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吃完饭,趁裴不争主动收拾残局,林催云找出要看的专业书和一些企业管理类书籍。
虽然累了一天,但他的身份督促他要不停地吸纳知识。
“一起看书吧。”林催云用陈述的语气说道。
裴不争愣。
其实这个理由不大好,估计留不住裴不争。
因为裴姨说裴不争上了大学后就不学习了。
实际上是在他初二出国后,裴不争开始焦躁抑郁,闭门不出。
裴姨最初没告诉他,后来实在看不下去,才找到他。
那时候他年纪小,也处于自我怀疑和羞耻中,只是应裴姨的话,给裴姨发了语音,再给裴不争听,然后他考上了高中。
高一继续叛逆,高二的时候突然发愤图强,几乎是拼命地在学,一天只睡六小时,谁也劝不住。
他用一年半时间力挽狂澜,从安大附中垫底考上安大,到了大一又开始摆烂划水。
估计真的很久没学了,连书桌上都是模型和其他东西,只摆着几本零散的专业书。
林催云略失望,默默叹气:“算了,裴阿姨说你不爱学习。”
裴不争马上拿了本书坐下来:“她乱说的,我最爱学习了。”
林催云浅笑,亲自替他打开台灯,调整好光线角度,裴不争屏息凝视,受宠若惊。
两人安静下来,座位没有拉开,两人差不多是靠在一起。
裴不争盯着各种公式的专业书,心想,云云真好啊。
小盒也是爱学习的人,本来是来隔壁宿舍避的风头,只是看了一眼游戏,就深深地陷了进去。
宏伟激烈的游戏bgm中,小盒杀红眼:“将军之剑不斩苍蝇!拿个奶妈做诱饵算什么好汉!对面谋士来战!”
画面刀光剑影,决战只是两三分钟的事,电脑屏幕上风沙骤起,我方全员战死,无一活口。
“game over!”
“靠,我争哥呢!咱就缺个好将军,杀他丫的!”
小平头丢了鼠标。
大胡茬满脸横肉,双眼喷火。
小盒掏出手机,叽叽咕咕:“今晚不赢一把,就别学习了。”
-机灵鬼:争哥救急!我们上把被刺客偷袭了,那狗谋士花把戏太多了
过了一会,那边才回复。
-争哥:在学习,你们玩
-机灵鬼:啊?
小盒一脸茫然:“争哥说他在学习。”
大胡茬:“真的假的?你说你在学习我还信。”
小平头:“假的,肯定是嫌我们太菜了。”
小盒也不信邪:“我去看看。”
小盒从消防柜下方找到一把钥匙,那是争哥经常忘记带钥匙,就单独配了一把钥匙藏在那里。
213的寝室门被轻轻推开,露出巴掌宽的缝隙。
小盒贴在墙上,看向并排坐着的两人。
台灯灯光微暖,学习气氛绝佳。
叠在他身上的小平头:“卧槽,真的在学!”
扒拉小平头的大胡茬:“我靠,真的在学!”
下边的两人瞪大双眼:妈的,兄弟你声音太大了!
裴不争位置靠窗户,他盯着专业书走神,早听到门外几人的动静。
但林催云沉浸在思索中,已经很久没有动过。
门外一声吼,裴不争亲眼看着林催云的手一抖,笔尖飞出去,在书上划出一条重重的长线。
他一脸平静,根本看不出来被吓到手抖。
裴不争扭头,舒展许久没动弹的长胳膊长腿,单手搭在电竞椅上,像大佬的姿势,压迫感很强。
游戏里不离不弃生死相依的两个损友先撤,留下小盒独守门框。
小盒到他的书架上找书,义正辞严:“回来拿学习资料,要和他们探讨探讨。”
林催云看了捏了捏笔杆,突然问他:“学长,大一专业课难吗?”
小盒一听到这个,很自信地掏出书给他看,上边是密密麻麻的笔记,显然是做足了功夫。
能考上安大的都是顶尖学子,自有一套学习方法,他是属于刻苦勤奋的一类,专业书留下的痕迹很多。
“有一定难度,教授讲得比较深,会有很多拓展。我平板上还有大一的学习资料和笔记,看的论文都做注了,我一会给微信传你一份。”
“学弟从国外回来,有些是英文论文,没问题吧?”
