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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夜探(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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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楚似乎对什么都接受的很快, 自从答应同赫巡一起回京后,当赫巡还在思考云楚这一路会不会觉得累的时候,云楚已经开始兴冲冲的挑衣服了。

她拉着赫巡回到自己的房间, 打开自己的衣柜。

赫巡倚在一旁的门栏上随意的扫了一眼。

什么破衣服,还只有小小一堆。

他提醒道:“给你半刻钟的时间。”

云楚还在那仔细翻找,闻言急慌慌的应了一句:“好嘛好嘛,不要催我,”

赫巡见她小小的一个人几乎都要埋在衣柜里, 忍不住道:“别找了,没一件好看的。”

云楚动作果然顿了下来,赫巡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的话有点问题, 他本来以为云楚要生气的, 可她没有。

云楚只是用手指又翻了翻自己的衣服,颜色素淡,材质普通,不管她再怎么努力从这些衣服里挑出她认为最好看的, 都配不上赫巡。

甚至不配出现在那只队伍里。

她垮了脸,失落道:“对哦, 确实没有好看的。”

“我没有好看的衣服, 只有姐姐才有, 但是她的衣服我穿大了。”她指着一件烟紫色的裙子, 道:“诺, 这个是我最好看的裙子,可贵了呢, 我平时都舍不得穿, 可是现在看好像也不大好看。”

赫巡抿了抿唇, 莫名有些不太舒服, 他转而道:“穿什么又不重——”

话音未落,少女便又重新扬起笑容,眼睛亮晶晶的,她跑到镜子面前,道:“不管啦,我还是先画个妆吧。”

云楚对这次去京城十分期待,毕竟她长那么大连湫山都没有出过。她蹦蹦跳跳的跑到镜子面前,可是一看镜子里的自己,她才想起来她的脸肿了。

红红的一片,眼睛也肿,不管怎么画肯定都不会好看的。

原本兴奋的心情终于消减了一些,她很想去京城看看,也虚荣的想要过她之前接触不到的富贵生活,所以她想体面一点的加入他们。她也不想给赫巡丢脸,虽然她确实身份低微,但至少要漂漂亮亮的去吧。

这样别人对她不满意的时候,可能会说她身份低贱,是从偏远小镇来的女子,但是瞧见她的脸,好歹会说一句“长的还可以。”

这下好了,长的也不好看了。

云楚有些颓丧的放下手里的眉黛,道:“算了,走吧。”

赫巡越发觉得不自在了,他看着云楚慢吞吞的从房间内走出来,听她有些丧气道:“外面还有人在等你呢。”

这会知道有人在等他了。

云楚低着头走到他旁边,眼看着就要这样走出门,赫巡忽而伸出一根手指抵住了云楚的肩头,云楚被迫顿住脚步,抬眸看他。

赫巡道:“你不开心?”

当然是开心的,赫巡肯带她去京城,只是因为没有好看的衣服这一件小事而已,有什么不开心的。

她安慰自己,将来她若是飞黄腾达,想穿什么贵重衣服都可以,何必在意这等小事。

云楚顿时又觉得没什么大不了,她暗暗的想,谁若是笑话她,她就跟赫巡告状。于是她又笑了起来,道:“怎么会呀?”

少女的笑容仍旧像往日一般甜美,赫巡狐疑的看她,道:“真的?”

云楚搂住赫巡的胳膊,从善如流的对他撒娇:“对呀对呀。”

云楚这副样子,赫巡也不好再去提及,他抿了抿唇,道:“走吧。”

赫巡出来时并未遮掩云楚的存在,敛声将擦洗干净的长剑递给赫巡,看见云楚乖巧的站在赫巡身边,心中了然,并未多问。

也不会有人敢多问。

但在场的所有人,尤其是恭恭敬敬立在门口的云家众人,心中都明晰了一件事。

就是曾经在云府无人问津,身世可怜的二小姐在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日子里,从一只小麻雀,飞上枝头变成了人人艳羡的凤凰。

