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云秋月刚一转身,赫巡便错开了身子,同云楚拉开了距离。
“还没擦完?”
云楚目的已经达到,笑嘻嘻道:“擦完啦。”
赫巡掩去眸中的不自在,背对着日光,神色淡淡,提醒她:“还有两日。”
云楚嗯了一声,接受的十分坦然,道:“那你日后要是想我,要来看看我哦,”
赫巡垂着眸,问她:“你当真决定了?”
云楚端着木盆,像是听不懂,歪着头问道:“决定什么?”
云楚其实知道赫巡的意思,无非就是问她到底愿不愿意脱离云家。但她可不是一个被仇恨蒙蔽双眼的人,也并非是一个只知道逃避的人,她清楚的知道自己下一步应该要做什么。
在她仔细权衡下,她并不觉得赫巡所说有多好,只要她除掉苏筠母子,再把云道拿捏在手,那整个云家都是她的,她又何必再去别的地方当个小市民。
只是这时,她并不知道赫巡那时口里的“安身立命”是寻常人十辈子也求不来的机遇。
云楚摇了摇头,道:“我才不想当孤家寡人。”
言罢,她又笑着问赫巡:“除非你可以带我一起走,不要随便把我抛弃,我就跟着你!”
“……”
做什么梦呢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
云楚若是同他回京,那性质便完全不同,代表的东西也会不一样,到时这份简简单单的救命之恩,可就不单单是金银能够解决的。
他不再多言,不过两天罢了,早些结束也好。
他:“这两日我可能会出去几趟,不会一直待在这,你自己多注意一些。”
云楚正好也没有再用得上他的地方,冲他甜甜一笑,道:“那你出去要注意自己的伤哦哥哥。”
云楚并不是个会轻易与人撕破脸的人,哪怕是在她眼里已经没有利用价值,她也不会表现出冷漠来。
*
实话说,云秋月没有过来同她们当面对质,让云楚觉得非常失望。
当着她心爱男人的面践踏她的尊严,再没有比这更刺激的了。
怪不得云秋月从小就喜欢抢她的东西,大到爹爹的宠爱,嫡女之位,同林越的婚约,小到一件首饰,一件衣裳,甚至是一句夸奖。
原来看别人被欺辱,被剥夺,是一件这么舒爽的事情。
不过之后云秋月必然要做出行动来,就云秋月那种猪脑子不知道会想出什么样的损招,与其待在这种不确定的环境里,倒不如自己主动出击。
云楚可不会坐以待毙,刚送走赫巡,云楚就主动去找了云秋月。
她先去了一趟云道的书房,说自己去陪陪姐姐,这才去的云秋月的闺阁,免得云秋月故技重施直接与她硬碰硬。
院门大敞,云楚缓缓抬手,抚向了自己的脖颈。
手指稍用力,一块明显的绯红就出现在了她的脖颈处。她收回手,然后调整了下自己的表情,走进了云秋月的院落。
她进去时,云秋月正坐在圆椅上背对着她,她逆着日光,晦暗的光影打在她身上,看见云楚进来,她也没有站起身。
云秋月冷冷的看了她一眼,目光掺杂着怨恨,她手里若是有一把刀,恨不得现在就捅进云楚的身体里。
云楚一点也不害怕,反而觉得自己那恶劣的心理获得了极大的满足。
“姐姐,你怎么了呀,为何用这般眼神看我。”
云秋月用手抹了抹自己脸上的泪,冷声道:“来看我笑话?”
云楚道:“怎么会呀姐姐。”
她坐在了云秋月对面,而云秋月这时则看清楚了云楚脖颈上暧昧的痕迹,她目光顿住,红唇微微张开,一时失语。
云楚有些赧然的伸手遮了遮,道:“姐姐……”
云秋月霍然站起身,她身形颤抖,伸手指着云楚,几欲崩溃般吼出她的名字:“云楚!”
云楚猝不及防被吓的一抖。
“你故意的。你就是故意的!云楚,你是恨我吧!”
“云楚,你不觉得你自己很令人作呕吗!你在装什么,有人看吗?”
她的尖叫几乎刺破云楚的耳膜:“云楚你是不是忘了以前对我卑躬屈膝的日子了啊,你以前还跪在地上给我当马骑你不记得了?我让你学狗叫你叫的多快啊,我把吃的扔地上让你捡,你还要对我说一句谢谢姐姐!”
“你是不是以为你现在站起来了你就永远站起来了啊?”
她崩溃大喊,女人尖利的声音传出去很远,丝毫没有顾忌,而云楚的脸色也在随着她的输出而越来越冷。
她脸上仍然再笑,可是眼睛里笑意已然消失殆尽。
等到云秋月吼完,云楚才道:“说完了吗姐姐。”
云秋月胸口起伏,长发散乱,死死地盯着她。
云楚按耐住就地处决云秋月的欲望,道:“姐姐,既然如此我也不同你虚与委蛇了。”
“我确实不喜欢你,但是你们欺负我那么久,我难道就不能小小的反抗一下吗?”
“不过我现在原谅你们啦!姐姐,让我们继续那么约定怎么样?”
