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眠跟着陆南觉回到了他的一幢小公寓,位于中心城区,寸土寸金的地段。房子不大,室内一百平左右,还有个面积不窄的花园,比之前她租的那个花园大一些。
推门而入,极简的黑白灰风格,与他平时着装的色调一样,装修简约低调,家具处处透露着恢弘大气。
屋内定期有佣人进来通风打扫,很干净。陆南觉帮她把行李箱放进客厅,然后去浴室给她放热水,一切做好后,她仍然站在原地,局促不安地看着他。
“去洗澡。”男人用纸巾擦拭着沾在手背的水珠,轻描淡写地启唇。
慕眠手指紧紧揪住自己被茶渍弄脏的裙面,但那块污渍太大,她两只手根本遮不住,刚才在茶馆时他已经看见了,但她还是想聊胜于无地挡一挡。
“谢谢……我会抓紧时间找房子的,找到了我立马搬出去。”她抿着苍白的唇,眼尾泛红,眼睫微微下垂着,无辜又可怜。
陆南觉顿了一秒,英俊的眉宇之间没什么特殊的表情,就只是冷淡地陈述:“房子空着,你可以住。”
慕眠明若秋水的桃花眼亮了亮,忧愁化不开的黛眉之间微微舒展,很快,她又礼貌疏离地补充:“那我给你房租吧,就按照市场价,我会努力赚钱。”
灯光下,他的五官显得更加立体完美,唇角绷直,手上的纸巾被他扔进垃圾桶,双手收回兜里,依旧道:“先去洗澡。”
慕眠也没在这个话题上继续深究,走到角落里打开行李箱,背对着他极快地抽了干净的贴身衣裤,用睡衣卷着,快步往浴室走去。
水温刚好。
泡澡时,慕眠仔细想,之前光是应付那些催债的,就已经让她精疲力竭,更何况现在四面楚歌,加上何雨天和邹滢女士有心针对她,她就算妥协了一次,还会有第二次。
热水疏通血脉重新恢复浅粉色的唇瓣紧抿着,必须要加快进度才行。
没有泡很久,稍微冲洗了下,她穿好睡衣,一边用毛巾擦拭湿漉漉的头发,一边环顾四周,静悄悄的,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房子开了暖气,客厅紫檀木的茶几上摆放着一串钥匙。
这么快就走了吗?
慕眠遗憾地叹了口气,将毛巾垫在脖子后,长发肆意散披,如出水芙蓉的面庞未施脂粉,清丽灵俏,穿着纯色雪白的雪纺睡衣,微微支着脖颈,仿若白天鹅。随意往沙发一趴,拿了个靠枕撑在手肘下,两条秀美的小腿曲起,懒懒散散地虚空晃着。
手机切换到微信界面,给那个落到下方的乐谱头像发消息。
眠眠不想睡:【陆先生,桌上的钥匙是不是留给我的呀?今晚我睡客房可以吗?】
她犹豫着,选了个可爱猫猫的表情包甩过去。
“应该会比较喜欢可爱的吧?”慕眠刚点完表情包自动发送,话音还没彻底落下。
背后连续两声“叮咚——”微信的提示音。
嗯?
慕眠背脊僵了僵,快速回过头去,正好与男人墨黑的眸子对上,脑袋里回响着刚才的喃喃自语,估算着距离,应该……没听见吧?
