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眠当即签下合约，朝罗伯特感激一笑，流利的英文混着轻柔的嗓音，让人心头舒适：“感谢罗伯特先生给我这个机会。”
很少有人能将国外的语言说得这么地道，罗伯特听到的上一个还是陆南觉，他蓝色似海的眼睛里闪过微微的惊讶，随即消散，与她友好地轻握指尖：“不用客气，你的琴拉得太好了，完全是我想要的感觉，提前祝我们合作愉快。”
两人达成一致，罗伯特当即命人遣散了还在门外等候面试的复选者，也没有解释，步履匆忙地离开。
等候者不剩多少了，他们聚在一起，猜测原因。
李奕因为想看慕眠的笑话，一直没走。见到罗伯特出来，脸上泛着激动的红，他推测肯定是慕眠的演奏让罗伯特大发雷霆，连忙掏出手机对着罗伯特的侧影拍了一段视频。
编辑好标题，发到自己的视频号上。
刚才借何雨天的势，有不少人关注了他的视频号，此刻用小号在下面评论：
「真的吗？罗伯特真的生气了吗？因为那个女生演奏得太难听了？」
「我在现场，是真的，当时评委脸色都不好看，而且让剩下还没进去的人都走了，估计真是被气到了。」
「这么离谱的吗，过了初选就这种水平？还害得后面的人都没面试机会，代入一下，我已经开始生气了！」
「……」
慕眠收好东西，从里面走出来，受到了一些人的频频注视，她没理会。这时，放在包里的手机响起铃声，一边拿出来，走到没人的角落，看来电显示，是陈瑜的电话。
“瑜姐，怎么了？”她将电话放在耳边，声音轻柔软糯，不难听出心情不错。
陈瑜那边嘈杂，待走到一个安静的地方，才清了清嗓子开口：“眠眠，你那边结果怎样？”
慕眠本来想照直说已经拿到了合约，但想到上次光是有个和魏谦的合作敲定，她就激动得又去吃了一碗螺蛳粉，于是含蓄地表达：“还行吧。”
“还行”的意思在陈瑜看来就是变相地表达没发挥好，再加上她也看见了李奕发布的视频，叹了口气，主动安慰：“没事，尽力就好，对了，我带另一个艺人在附近拍摄，马上结束了，过几天有你的工作安排，你在那等着我，我马上就过来。”
“好。”慕眠语气轻快，正好四下无人，她索性就在白色的长沙发坐下。
结束通话后，慕眠看见微信界面有新的提示，想起她之前给陆南觉发的消息，指尖划开，一行字映入眼帘。
n：【为什么可惜？】
这次带标点了啊。
慕眠笑了笑，在沙发扶手上若无其事地撑着手臂，一边慢悠悠地打字：【因为我觉得要是陆总在现场看我表演，可能会想挖我到你们公司发展。】
她手指顿了顿，接着打下第二条：【合约拿到啦，现在我也算是你们公司的员工，身为准员工，陆总能不能给个面子让我请你吃个饭呀[猫猫揣手jpg]】
为了避免他再次直男式拒绝，她想着又补充了一句：【等陆总家里不做饭的时候，可以吗？】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除非他说家里没有不做饭的时候，硬是拒绝和她单独相处，但据这段时间的观察，这种可能性应该不大。
她多得是方法见招拆招。
现在还是上班时间，陆南觉没有及时回复，她也没催，悠闲地坐着休息。
四周寂静，她所在的区域是大厅的一个偏厅，离南边的出口最近，只有这边可以临时停车，慕眠估计陈瑜会从这边过来。
这时，不远处走来一个人影，鞋底悄无声息踩在大理石地面。
慕眠下意识抬头朝靠近的人看去，那人油头粉面的，估计有四五十岁，穿了一身正式的西装，但扣子系不上，如山丘一般的啤酒肚被布满折褶的衬衫罩着。
她无声地凝眉，同样是名贵的西装，怎么在陆南觉身上穿着就这么好看，在别人那儿穿着就像地摊货？
即使人靠衣装，果然也还得看脸。