云秋月蹙眉,问:“你又在搞什么东西。”
云楚道:“就是您上次说,要带我出去见一个人呀,让他送我出湫山,还给我银子。”
云楚这么一说,云秋月才想起她一开始是要把云楚送给陈魏的。那日在雪山上,倘若不是救下赫巡,她只差一点就能彻底把云楚赶出云府。
对啊,她怎么把陈魏忘了。
没想到云楚这个贱人居然自己过来提醒她。
云秋月惊喜之余,又觉得此事有些怪异,她总觉得云楚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故意来哄骗她,可她又觉得云楚犯不着如此,陈魏在榻上的手段可是出了名的狠辣,她图什么呢。
云楚继续道:“姐姐,这几日我也想清楚了。我也不想再同你斗下去了,恐怕你也不想到最后跟我落一个两败俱伤的下场吧。”
“就凭你,还能跟我两败俱伤?”
云楚不忍戳破她,继续道:“姐姐,我走时你只需给我三百两,我就不会再打扰你。”
“三百两!云楚你是不是——”
云楚又补充道:“陆巡也是你的。”
云秋月声音顿住,抿着唇,心里思忖着云楚的提议。
她当然不会真的让云楚走,只是她见似乎是真的想要跟她做这笔交易,她还真是狮子大开口,三百两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云楚一直观察着云秋月的表情,隔了半晌,云秋月才道:“当真?”
云楚脸上笑意加深,道:“当真。”
有这样的姐姐,兴许是她这不幸人生里唯一的幸运吧!
又坏又蠢,她有些恶劣的想,姐姐如果不是千娇万宠的大小姐,恐怕会活的很惨吧,比她还惨。
不过人与人还是不同的,姐姐是有人爱的人。
而她想要的,是让姐姐成为像她一样无人问津的人。
等到云楚从云秋月院子里出来时,正是午时。
云楚想,她真的好喜欢午时的日光,脚下是被踩的已经化成污水的雪,而头顶是温和灿烂的光。
日光,是这世界上最不偏心的东西。是唯一别人有,她也有的东西。
云楚一直都知道自己干干净净的长那么大很不容易,吃了很多苦才有今天,可是她从来不会自怨自艾,更不会去愚蠢的祈祷有谁给她偏爱,这世上只有她自己最爱她自己。
她要很爱自己,要为自己雪恨,要给自己最好的东西。
云楚收拢手心,快步走出了院子。
临近傍晚时,她出去了一趟,再回来时已是深夜。
借着窗外月光的照耀,云楚看见自己那残破的圆桌之上多了一个精致的木匣。
甫一打开,里面的东西十足是让她楞了一下。映入眼帘的是数件精美的首饰,金光闪闪,精致无比,而垫在下面的是好几张地契与银票,银票算下来足有五百两。
加上首饰宅邸,这匣子里的东西少说也有八百两。
很显然,在一一排除之后,这些东西只能是一个人送过来的——赫巡。
云楚虽自小生在富裕的云家,可她从小到大还真的没有见过这么多钱。别说这些银票,就单论这珠宝首饰,看这每一个都成色不俗,想必也是价格不菲。
她很没出息的心跳加快了些,啪的一声阖住木匣,稳了稳自己的呼吸以后要小心翼翼的把木匣打开。
八百两。
就算不要云家,有这些钱也足以让她逍遥下半辈子了。
陆巡这人看起来还是靠谱的,应该不会送她假东西。
她宝贝似的看了半天,然后深吸一口气,把木匣搂在怀里,在房里看了半天,然后找了一个她觉得非常隐蔽的地方藏了起来。
这让她不得不重新思考赫巡的来历。
就算是云家也不会这般一掷千金,赫巡身在湫山,家却不在湫山,他是怎么弄来这么多钱的?
赫巡身手不错,总不至于是偷的吧?
可她大概不会有机会知道了,不管是不是他偷的,送给她了那便就是她的。
过完今夜,距离赫巡离开云府,便只剩下两天。
第二日中午,轻连过来传达了云秋月的意思。
轻连在云秋月身边待久了,对这个动不动就掉眼泪的二小姐没什么好感,所以在得知大小姐要对付云楚时也是兴奋极了。
她走进云楚的院子,对这个不受宠爱的二小姐并无几分客气。
云楚敲了敲桌子,确定道:“亥时一刻,寻香楼?”
轻连嗤笑一声,道:“还能骗你不成,你可别让人家久等了。”
云楚道:“不过是找个人护送我出湫山而已,去那么好的地方做甚?”
轻连心道这二小姐还有点脑子,道:“最近盗匪横行,大小姐可是关心你,给你找的是数一数二的高手。”
“虽说是给钱办事,但是怎么也得请人吃顿体面的饭吧。”
云楚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哦,这样啊。”
轻连心中不屑,唇角露出点笑意道:“那二小姐,您好好准备着吧。”
云楚坐在椅子上,轻声叫住她:“轻连。”
轻连回过头,面色不耐:“奴婢还等着回去复命呢。”
云楚道:“你把门关上,我跟你说一个秘密。”
轻连蹙眉,将信将疑道:“什么秘密?”
云楚不出声,轻连不知这二小姐要搞什么,便试探着替她关了门,房内顿时昏暗下来。
“说罢。”
云楚坐在椅子上,轻轻晃着小腿。
她柔声开口:“姐姐在寻香楼是有所安排吧,你们是怎么计划的?”
轻连愣住,这二小姐居然看出来了,可那又能如何,这样直白的问她还真以为她会说不成。
她烦躁的开口:“二小姐——”
云楚缓缓从怀里拿出一个银镯,当着轻连的面搁在桌上。
轻连的话戛然而止。
她在府外有个弟弟,年仅六岁。而这镯子,是他弟弟一直带在手上的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