“没问题的。”
“思修之类的笔记整合了一些流传下来的笔记,一会传你,到时候打印出来背。”
林催云眨眨眼,带着点亲近之意:“那先谢谢学长了。”
小盒又腼腆了,像个大闺女,连声说没事。
这样好看又好学的学弟,谁看谁迷糊。
反观他争哥,盯着他的一双眼睛跟要喷火似的。
裴不争看着两人对话有来有往,咬牙道:“小盒,你不是跟他们去探讨吗?”
小盒回过神,忙抱着资料关门离开。
裴不争举着书,偷看一眼林催云沉浸思考的脸,就越后悔一分。
他现在处于安大的最底层,不好好学习,不好好备考,也没参加比赛,连专业书都一片空白,比云云的脸还干净。
大一浪了一年,科科都在及格线,少一分挂科,多一分浪费。
要是云云问他题,就那垃圾成绩,他都没资格给云云讲题,难道要小盒给云云讲吗?
想想那场景,他都能去哐哐撞大墙。
不,云云那么聪明,还是安市状元,肯定不会问他题的。
但是万一呢?
难道就这样白白错失和云云增进感情的机会?
手机亮起,小盒又发来消息。
-小盒:争哥,我们真的需要你!!!!又匹配到了上把的谋士[爆哭jpg]
-p:我刚才退游了,设备明天就扔,别打扰我学习
-小盒:刚才?什么刚才?争哥你不要我们了吗!?[死亡jpg]
裴不争将手机设置成免打扰,从书架上抽出大一的专业书,翻到目录页。
为了云云,高中的刻苦再来一次又何妨!
林催云一直留意裴不争,见他终于静下心埋头苦读,才落笔划线。
笔尖因长时间没勾画而滞留了墨水,勾出的线留下了小黑团,突兀扎眼。
很好,终于开始学习了。
外边的雨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停了,水滴落下的声音炸响,衬得室内越发安静。
两人学到十点半,裴不争合上书,呼出一口浊气,锈的脑子好像抛了光,看着林催云预习的专业书,哪个公式都能看明白。
世界一下子明朗许多。
他自信放光芒:“如果有什么不会的,可以问我。”
林催云看了眼书上的世界公认难题:“好啊,下次吧。”
林催云的手机突然弹出微信视频通话请求。
是林母。
裴不争盯着不断震动的手机,林催云没避嫌,点击接听。
视频那头的女性一身职场打扮,白衬衣驼色风衣,一头披肩短发干净利落,再配上一副职场化微笑,无懈可击。
林母出国几年,普通话变得别扭,在电话里显得怪怪的:“休息了吗?趁有时间,和你打个视频。”
林催云把书放到一边:“还没有,刚刚看完专业书。”
林母没有在意他这个点在学习,没有一句关心:“嗯,到时候能把时间放在拓展内容上。”
林催云一顿:“好。”
林母:“也可以竞选班委,参加学生会,如果觉得那些幼稚,有空也可以管理管理国内的公司。”
林催云机械应答:“好的。”
林母:“……要是觉得麻烦了,妈妈可以和你辅导员沟通一下。”
林催云:“不用,我自己可以。”
……
裴不争见气氛明显冷了下来,猛地挑了下眉,出现在摄像头里,笑得灿烂,打破两人沉默:“阿姨好!”