就在她脑中还在放空思考时，那人在她跟前停下，眼神居高临下地落在那张精致如画的脸蛋上：“慕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不好意思，请问你是？”慕眠一瞬间树起警惕，声音轻柔礼貌，由内而外透出疏离感，出于安全考虑，她从沙发上起身，环顾四周，没有一个人。
“慕小姐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啊！三个月前慕小姐刚进娱乐圈那会儿，我可是还想过要提携慕小姐来着，毕竟有峰荣集团做后盾，慕小姐总不可能混到要去那个破蓝海传媒去当个小网红，只可惜有人不识好歹，不撞南墙不回头。”
那人扬起邪笑，配上那张皱纹纵横交错的脸，油腻的声音在空荡荡的空间中回响，让人不适。
此笑一出，慕眠可就想起来了，是峰荣集团副总。
她刚进娱乐圈那会儿，本来是想签陆氏控股最多，也是青城最大的娱乐公司青空娱乐，可是那个公司盘根错节，不光有陆氏，还有类似峰荣集团等背景深厚的大公司都具有话语权。当时除了峰荣，还有几个大投资人都对她表达过潜规则的暗示。
后来她陆续去了几家娱乐公司，都是同样的情况，她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不怎么出色的蓝海传媒。
这个峰荣集团的副总，知道她签了蓝海，暗中给蓝海使绊子，想逼她妥协主动来找他。但慕眠就当不知道，机缘巧合下李奕发现了这事儿，花言巧语讨好他，他也不知怎么就看上了李奕，为李奕砸钱，直接砸了个全网网红top1。
慕眠对这种男女通吃的油腻中年男人没有任何好感，现在的情况对她不利，她敛下唇边的笑，抬腿想离开：“不好意思，我还有事，先告辞。”
“别走啊。”那人轻而易举截住了她的去路，在他肥大如门板的身材面前，她纤瘦得就如同一根棍子，“我知道你最近过得不顺，今天还被那个罗什么的外国人撂脸色，这样吧，你重新跟我，对于你以前得罪我的事，我就既往不咎，怎么样？”
说着，还伸出手，朝她雪白滑嫩的脸蛋而去。
近距离下，慕眠看见那人伸过来的手指甲缝里还有未洗净的污泥，她拧紧了秀眉，顾不上其他，一巴掌用力拍开他的手。
“离我远点。”这次，她柔软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冰冷。
那人没料到她会直接上手，愣了一瞬，霎时恼羞成怒，话从牙缝里挤出来：“慕眠！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难道你现在还认不清现状？峰荣集团在青城是什么地位，我能看上你，愿意包你，是你高攀，是你的福气！”
慕眠听着这话，瑰丽精致的红唇溢出丝丝冷笑，配上那水光潋滟无比招人的桃花眼，她本身气质又破碎温柔，有种碰撞感，愈加吸睛，甚至挪不开眼。
她平静地道：“你算什么东西？峰荣集团的副总而已，也配提出包我？”
那人仿佛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先是笑了一声，随即大笑，指着她的手因笑而颤个不停：“你口气倒是不小，我不配，那谁配？难不成陆氏总裁才配得上你？”
“嗯。”慕眠像是随口一应，目光沉静淡漠，她重新解锁手机，脑中快速思考应对方法。
“哈哈哈，你真是笑死人，那陆氏总裁要是能看得上你，我以后不吃饭，我吃屎！”那人冷笑涟涟。
慕眠轻轻弯了眼角，按下最近通话键：“好啊，你再说一遍，我录下来。”
“录个屁！少在白日做梦了！现在没人，你就算说出一朵花来都没用！大厅里的人都走光了，没人来这里，我现在非要你跟我，你又能怎样？”
那人疾步紧逼，慕眠身后就是沙发，沙发靠着墙，没有地方可去，她葱白的指尖捻紧了小包链条，冷声开口：“你再过来我报警了。”
“随你便！反正我在局子里有熟人，就算你死在这里，我也能安稳无恙，逍遥自在！不过你要是肯跟我，我可以保证你能成为国内最红的女明星！”
