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说不出缘由的地震,弄得嘉河古镇人心惶惶。
一大早就有专家和记者赶来调查情况,为防止后续余震,镇政府也在准备紧急撤离群众。
有的不想撤离,大着胆子又回了家里。
只是街上不如昨日热闹,很多前来游玩的游客也都打道回府了。
奉嘉音和南红豆打开茶馆大门一进去,就看见巫成玫坐在一张临近大门的桌椅那,目光幽幽的盯着她们看。
她们昨夜虽说早些来,但现下也快正午,实在是称不上一声“早”。
“……要把我一人留在这里也不和我说一声。”巫成玫身上还是那件黑色背心,现在皱巴巴的,她脸色苍白地揉了下鼻梁,沉沉叹道,“让我被锁在里面那么久。”
奉嘉音嗤笑道:“你昨晚睡得那么死,反正待在这里面又委屈不到你,有茶有点心,还有洗手间供你用。”
“……”
“而且说了又怎么样?你不还是要待在这里,难不成睡大街上?”
南红豆在她身后,轻笑着听两人呛声。
她随意扫了一眼巫成玫身前的那张茶桌,只见桌上正凌乱地摆着一些药膏和绷带。
她刚应是再给自己换药,边换边等她们过来。
只是她浑身是伤,换药难免有不便之处。
绷带都被她拆了,但很多地方明显还没上药。
“我来帮你吧。”南红豆说着走过去,毕竟要奉嘉音来帮忙是不可能的,“感觉怎么样?”
巫成玫微微吸气,看着自己手上的割伤和烧伤,紧皱眉头:“还行,就是痊愈可能需要些时日吧。”
“何止,你心肺受损,若不是我昨夜帮你护住心肺血脉,你早就夜半吐血而亡了。”奉嘉音用手虚扶了发丝,懒懒哼道,“能走能动了就回去吧,不周门那估计也来人了吧?”
巫成玫:“嗯。”
“那正好,联系他们过来接你,我们还要做生意,可没多少精力照顾你。”
巫成玫却抬眼,闷声道:“我不用他们接。我在落花街那里订有酒店,待会就回去,而且,我东西都还在那里。”
南红豆有点奇怪的:“为什么不让他们接?你们不是同门弟子吗?”
“……”静默片晌,巫成玫才略带尴尬地解释,“我,没有得到许可就出来了。这次出来,其实是想立次功,按理说,这样的事还轮不到我出手。如果我师兄师姐知道了,肯定会责罚我。”
南红豆哑然,心绪复杂。
但也能理解,毕竟谁都想获得他人的认可。
“可是,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自己一个人回不周门去吗?”
“再说吧。”巫成玫轻咳一声,“我还是想……去清平山看看。”
南红豆皱眉:“你还要去?”
巫成玫点了点头,眼神坚定:“这次历练对我的提升很大,我不能错过这次机会。”
“但……”
“红豆,随便她。”身侧,奉嘉音淡淡开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路不同,不必干涉。”
南红豆轻叹一声,垂下眼睛,不再多话,只仔细在巫成玫的后肩头上重新涂药,用指尖慢慢抹开药膏。
奉嘉音挑了下眉,转身,去了茶台那里收拾东西。
因着昨夜,街上到现在都是闹哄哄的,讨论地震的事。有相关人员四处走动,检查镇上的房屋受损情况。
今儿客人来得少,来得几乎都是熟的不能再熟的熟客。
见奉嘉音的茶馆还开门,惊讶道:“哎,奉老板今天还做生意呢?我看你隔壁那家店听说是水管爆了,在修,都没开门。你这……我看倒是挺好的。”
奉嘉音只笑笑:“我今天还做生意,你们今天不是还来喝茶吗?”
这些人仿佛天塌下来,都影响不到他们喝茶的兴致。
点了壶碧螺春或龙井,再来碟糕点,照例是聊天侃大山。
今日讨论的话题,自然是离不开昨夜的地震。
“专家说了,应该不是地壳活动导致的。他们也觉得奇怪,太奇怪了,感觉和附近那挖山的项目有关,把地挖空了,所以不稳,又或者啊,是那核电站的问题。”
“啊,那不是地震了?”
“谁知道啊?也不知道会不会再来一趟,接下来得小心点喽……”
巫成玫上完药包扎好伤口后又去后室休息了。她手机不在身上,人又难做大动作,饿了也没办法点外卖或自己烧菜吃。
但她能忍,就算饿得肚子直叫,也仍是一脸淡定地盯着天花板发呆。
南红豆看得无奈,给她泡了杯茶,拿了抹茶饼给她填肚子,自己则去了后厨,预备随便做些吃食。
那煤气和抽烟机,奉嘉音都教过她好几次。
然而真正用,还是第一次。
南红豆全程咬着唇,尽量让自己不要手足无措。看着煤气灶上浅蓝色的火焰跳动,她莫名心慌。
热锅烧油,加菜加肉,翻炒两下,加水烹煮,算算时间,总算可以关火收锅了。
她拿着锅铲,想去洗碗池那冲洗下,结果一转身,就看见奉嘉音靠在门框那里静静看着自己。
南红豆一顿,笑道:“怎么了?”
“饭也煮了?”