林母表情一瞬间有些复杂,好一会才恢复笑容:“是不争啊,都长这么大了。”
裴不争:“对啊,我现在还是云云的学长,到时候带他去我们社团,唱歌跳舞,还有专门看漫画的,老好玩了。”
林母敷衍笑道:“做点有用的就好。对了,谢谢你给云云拍的照片,你妈妈发给我看过了,拍得很好看。”
林催云听到照片,看向裴不争。
他没有看过那张照片。
裴不争大言不惭:“因为云云站得最好看了,那么多人就只挑了他一个人拍,教官还一直夸云云站得好,到时候估计是优秀学员。”
林母听到对儿子的赞赏,乐得眼尾笑出细纹。
裴不争和林母聊了一会,变着花样夸林催云,那边有人临时找她,林母便将视频挂断了。
一通视频结束,林催云只是多看了一秒手机,裴不争就察觉出他微妙的情绪。
那是被束缚、被催促后的压抑,大家都在敦促他变得更优秀。
以前经常出现在云云身上,挥之不去。
林催云隐下那种不快,拿出企业管理类的书继续看,大部头,全英文。
他捏了捏眉心,找出一副眼镜戴上,明显有了疲态。
他翻了页书,再翻一页,什么都没看进去,文字在眼前浮动。
裴不争突然身体一歪,在他的错愕中替他取下眼镜。
视线有一瞬间的模糊,迷茫无措。
他被抱进一个温暖的怀里,一双有力的手从头顶抚到后颈,抵在他肩窝里的头轻轻蹭蹭。
裴不争轻声哄道:“林阿姨的kpi又不用云云去完成,云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
颈上全是他呼出的气息,头脑一阵阵发麻,全身松懈下来。
林催云闭上干涩的双眼,抓紧他腰间的衣服,靠在他肩膀上,深深吸了口气。
他们都让他继续往前走,不论走多远多高,都不够,永远都不够。
只有裴不争,不论是小时候,还是现在,都能用拥抱告诉他,停一停,有我陪着你。
两人安静了一会,气息纠缠。
林催云拉开他,第一句话是:“我也想看照片。”
裴不争揽着他的手一僵。
依稀记得当时和老妈聊天的时候,让她绝对不要将那张照片发出去。
现在照片估计已经满天飞了。
裴不争打开和老妈的聊天消息,往上翻了几页,才点开那张图片。
林催云注意到图片发送时间是傍晚五点多,差不多就是他洗完澡出来,看见裴不争在聊天的时候。
原来是和裴姨聊天,聊的话题是他,聊得那么开心。
林催云难得走了神,没吭声。
裴不争自己看着那张图,越看越是喜欢,兴致起来了,甚至伸手点上图片:“是不是很好看?光影、构图、氛围和虚实,主要是人长得好。”
今天他蹭着新媒体中心进去拍的这张正面照,可是他的技术巅峰。
他找老师学了几天拍照,每天都偷偷跑去拍一拍。
结果没什么艺术细胞,拍的照都乱七八糟,重影、糊成一坨的一大堆。
这也是为什么他不打开相册让云云看,因为那些照片实在是一种冒犯。
裴不争手指勾勒画面上的脸,尽力去形容:“头发在阳光下发光,帽子投下阴影打在眼睛上,还有鼻梁…嘴……”
裴不争感受到强烈的视线,手指顿住,抬起头来,与林催云对视。
那张被他称赞过无数次的脸流露深情,微张的嘴唇看起来十分吸引人。
安静的寝室里,一道吞咽声响起。
寝室门突然被敲响,裴不争看过去。
小盒用备用钥匙开了门,抱着一摞资料进来,而那袋当做借口的垃圾已经遗留在隔壁寝室。
他双眼充满血丝,有什么人能输上一晚上!?
小盒浑浑噩噩把资料放下,看向沉默的两人,气氛特别胶着。
怎么回事?一个晚上还没和好!?
三个人心思各异,洗漱睡觉,寥寥几句。
林催云和安德森聊了几句,不知道该怎么说今天的事情,也就互道了再见。
他在床上躺了一个多小时,思绪繁多。
辗转反侧之际,今天的画面一次次在眼前回放。
两人有了进展,也顺利让裴不争留在了寝室。
还有计划之外的触摸和拥抱。
几乎是他的所有。
他又忍不住像当年那样幻想。
他想,自己简直是无可救药。
半夜,燥热累积,林催云实在难受,只能悄悄地起身。
经过裴不争床边时,听到他规律的呼吸声,似乎是睡熟了。
林催云蹑手蹑脚打开阳台门,小盒翻身,他握着把手静了三秒。
他没发出一点声响,带上阳台的门,在洗手台用洗手液洗仔仔细细洗了一遍手。
然后进浴室,关门。
他曾一度因这种需要手动解决的生理现象感到羞耻,更因靠着幻想好友而解决它感到羞愤。
以至于他很少做这种事情,显得生涩无比。
但这已经是回国的第二次。
第一次是接风宴的深夜,那是天气余热还是身体燥热,已经分不大清了。
今晚是十分清楚的燥热,难以压下去。
林催云靠在门上,弓着腰,极力掩饰自己,仍然发出难受的声音。
“云云,你在哭吗?”门后传来低声询问。
林催云一顿,全身热意骤然升起,连指尖都在发烫颤抖。
“云云?”
门突然被打开,面前的人浑身热气,黑暗中的眼睛水光潋滟。
林催云声音微哑:“好兄弟,帮帮我?”
裴不争着了魔一样,忍不住吞咽。
林催云此时没有一点耐心,不等他回答,指尖勾住他的手,把他拉进浴室,推到门上。
“嘶,轻点。”
朦胧的黑暗里,他声音蛊惑。
“我也帮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