他一把夺下手机，摔在地上，就在刚才显示通话已被接通。人扑上去，直接将慕眠按进了沙发里。
……
陆南觉正在竹溪会所二层的偏殿谈合作案，双方没有任何疑问，直接签下合约，友好握手离场。
不多时，收到了罗伯特发过来的视频消息，还有三条都快长达一分钟的语音条。
地道的英文中气音起伏，不难听出他此刻多么激动，第一条说他选到了合适的人，后面两条全是在夸赞那人小提琴拉得多么出神入化。
陆南觉点开视频。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她拉小提琴。
他只在高三时有幸见过她弹过两次钢琴。一次是文艺汇演，弹的《水边的阿狄丽娜》，还有一次是学校的双人合奏比赛，她和高牧野弹的《梦中的婚礼》。
坐在椅子上弹琴的她安静贤淑，如同墙角悄然盛开的蔷薇。此刻手上执一把普通小提琴，琴弦拨动间，华丽的乐章倾泻而出，像是月色下随风摇曳的风情玫瑰，与优美的景致无关，亦与浓烈的颜色无关，耀眼的是她本身。
视频只有一分多钟，他却觉得时间过得格外漫长。
他突然理解，她之前给他发的信息。
真的很可惜。
想亲眼看见，亲耳听见她弹琴。
甚至还想，她是为他一个人而弹。
桌上还有一杯未喝完的红酒，陆南觉举起高脚杯，慢悠悠抿了口。起身，拉开门扉，才刚走了两步，攥在手里的手机突然跳跃震动。
慕眠来电。
陆南觉没犹豫，直接点了接通，却没听见她的声音，只有粗犷的男音嚣张放肆地撂下后半句跟了他保证可以成为国内最红的女明星。
男人漆黑如墨的瞳色霎时沉了下去，修长的双腿顿时立在原地，他所在的位置处于会所楼上vip包厢的走廊，四周悬空回廊设计，随便一个位置，都能对楼下的情况一览无余。
他在楼上俯瞰，正好瞥见一个头顶快秃了的中年男人将那道纤细瘦弱的身影强行按进沙发，还掐住了她的脖子，压制她的反抗——
无名的怒火顿时燃烧，手上的高脚杯里还剩小半杯红酒，在灯光下散发流光溢彩的色泽。
一秒后，杯子被精准无比地砸在了那中年男人的脚边，应声而碎，在岑寂无比的室内格外清晰。
慕眠和那人同时愣住。
那人骂了一声，回过头去看楼上，这一看，吓得他狠狠搓了一把眼睛。
男人顺着旋转楼梯步步而下，颀长的身子笔直坚毅，矫健的步子带风，俊美无俦的脸上什么表情都不存在，却能让人感到从脚底而生的寒意，迎着光走下来时恍若高高在上的神祇降临。
慕眠用力推开还掐住自己脖子的那只手，以最快的速度踉跄着扑进他怀里。
无声地颤抖，以及濡湿的睫毛，脖颈上的红痕，都使她更为脆弱，如水中孤苦无依的浮萍，一双藕臂紧紧抱着他才能赖以生存。
“别怕。”陆南觉脱下西装外套，小心地将她整个人笼罩住，声音不自觉放柔。
峰荣集团副总整个人都呆了。
他没坐稳，从沙发滑到地面，不敢相信这个小心翼翼把女人护在怀里的男人，是那个在商场铁面无情、手段凌厉的商业狠角。
真的是陆总，活的陆总！！
似乎是感受到他的目光，陆南觉冷冷睨过来。这一眼，那人便感受到死亡的气息，如一只手狠狠捏住了他的心脏，他觉得窒息。
“滚过来。”
求生欲让他连滚带爬地扑在了陆南觉的脚边，战战兢兢地颤抖着解释：“陆……陆总，她……我……我真不知道，我要是知道，您给我一万个胆子我也不敢啊陆总！”
慕眠因为那人的靠近，身子往他怀里缩了缩，明显被吓得不轻。
陆南觉没说话，更揽紧了她的腰，无声地宣誓主权。
“陆总，我真不知道她是您的……”
陆南觉想到她被压在沙发上的那一幕，镜片下一双如云似雾的眸子中藏了怒火。
那人还在支支吾吾地道歉，一个抬眼，却看见男人左手拨出电话，薄唇无情地勾起，简单得就像是在讨论今天天气。
“峰荣地产，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