哪怕云楚从此以后只是给赫巡当丫鬟,那也是他们这辈子都企及不了的高度。

等到云楚上了马车,队伍便即刻启程。

曲洲地处偏远,从这里到京城最快也要一个月,此行又是人数众多,就算再赶也不会多快。

赫巡自即太子位以来,向来守正端庄,从不屑于与女子呷戏,以往就算是坐马车,车内也连个丫鬟都不会留,今日却同云楚同坐一辆马车。

宋则安与敛声骑马走在队伍前面,方才赫巡救下云楚的场景他可是看的一清二楚,此前他从未注意过这个女子,如今却不得不重视起来。

回头看了一眼车帘紧闭的马车,宋则安沉声道:“那个女人当真只是殿下的救命恩人?”

敛声觉得不是。

但这话他自然不可能跟宋则安说,只道:“云姑娘为救殿下确实费了一番力气,其余属下也不知。”

言下之意就是云楚幸幸苦苦的救下殿下,殿下带她脱离这个家庭很正常。

宋则安拉着缰绳,并未将敛声的话听在耳里,他其实也并不在意云楚,毕竟这个姑娘的确有旁人倾心的资本。一个女人罢了,赫巡年少气盛,喜欢这类的小姑娘才是正常。

他点了点头,道:“不过说来殿下年岁也不小了,房里是该有人了。”

“皇室内其余像他那么大的皇子皇孙,早就姬妾成群了。”

敛声也并未见过云楚几回,他是真的不知殿下同这个女人的关系,但他觉得宋则安的话有道理,便说了一句:“殿下应该自有打算。”

*

赫巡原不想坐陪她坐在马车里,但是她上去的时候好似认定了他会与她共乘一架,开开心心的拉着他的手不松,见他不动,还顶着一张受了伤的脸疑惑又期待的问他:“你怎么不动,快上来呀!”

罢了。他心道看在她受伤的份上,今日且纵容着她。

马车内,云楚才老实没一会,便悄悄的挑开了帷裳往外看去,明明是走过的街道,可云楚却觉得坐这高高的马车上往下看,同走着看就是不一样。

她喜欢这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看了好一会,云楚才放下帷裳,决定做点实际的,开始跟旁边的男人培养感情。

虽说她现在脸不大美,但是赫巡也算是见过她许多狼狈模样,想必是不介意的。

她歪着头看着赫巡,他正闭目养神,大概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微微抬眼扫了她一眼。

“什么事,说。”

云楚眨着双明亮的眼睛,语调腻歪,随便找了个话题:“哥哥,你原来是姓赫啊。”

赫是皇姓,亏的云楚还一直以为他姓陆。

她说起这个,便眨了眨眼睛,拉住他的衣袖,甜甜的叫他:“赫巡哥哥!”

赫巡睁开双眸,略显严肃目光落在云楚脸上。

云楚被这眼神看的不太自在,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她心道不是吧,该不会是刚带她出来就腻烦了,赫巡也不是这样的人啊。

还是说后悔了?

她唇角仍然弯着,语调尚且还算柔和:“怎么了呀?”

玄黑的衣衫衬得少年越发冷峻,他语调带了几分认真:“孤的名讳,岂是你能随意说出口的。”

云楚:“???”

她一气,脸就容易红,这会刚红一半,又想起这人的太子身份。他以后要是当上皇帝了,那她叫的岂不就是皇帝的名字?这样子想好像是说不太过去。

云楚又熄了火,勉强理解了,嘟着嘴巴哦了一声。

她往赫巡那边挪了挪,虽然这人脸色不好看,但是勉强原谅他,云楚把自己的脑袋靠在赫巡肩膀上,不满道:“好嘛,那我就直接叫哥哥呗。”

谁知赫巡眉头一皱,又道:“不可。”

云楚倏然抬起头,怒气冲冲的看着他,没红完的那一半终于跟着红完了,就连眼睛也似的氤氲着水光。

她深吸一口气,正想骂他,可又觉得自己不能在赫巡面前表现的太过泼辣,男人都喜欢温柔的,于是耐着性子道:“为什么呀。”

赫巡道:“没有为何,尤其是人多的时候,”

云楚叫他什么,他其实并不介意,但是皇城不比湫山,隔墙有耳,随意一句话就能被曲解,须得万事小心。

他是皇室子弟,他的妹妹只能是皇室公主。

云楚委屈极了,但她忍住没有在赫巡面前表现出来,努力乖巧着,道:“…那我叫你什么。”

赫巡道:“随他们一起叫就好。”

云楚脑瓜子动了动,跟着别人叫,那可不就是叫殿下吗。

这也太生疏了!

