是染了怪病,现今药石无医,只留着一口气。”
何叔一听站住了脚,一双眼睁的溜圆看向老道:“你”
何叔的话还未说完,青袍老道抬手阻止了他要说的话,只自顾自的说:“我往日受过你家主人恩惠,今日算到你家主人劫难,便在此等候,如今要救你主人也不是没有办法。”
“道长!请说来!”何叔听他这样说,感觉看到了希望,马上改变了态度。
那青袍老道也不卖关子,直接说:“你家主人命中该有此一劫,但也不是全无解法,俗话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倚。你只需要回去告诉你主人,让他去经泽村寻一新丧夫寡妇,然后将那寡妇娶回来冲喜,不出三月,你家主人定安然无恙。”
“冲冲喜?!我家主人读圣贤书,不会信这些迷信歪道,恐是不行。”何叔皱着眉头,有些犹豫。
“贫道话已至此,信与不信全凭你们自己。”说完,青袍老道双手背于背后,摇头晃脑的转身走了,再没有一句多言。
何叔在回去路上想了很久,如今顾南萧确已没有路再走,这人指了一条,倒也不可不信。想定后,何叔马不停蹄赶回府,刚巧遇到顾南萧悠悠转醒,他便将今日所见所闻一字不落的说与顾南萧听。
顾南萧听完,没有开口,沉默了半响后才道:“他说的经泽村?”
“是啊,大人,那经泽村离我们这不远,也属咸宁县所管,若是你同意,我这编去寻人。”何叔急切道。
顾南萧自诩读书人,自是不愿意信这些的,可现实却让他无从解释,来到这后便生了病,还一病不起,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大人,现在我们不如将人寻来,按老道意思办,如若成了自然是好,如若不成,也没什么损失不是?”
顾南萧揉了揉眉心,再抬头:“怎么没事,如若我当真去了,那姑娘不是又要再当一次寡妇?以后不定人背后怎么说她,我不想害人。”
何叔急了:“大人啊,你想想好的,万一真好了呢,再说,如果真的不灵,给那姑娘足够的补偿,也不算亏待于她,我们先跟她讲明白,她若能接受,那定然是一拍即合的事。”
顾南萧抬头望了望窗外,看着外间树上停着两只鸟儿,那样的生命活力,实在让人羡慕,他随后收回眼:“你去寻人吧,将事实讲清楚,若是她接受便行,不接受可万不能强求。”
经泽村村西二十里处今日算是热闹得很,村民来的多,却都面露哀戚之色,李家院子堂屋处挂了黑白布,一些白黄纸钱撒了满地。
正中堂屋里,停着一口巨大的棺材,而棺材前跪着一个妙龄女子,她生的清秀文雅,神色木讷,动作机械麻木的往前面摆着的火盆丢着纸钱,一旁主持丧仪的先生念着悼词,村民们一个接一个进来拜会,每一个进来,都会说一句:“李娘子,节哀。”
辛浅秋双目出神,脑中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她在家里换灯泡,结果脚底打滑,从人字梯上摔了下来。
谁想,一睁眼就穿越到了这个不知名的时代,看着穿着打扮类似中国宋朝,却又不是宋朝,而她成了一个普通农家妇女,刚成婚不久,丈夫就出了意外。
她穿越来时,刚巧碰到村民们将丈夫抬进来,结果不过一两日时间,她那没见过面的丈夫就蹬了腿。
若说其他人,穿越过来不是千金小姐也是能有着任务身世的,想来她这个一来就要给人办丧事的,还是头一朝。
孙家嫂子看着辛浅秋出神,心里想着恐是她打击太大,农家女子,丈夫就是天,这天儿塌了,放谁谁都不能接受。
“妹子,人已经去了,你不要忧思过度,还是得紧着身子,以后的路再难走,也会好起来的。”孙家嫂子蹲在辛浅秋旁边,低声安慰道。
这一声呼唤安慰,倒把辛浅秋聪思绪中唤了回来,虽然她根本没有孙嫂子说的那样悲戚,但为了不让人起疑心,拼命的挤出了两滴泪:“谢嫂子宽慰,我明白的。”
“明白就好,若是心里难受来隔壁寻嫂子说说话也好。”
辛浅秋点头谢过,差不多时辰,先生让起棺,村里的汉子们都帮忙来抬棺,轰轰拉拉一路人,扔着纸钱往李家祖坟行去。
待的一切事宜办理妥当,村民们陆续告辞,辛浅秋一边往回走一边在思考自己未来何去何从。
她往日看过不少古穿小说,那些女主总归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要么会种田,要么会做美食,在不然也会经商。
她只是一个普通的上班族,什么也不会,如何在这古代立足成了她现在首先要考虑的问题。
正想着出神,她也没见看着路,突然她迎面撞上了一人,两人齐齐“哎哟”一声,摔倒在地。辛浅秋正想开骂,却见那人爬起来看到她后,眼底露出了惊喜之色。
那人看着年纪很大,却穿着考究,一双眼里满是精明,他走过来扶起辛浅秋:“姑娘,没事吧?”
辛浅秋见人这么有礼貌,被撞到的怨气散了不少,顺着他的手起身:“没事。”
她起来后见也没什么大事,那人也道过谦,她自是不再与他计较,刚准备转身走,却听那人问了一句:“冒昧问一下,姑娘是不是刚刚为自家夫婿办了白事?”
辛浅秋惊了:“你怎么知道?”
那老者笑回:“我看姑娘这装束,又看姑娘虽然年轻,却着妇人发髻,这才大胆猜测。”
辛浅秋诧异得很,遇到一个捞头搭讪就算了,还开口就问他是不是死了丈夫,还能准确分析出。
“大爷,你这样问的确有些冒昧了,如若没其他事,我先走了。”辛浅秋觉得有些不安,便准备告辞,不想与这人过多纠缠说话。
谁想,那人却两步上前,眼底带着一丝希冀,将她去路给拦住:“姑娘留步,老身前来正是寻姑娘,还请姑娘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