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妇人已然带着孩子离去,李朝阳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回去处理公务。
沈清婉阖了眼睑,白净修长的指尖轻轻摁揉着太阳穴,感受着适中的力道,微微松懈了身子。
许久,她懒懒的掀开眼,反手倒了一杯清茶,动作是行云流水般的雅致。端起瓷杯轻抿小口,眸子中泛了凉意,举手投足间流露着满满的清冷矜贵。
江南水灾,果然是令人头疼。只不过,她作为宫妃,有些事还是要和李朝阳商议,不能留下遭人诟病的机会。
“怜云。”修长的指一下一下磕着木桌,她侧身唤道,“替我取来便衣,我要出去一趟。”
听到里屋外头那细软应下的声音,沈婉清起身推开了木门,由怜云伺候着穿戴好了便衣,主仆二人向李朝阳的书房走去。
这几日一直外出,今日原本是也打算出去的,只是……
“大人,求您救救草民吧。草民真的……真的没法子了。”
还未走近,大老远的就听见了有一男子的声音从李朝阳书房传来,似乎还是带了哭腔。
沈清婉暗暗一蹙眉,身形一顿,随即加快了速度,几近是小步跑的过去,玉佩晃动着,响声清
脆。
推开了门,就见着一男子跪在地上,眼眶还有点红,黝黑脸颊上的泪水还未被擦干净了,显然是刚刚才哭过的样子。
侧了侧眼,她眼神示意李朝阳,“这是发生何事了?”
李朝阳见着沈清婉,忙下意识地理了理水色长衫,行礼问安,皱了皱眉,这才答道:“肖氏之子身患重病,他走投无路故而前来巡抚求助。”
“那便唤上大夫,我随他们去看看。”眉眼微下垂,略做思索,她心中已然有了定夺。既然已是走投无路,那便应该不存在欺骗性。人命关天,耽搁久了指不定出什么事。
李朝阳微怔,大概是没有想到她会如此就应下此时,看向沈清婉的眸中带了几分不解。不过很快,他便调整了自己内心的错愕,眼底又是多了几分钦佩,拱手作揖应了下来。
男子擦了擦泪,起身恭敬磕了三个响头,掷地有声,“草民谢过恩人。”
“不必言谢,现如今情况不明,我也没有准确的答案,只不过是举手之劳。”沈清婉俏丽的脸上云淡风轻,但唇角隐隐噙着宽慰的笑意。
话虽是这么说着,可当她真正见到了男子小儿现如今的样子,
心里一下也是没底起来。
骨瘦如柴,七八岁的年纪,身体却干瘪的只剩下了骨架,唇干裂开来,宛如一道极深的鸿沟,眼眸空洞无神,凹陷下去,眼底是浓极了的青黑。
一点没有孩子该有的欢愉,就连笑,似乎都是奢望。
沈清婉略叹一口气,侧了身子,转眼又恢复了以往的样子,抬了抬下颚,向来澄澈而水润的眸子中神色莫名,示意大夫上前诊脉。
大夫显然也是面露难色,见了这孩子的样子之后眉头便一直紧皱着。
“如何?”她见他的样子更是觉得有些担忧,毕竟是一个半大孩子,却被折磨成现在这个摸样,让她有些于心不忍。
那男子的双手因为不安而无处可置,一副很是拘谨的样子,就连那额间都冒了细碎的薄汗。但看着大夫那似乎能夹死一只苍蝇一般的眉心,他感觉自己的心似乎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揪起。
大夫收回了手,眸底遗憾极了,摇摇头,起身,嗓音温润,“抱歉,令郎所患是先天性心疾,在下才识浅疏,恐无力救助。”斟酌了许久的措辞,他尽量让自己的话说起来没有那么淡漠冷情。
可是尽管如此,
那男子还是有些无法接受。
这事说来也容易理解,毕竟这可是仅仅只剩下来的一支独苗,望子成龙也是难以避免的,如今遭受这么大的磨难,内心能不极为悲楚吗?
“多多珍重。”沈清婉向来就不是一个很会安慰旁人的人,见着现在的情形,只是心中一同悲楚了些许时刻。
“不……不会的,求求您,求求您救救小儿,他……还那么小……草民愿当牛做马以答恩德。”那男子似是失了神,本是单薄的身躯如今更是如糠子那般,那眸子深处绝望的伤痛,更是灼伤了心底。
沈清婉见此也只能是带着同情的看着那孩子,“抱歉……”
“不!”那男子倏然双手抱住头部,眼眸变得锐利起来,似乎是痴癫了一般,竟然上前了几步,伸手想要去撕扯她的衣物。
只是还没有到,便被一只手拦了下来。
出手的倒也不是旁人,而是沈清婉身边的侍卫陈耳,到是在旁人未反应过来时出了手。
“不……放开我……”虽然被拦,那男子倒也是不安生的反抗起来,但是终归还是无法同习武之人所较量。
“大胆!”李朝阳倏的一声,倒是被吓了一
跳,未曾想会有这般变故出现,蓦的被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若不是陈耳在旁边拦着,恐怕是如今到是站不稳。
“放开吧,无碍的。”沈清婉素清的声音传来,示意陈耳放开那男子。
“没事的。”瞧着陈耳有些许的犹豫,她目光如是明镜,倒是让人心神一定。
虽然如此,陈耳倒也是没有放松警惕,拦在男子身前,小心的看着那男子,生怕是回头突然又做出什么举动来。
“可是真的没有医治之法?”沈清婉微微蹙紧了眉间,朝着那孩童望去,倒也是觉得心间微微抽痛,可想而知,对这户人家来说,是怎么样的沉痛!
听着沈清婉的声音,那男子似是抓住了稻草一样,猛的朝着那大夫方向瞧去。
“哎哎……”大夫面露难色,倒也是最终摇了摇头,终究是发出一声叹息。
“你不是大夫吗!为什么!你们一定是在骗我!就是不想帮忙!”男子的声音越发大了起来。
男子的情绪很是激动,无奈被陈耳拦着不能接近沈清婉的身旁。可还是大声得喊叫着,“我儿子明明没事,便是太饿了,吃点东西便好了,你们为什么便不能救救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