她也不靠赫巡肩膀了,自己一个人坐在赫巡旁边,自己在那自言自语的嘟囔:“什么呀,我又不是你的小丫鬟。”

“我不想那么叫。”

自己嘟囔了半天,见赫巡不说话,她就偷看了一眼赫巡,瞥见他仍旧顶着张倦懒冷淡的脸,故技重施的哼了一声,企图告诉这个男人自己生气了。

她确信自己的这声哼是非常大的,赫巡绝对听见了,可等了半天也不见他哄她。

“……”不会是真的后悔了吧。

但赫巡只是懒得跟她解释,他平日政务繁忙,难免有顾及不到她的地方,平日里她的那些言辞放在别人眼里那就是大逆不道,这小姑娘从小到大待在湫山,不懂京城礼仪严苛也很正常,只是此去没有人教她该如何,总是要谨慎些的。

他虽是太子,但各方势力盘踞盛行,若真是有人不惜代价要害她,那她便处处是破绽。

赫巡还是不理她,云楚就自己坐在旁边生闷气,气了一会也气够了,她又挑开了帷裳往外看去。

外头已经是她未曾见过的场景了。

比之湫山街镇,这要显得荒芜,他们走的是官道,所以也不怎么颠簸。

车外群山起伏,因是冬日,还能看见一些较高的山上盖了一层雪顶,被云雾缭绕,空旷又遥远。

就连空气好像都新鲜了一些。

面对未知,云楚虽觉得有些害怕,但更多的还是兴奋,她喜欢一切她配不上的东西,比如京城。文化包容,经济富庶,在大街上随便拉一个人都可能是王公贵族,她虽然没有见过,但她喜欢这个从小只能在书上读到的地方。

马车越走越远,云楚隔了片刻,有些激动的拍了拍赫巡的胳膊,指着外面道:“你看,我是不是已经出湫山了呀。”

赫巡向外看了一眼,道:“快了。”

云楚见外面四野空旷,队伍前头是一群坐着高头大马的男人,不由有些心驰神往,她好像是已经忘了刚才的不愉快,又挪过来过来熟练的抱住了赫巡的手臂,跟他撒娇道:

“你怎么不去骑马呢?”

“你会不会骑马呀?我都不会,我没有骑过。”

“你闷不闷呀,你要是闷了可以也出去骑马。”她又紧接着道:“可以顺便带着我哦,我坐你前面,画本子不都是这样子写的。”

赫巡看向她,云楚冲他笑的眉眼弯弯,左边脸颊露出一个并不明显的酒窝,“好不好呀?”

赫巡看了半天,然后淡淡收回目光。

云楚总觉得上了马车以后赫巡的心情就不大好,对她也比之前冷淡,就算刚才她不计较,但是现在他的冷淡也太明显了吧。

但她还是甜着嗓子哄他: “怎么了呀,不要不开心了。”

然而下一瞬赫巡还从云楚的怀里抽出了胳膊。

他叫她的名字,语调认真:“云楚。”

赫巡心道,他说的话必定会让云楚觉得难过,毕竟她喜欢他,但是这些话他必须要让她明白。

云楚一看这连胳膊都不给她抱了,语气也不一样了,她觉得不可置信,连看赫巡的眼神都变了。

但更多的还是委屈,委屈着委屈着眼泪就出来了,盈满了整个眼眶,可怜巴巴的看着赫巡,很不明白为什么。

“干嘛。”她带着鼻音答

赫巡道:“既然你答应同我离开,那你同我日后就不可再像之前那般了。”