“嗯。”南红豆示意旁边的电饭煲,“应该……没什么问题吧,都快熟了。”
奉嘉音再次感慨了下对方的学习能力,随后挑眉道:“再炒个菜吧,我也想吃。”
“好。”
“冷藏柜里还有什么菜?”她边说,边去冷藏柜那里打开看了看,“……也不多了,改天带你去商超逛逛,买些菜回来。”
南红豆:“商超?”
奉嘉音笑一笑:“以后你会慢慢熟悉的。”
见南红豆应付得过来,她也松了口气,继续去大堂招呼客人去了。
不过人不多,实在没什么好忙的。奉嘉音坐在柜台那开小差,刚想犯了个懒,余角就瞥见门口那进来三个人。
三个陌生面孔,从未见过,应该不是镇上的人。
难道是游客?
可游客现在还有心思游玩吗?
奉嘉音来了点精神,起身走过去招呼道:“三位,坐大堂那,还是要个隔间?”
这三位两男一女,模样都端正,穿着呢,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只是手腕上都戴着一根红绳。
红绳上串着一颗白青玉石,雕成了六瓣缠枝青莲的样式,温润莹泽。
“麻烦要个包间。”开口的是站在三人中间的那个男人,声音语气甚是和煦,“要一壶白牡丹和一壶大红袍。”
“点心要什么?”她边问,边指指柜台上方的展示牌,“桂花糕、雪花酥还是云片糕?”
男人一顿,只说:“每样都来一份吧。”
“好。”奉嘉音目光轻轻略过他们三人手上戴着的东西,似笑非笑地挑了下眉,去了茶台那沏茶。
“楼上随便挑一间吧。”她道,“待会儿给你们送上去。”
“那麻烦了。”
还挺彬彬有礼。
在他们上楼时,奉嘉音还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却发现三人时不时回头打量自己。
奉嘉音不紧不慢地又朝他们露出一个笑容,三人便再不多看,径自上了二楼。
茶沏好了,还得去后厨拿点心。
刚掀开帘子进去,就看见流理台上端放着两碟刚出锅的热菜,娃娃菜炖肉和韭菜鸡蛋。
这是她第一次看南红豆做菜,不免暂时放下手中事情,先过去尝了两筷子,而后感慨:“挺不错,比我做的好多了。”
南红豆笑笑:“我还怕自己吃不出什么味道呢,那我去叫巫小姐吃饭了。”
“去吧。”她又夹两筷子,这才去储藏柜那拿糕点。
打开一看,也没多少了,还得抽空去进货。
奉嘉音各取一份装碟子里,放在红木托盘上。
期间巫成玫出来吃饭,气色仍不好,但恢复了很多,起码不用虚弱到让人给她喂饭。
奉嘉音掀开帘子出去的时候,正好听见她在身后小声嘟哝:“好淡。”
南红豆稀奇的:“很淡吗?我和嘉音都觉得刚刚好啊。”
“……可是真的很淡。”巫成玫叹气,“如果能放进点蒜苗、辣椒尖炒就更好了。”
奉嘉音闻言回头,哼笑了声:“行了,知道你们那里爱吃辣的,我和红豆吃不了,你现在又病怏怏的,这么挑来挑去的,不如您去外面馆子吃?”
巫成玫皱眉:“我没有挑,我只是觉得有点不习惯而已。”
眼看着两人又要吵起来,南红豆揉了下右侧太阳穴,轻声劝道:“好了,快吃吧。嘉音,你不是还要给客人送点心的吗?去吧。”
奉嘉音撇了下嘴,知道再耽搁下去不太好,便托着托盘出去了。
先送的点心,再送的两壶茶水和杯具。
楼上隔间就他们三人在,挺安静。
奉嘉音送完茶水,并未转身就走,见刚刚那说话的男人时不时看向自己,欲言又止的模样,她干脆也不端着,直白问道:“三位,你们上我红门来,究竟是为了什么啊?”
那八瓣青莲缠枝样式,她略有耳闻,正是东岚岛南屿宗的仙门图腾。
说来真是热闹,这仙家弟子一个接一个上红门来,可都是几十年一遇的新鲜事啊。
“您就是第二十四处红门的守门人?”那男人听她挑明,眉眼顿时低垂,恭敬道,“我是东岚岛南屿宗第六十三代第二十五名弟子秋泰华,家师班鑫磊。这位是我的师弟,浦鞍……”
坐他旁边稍年轻的男子作了个仙门碰面的揖:“大人好。”
“这位是我的师妹,双冀。”
对面的姑娘同样作揖:“大人好。”
奉嘉音:“……”
她很少和这类人打交道,红门的诸位阴师又是最烦繁文缛节的。
现下看到这场景,她只觉牙酸,忙摆摆手:“不用这么客气。我姓奉,叫我一声‘奉老板’足矣。”
“奉老板好。”
“奉老板。”
又是恭恭敬敬的两声问好,秋泰华这才轻咳一声,说明了来意:“我们这次过来,是为了清平山炽夭一事,不知奉老板近日是否察觉到……”
奉嘉音知他要长篇大论那“炽夭”的来历,也不打断,只耐心听他将原委细细道来。
毕竟,她需要知道一些,巫成玫没和她说过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