她懵了片刻,很快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动作不太雅观,急切地放下腿,一个翻身,想撑起来。
沙发有点窄,她动作不算大,可还是不小心撑了个空。
陆南觉及时伸出手,长臂挡住她,反手圈住将她拉了起来,稳稳坐在沙发上。
她太轻了。
之前抱她的时候那副腰肢就不盈一握,这才几天,好像又瘦了些,两侧的锁骨凹感明显,匀称美丽,纤长的身子困于宽大的睡衣中愈发显得瘦弱。
手机从沙发上滚落,掉在地毯,发出一声闷响。陆南觉弯腰帮她拾起,手机屏幕还亮着,上面是和他的聊天页面。
他无意窥探,那行消息还是被余光瞥到了,递给她。
慕眠匆忙站起来,接过手机,按黑屏幕,水光潋滟的眸子盈着一汪清泉,微微上翘,又如弯月,耀眼迷人,因为方才的意外,素净的脸蛋染上了淡淡的粉:“我以为你走了……”
“客房陆橙睡过,你睡主卧,床单换了新的。”陆南觉淡沉清冷的嗓音一如既往,一张俊脸面无表情,让人察觉不到任何情绪变换。
“好。”慕眠乖巧点头。
她柔顺的长发还湿淋淋的,发梢滴着水,用的是和他同款洗发水沐浴露,近距离下,两人的气息相仿,仿若长时间待在一起。用来擦头发的毛巾太短,发梢的水渍不可避免落湿真丝睡裙,就在胸口的位置。
男人扫了一眼,礼貌地移开视线,摸了把兜里的车钥匙,沉质的声线微微染上暗哑:“你休息吧,我先走了。”
“等等。”慕眠三两步追上去,刚洗完白皙光滑的手指去拉他,本来想拽住他的袖口,但他无意间抬了下手臂,正好拉住了他的小拇指。
骨节分明,从掌心渡来的温度温热干燥。
慕眠指腹暗暗收紧,随即又松开,一时间不知道往哪放,只能习惯性地捏着自己的裙子,她眼神回避下移,看着自己的足尖,这双新拖鞋明显大了,莹白的脚趾缩了缩。顿了一秒才重新开口:“要不要喝杯茶再走?”
陆南觉不着痕迹地转过身,脚步也随之调转,步步逼近,镜片下的黑瞳一瞬不瞬地睨着她。
慕眠没抬头就能感受到男人清冷锐利的目光,随着他的靠近,她本能往后退。直到背脊紧贴冰冷的柜子,退无可退,浓密的睫毛颤了颤,他身上清新的雪松香与她的沐浴露香气混在一起,扑面而来,温热的鼻息近在咫尺——
她没由来一慌,下意识偏头回避。
“不必了。”男人富有磁性的声音比方才更低了一度,仍然不疾不徐,没由来的疏冷,长臂越过她身后,拿过搁在桌面的吹风机。
此时,陆南觉口袋中的手机铃声响起,他将手机掏出来,没刻意避开她。
慕眠看见了屏幕上跳动的名字。
何雨天。
他把吹风筒塞进她怀里,拿着手机往阳台走,临走前那番话说得流畅又自然:“把头发吹干。”
慕眠手上抱着吹风筒,插头落下来,掉进地毯,线又被她卷了一圈儿,攥回手里,阳台没开灯,就只有月光爬进来,流淌在男人脚边,衬得他的背影格外亮堂瞩目。
黑白分明的桃花眼在灯光下顾盼生辉,细眉却禁不住皱了下,咽了咽喉咙,她步伐迈得比平时大了些,几步走回房间,把门关上反锁。
头发也懒得吹,在羊毛地毯上抱膝坐下,素净的脸庞埋进大腿,睁着眼,不知道想什么。
他们都认为何小姐好,都喜欢何小姐。
母亲是,父亲也是。
她本来没有那么在意那通电话,从小到大何雨天就喜欢明里暗里与她争和她比。比学习、比才艺、比外貌、比受欢迎程度、比谁过得好。
结果何小姐一样都没比过她。
但那又怎样?
他们还是喜欢何雨天。
这种偏爱是没有理由的,就像母亲爱何先生,父亲爱母亲,他们都爱屋及乌。没有人喜欢她,从以前到现在,她遇见过太多人,要么喜欢她的皮囊,要么喜欢她的家世,就算是和顾萄,两人也是心照不宣隔着一层看不见的东西。
慕眠估计何雨天对陆南觉也有那么点儿意思,从上次医院见面能看得出些蛛丝马迹。
何雨天不是喜欢和她争么。
她淡淡一笑。
那就争呗,看谁争得过谁。
陆南觉放下电话,从阳台走出来,客厅中不见人影。再看,房门紧闭,已经锁了,没听见有吹风机响动的声音。
他在原地站了两分钟,迈开脚步往门口离开。
大门关锁的声音隐约从外面传来,慕眠无聊地撑着下巴,到底还是没折磨自己,耐心地把头发吹干,然后躺在床上。
想了想,又拿起手机给那乐谱头像发了条信息。
眠眠不想睡:【陆先生,我可以要你的电话号码吗?我现在暂住你家,可能会有些问题请教,希望不会打扰你。】
她是有他的号码的,上次那张名片上有写。
但亲口问的,和她自己机缘巧合下得到的又不一样。
那边回消息挺快。
n:【把你号码发来。】
慕眠麻利地发了串数字过去。
一分钟后,手机提示来电,她弯了弯眼角,清清嗓子接起:“陆先生吗?”