云楚大概知道他说的什么意思,可是她不想改变这种相处方式。

虽说她大多数时候都对赫巡另有所图,但她也是真的觉得这个人挺好的,况且她对他还有种莫名其妙的依赖感,这也就让云楚总是想靠近他。

她不服气的问:“以前哪样啊。”

赫巡道:“不准随便碰我。”

凭什么不让碰,云楚垂下眼睫,又气又委屈,快要哭了。

赫巡见她如此还是顿了顿,又补充道:“最起码在有旁人的时候不可以。”

见云楚可怜巴巴的坐在那,赫巡抿了抿唇,语调放缓了些,道:“京城不比湫山,你要多注意些自己的言行,你这样……”

“让人若是误会,于你声誉不利。”

云楚心道她一个从小地方来的女子,才不要什么声誉,她巴不得赫巡坏了她的声誉。

她有点赌气的问:“那我要是不愿意呢?”

赫巡半阖着眼眸,显得他整个人透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冷漠。

他的目的并不止于此。

他自认为对云楚并无男女之爱,那在猜出云楚心意以后便不能像往常般同她嬉闹,给她希望,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所以他说出了自从认识云楚以来,第一句真正意义上的重话:

“带你回京已是还你救命之恩,孤不会一直纵容你,懂了吗。”

赫巡说完,久久未听云楚答话。

正当她以为云楚不会再回答时,耳边才响起少女带着鼻音的,一声低低的应答。

“…我知道了。”

赫巡见此,下意识想要安抚她,可在开口的前一瞬又止住。

两人之间陷入了沉默。

云楚没再出声,马车里就像是只有他一个人。

赫巡再次闭上双眼养神,可不知为何心中越发烦躁。

由于太过安静,马车的轱辘转动声,前方大臣交谈声,甚至帷裳外的风声,都让他觉得不耐。

念了几遍清心咒,仍无太大作用。

他没有做错。

这样的沉默足维持了有一个时辰,中途太监进来换茶水,赫巡原想借此问云楚喜欢喝什么茶,可少女看都没看他,脑袋垂在车窗边静静的看着外面。

终于,不知又过了多久,云楚终于动了动,侧头看向赫巡。

赫巡垂眸看这手中的茶水,目不斜视,只是手中的瓷盏迟迟没有送到嘴边。

这样的注视实在太过煎熬,隔了好一会,云楚终于同他说话了。

“我们现在出湫山了吧,你知道现在到哪了吗?”

赫巡还未开口,云楚又补充了一句:“殿下。”

赫巡目光一顿,只瞬间就恢复了原样,他朝外看了一眼,这荒郊野岭其实看不出到了哪,但他知道湫山并不大,走了那么久必定是已经到曲洲了。

他道:“曲洲。”

云楚哦了一声,又继续看着窗外。

赫巡不动声色的看她一眼,清了清嗓子道:“你之前不是说想来曲洲看看吗。”

云楚嗯了一声,并未对他的话提起什么兴趣,甚至可以说是敷衍:嗯,不是正在看了吗。”

赫巡一哽,放下茶盏,道:“待会去镇里歇一歇,你可以顺道转一转。”

云楚摇了摇头,道:“不给你们添麻烦了。”

“这有何麻烦?”

云楚不答,赫巡又道:“你若是想去,我叫两个侍卫跟着你。”

隔了一会,云楚才慢慢看向他,道:“殿下,还是先休息吧,我不打扰你。”

赫巡:“……”

这人居然又开始跟他耍脾气了,可赫巡诡异的发现他竟然更喜欢云楚直接冲他发脾气叫他哄她,也好过眼前这般。

可思及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结果,又闭了嘴。

但好在云楚的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又过了会,她跟赫巡的话便多了起来,虽说还是一口一个殿下,但比之方才不知要好了多少。

马车行至日入时分,便已抵达曲洲城门。

城门大开,除守卫外便是提前回到曲洲的曲洲知府,正领着下属恭敬的站在城门口。

赫巡等人的车马队伍一到,便开始高声同赫巡行礼。

马车边的太监尖声叫了一句平身,众人才站起身来。

马车内,赫巡道:“曲洲到了。”