“是我。”第一次在听筒中听见他的声音,与面对面时又不一样,深沉淡然的音色从手机听筒中传出来,贴着她的左半边耳朵,也许是手机太烫了,耳垂有些发热。
“噢,那陆先生也存一存我的电话吧,微信通话毕竟没电话方便的。”慕眠抓着手机,一点点把窗帘拉开,深色的夜空闯进眼帘,一望无际,可见几颗稀疏的星星。
“嗯。”
沉默了两三秒,谁也没主动说话。
最后还是陆南觉先开口:“房子还满意么,缺什么东西,可以告诉我。”
慕眠觉得,电话中的他也不是很高冷,远没有现实中看上去的那么冷淡。
而此时此刻,刚结束通话半小时的何雨天,气不打一处来,半分钟的通话,陆南觉全程的回复就是“嗯”“随你便”“你看着办”“这些和我助理谈”。
要不是她对他格外耐心,手机早就被她摔了。
慕眠还是想在院子里养些花,贴补一下经济:“没什么,就是觉得院子光秃秃的。”
“好,我知道了。”
慕眠:?
她都还没说她想种点花呢,他就知道了?
结束通话后,慕眠还是感觉有点懵,不过她没多想,累了一天,躺在柔软的大床上,很快入睡。
直到第二天清晨,大门被人敲响。
慕眠鞋都没来得及穿,匆匆跑过去开门,施工队的人站在门外对她礼貌微笑:“慕小姐,你好,陆总让我们来为您在院子里种树。”
慕眠:??
她睡眼朦胧地往门外那几个人身后看去,几棵比她人还胖的大树连着树根清晰闯入她视野,顿时清醒了大半。
施工队在花园捣鼓了好一会儿,才把那三棵大树栽种完成,慕眠整个人都傻了。
施工队的人诚恳地看向她,恭敬地问:“慕小姐,您还有什么其他的需求吗?”
慕眠:“……其实也没什么了。”
施工队看她一言难尽的表情,十分通情达理:“没关系,您有什么要求直接说就好。”
“我觉得,还缺点颜色?”她试探着开口,刚才看院子里还有位置让她种点花。
施工队想了想:“这个,我得请示一下上级。”
邱宇收到施工队的信息,第一时间走进办公室向陆南觉汇报。
陆南觉正坐在办公桌前批改文件,听见他的话,笔尖一顿:“这个颜色,是什么意思?”
邱宇想了想,充分发挥自己身为助理的聪明才智:“我猜,慕小姐的意思是光树木太单一了,陆总可以在花园里养点带颜色的东西。”
陆南觉也认为是这个意思,他一脸深沉地看向邱宇:“你觉得什么东西比较好?”
邱宇:“女孩子,应该都喜欢五颜六色,活泼好动,能打发时间的。”
陆南觉指骨无声地敲击着桌面,似乎在沉思,最后下令:“那养只鹦鹉和孔雀吧。”
邱宇眼睛一亮,拍了拍手:“陆总明智!慕小姐肯定喜欢,就是这漂亮的孔雀得费点时间挑。”
“无妨,交给你去办。”
第二天早上收到一只关在笼子里色彩斑斓龙腾虎跃的鹦鹉的慕眠:???
她拿起手机想给那男人发微信问他是什么意思,却在一分钟前先收到了他发来的信息:【这颜色喜欢吗?】
慕眠:“……”
n:【不喜欢的话,过两天还有只孔雀。】
慕眠:????
眠眠不想睡:【孔雀不用了!我……我挺喜欢这鹦鹉的,好看,十分好看。[强颜欢笑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