云楚:“哦。”

马车行至城内,到下榻的地方时,赫巡率先从马车内走出,云楚跟在他后方。

敛声站在赫巡身边,赫巡瞥了眼自己身后有意无意想捂着脸的云楚,吩咐道:“拿个帷帽来。”

“是。”

片刻后,敛声拿了一顶白色的帷帽,赫巡往后看了一眼,敛声便意会将帷帽递给了云楚。

云楚欣喜接过,明艳精致的小脸上露出了一个甜美的笑容,对敛声道:“谢谢敛声哥哥!”

赫巡:“……?”

云楚声音本就甜软,如今带着惊喜更是让人一听心都要化了,敛声一时有些局促,暗色的皮肤微微发红,看不太出来,他忍不住回了一句:“没…没关系的。”

赫巡脸色更黑了,冷眼扫过敛声,敛声心下一紧,瞬间清醒过来,磕磕巴巴的解释:“是…是殿下让属下送的。”

可云楚闻言没有丝毫表示,只是哦了一声,然后开始戴帷帽。

赫巡简直要气笑了。

可离谱是,他居然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

赫巡一路冷着脸,弄的接待的官员一直战战兢兢,不停猜测是不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对,惹的太子弗悦。

原本就严肃的气氛让赫巡这分外冷酷的脸烘托的更甚,个个都噤若寒蝉。

行至二楼,赫巡身披黑色大氅,走在前端,云楚毫无压力的跟在他后面,然后在太监领着赫巡进房时,云楚理所当然的在他身后顿住脚步。

若是换作之前,她必定已经进来了。她才不会管什么男女之防不可共处一室,指不定还是搂着他的胳膊,跟他感叹房间好大。

赫巡目光落在云楚身上,她却一直盯着自己的鞋尖,不曾多言。

行。

太监关上房门,然后对云楚道:“云姑娘,还请随奴婢这边来。”

云楚观察不动声色的观察着自己旁边的太监,看着约莫二三十岁,长的比女子还白,她见他好几回了,她虽不懂,但也知道一般能做那么多事的定然不是普通太监。

云楚碰了碰自己的脸,疼得吸了一口气。

雪安察言观色,适时道:“姑娘可是伤口疼?”

云楚柔柔怯怯道:“不疼的。”

雪安笑了起来,道:“姑娘不必拘谨,您是殿下带来的人,伺候您是奴婢的责任。”

云楚看了一眼赫巡紧闭的房门,道:“可是他会不会嫌我麻烦呀?”

“这有何麻烦?姑娘只管放心。”

云楚鼓着腮帮子,原本就有些肿的脸颊让她看起来越发可爱,这般低着头的模样好像雪地里一只被抢了储粮的小松鼠。

“真的吗,那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呀?”

雪安做事向来滴水不漏,他耐心道:“姑娘但说无妨。”

“殿下在皇城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我要是不听他的话,他会不会杀掉我呀?”

雪安见小姑娘这副真情实感害怕的模样,脸上笑意更甚,道:“奴婢不敢非议殿下。”

然后又补充道:“但殿下向来仁德宽厚,不会无故杀人。”

“那…那要是有故呢?比如他叫我穿粉色,我偏要穿紫色?我姿势不标准,他不喜欢,或者我一不小心没有叫他殿下,叫他哥哥了。”云楚摸了摸自己的脑袋,道:“他会不会砍我的头呀。”

雪安:“这……”

他第一反应是原来殿下控制欲这么强!

可后来又觉察出不对来,什么粉色紫色,什么姿势,什么哥哥,他好像有点懂可又觉得…匪夷所思!

雪安虽说是个太监,可说起这种房中秘事雪还是多少有些赧然,眼前这个柔软又纯真的小姑娘一看就不知自己说的是什么虎狼之词,他便安抚道:“姑娘放心,殿下很少砍人头的。”

云楚面露欣喜,道:“真的吗?可是今日在马车里他还凶我。”

言罢她又叹了口气,道:“我都不敢跟他说话了,你说殿下若是不想让我活了可以随便喂我点毒药呀,砍头太不好看了。”

雪安掩唇一笑,道:“姑娘不必思虑这么多,还是先行休息吧。”

云楚嗯了嗯了两声,贴心道:“公公也要早点休息呀。”

雪安心中一暖,对云楚越发有好感。

但这并不影响他转而就敲响了赫巡的房门。

半柱香后,房内一主一仆都沉默了下来。

雪安将云楚的话一字不落的传给了赫巡,他以为赫巡沉默是因为自己知道了他们俩的闺房□□,便假装自己并未听懂那段,正儿八经遮掩了一句:

“云姑娘所言应当是学习礼仪这事,依奴婢拙见,殿下可循循然诱之,不可操之过急。”

赫巡压根没关注到这点,因为他是真的没有听懂。甚至也不觉得那段话有什么惹人遐想的地方。

他的关注点在另外一个地方,他半眯着眼睛,道:“她当真那么问?”

雪安道:“回禀殿下,奴婢亲耳所听。”

赫巡又沉默了,他万万想不到,云楚居然会是在担心他砍她的头。

原来她这一路并非是对他爱搭不理,而是因为害怕吗?

可这害怕的理由也太匪夷所思了,他自认在云楚面前并未表露出几分残酷来,怎么在云楚眼里,他就是一个随便砍头的人呢。

还想喝毒药,都怎么想的?

小姑娘果然都爱乱想,他今日只不过是提醒一句,到云楚这里居然已经发展成了他若是不听话,他就砍她的头这地步了。

“孤平日就那般不近人情吗,她好歹也算孤的救命恩人。”

什么救命恩人,这分明就是情人。

殿下平日冷冷清清,居然是个这般野的人。

雪安心里跟明镜似的,嘴上却不戳破,敬业的配合主子,还在为赫巡出谋划策:“奴婢觉得,云姑娘未曾出过湫山,如今跟殿下您一起回宫,嘴上不言,心里也必定是害怕的。”

“奴婢观云姑娘,性子单纯懵懂,待人热情真诚,不肯给人添麻烦。不同殿下您说,恐怕也是害怕殿下您嫌弃她,便自己默默承受。”

赫巡蹙眉,竟觉有几分道理。

不仅如此,她上午还才受了惊吓,正是脆弱的时候。

她原本就是个爱东想西想的人,今日才一出湫山,她心中的恐慌还未褪去,他便同她说了那样一番不留情面的话,于这小姑娘而言,无疑是雪上加霜。

兴许确实是他过分了。

就算是要让她认清局面,也该循序渐进才对。

可他堂堂皇太子,决计做不出特地去哄人这种事来。

他为这个女人破格太多,如今已经回到京城,就算是看在救命之恩的份上对她多行纵容,也不可丢了皇室得脸面。

罢了,明日再说吧。

用过晚膳之后,已是月亮高悬,他站在窗边,正欲关窗时忽而察觉不对。

云楚的房间就在他的附近,从他这里,恰巧能看见云楚房间的窗子。

此刻,夜风侵袭,冷意无孔不入。

云楚房内一片黑暗,俨然是已经吹熄了灯。

可窗户还在大敞着,被风吹的发出吱呀的响声。

人都睡着了,居然把窗户忘了,这般吹一夜,明日还不感染风寒。

赫巡犹豫片刻,心道左右四下无人,自己翻出去替她关个窗也没什么。

可等他翻身到云楚窗前,里面白色的纱帘被风吹的一荡又一荡,房内已然是一片冷意。

他将手放在木窗之上,一个新的念头诞生。

她睡觉那么不老实,会不会踢开被子。

踢了被子,她还会感染风寒,那自己这个窗岂不是白关了?

稀疏的明星分散在夜空,今夜少见的是一轮圆月,月色静静流淌,四下寂静无比。

向来杀伐果断的年轻太子又开始犹豫——既然翻都翻了,要不再大发慈悲的进去帮她盖下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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