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六娘赶紧按住她的手,又拍了拍虞静舒的肩膀,说道:“你别慌,我刚刚不是说了,有我在谁也想动你,你放心好了,别想这些乱七八糟的,别哭了,怎么这么爱哭。”
听见苗六娘的保证,虞静舒的心这才放回了肚子里,她看着苗六娘的脸色,小心翼翼的又把手伸过来,想抓住苗六娘的衣袖,可怜兮兮又小心翼翼的样子,像一只无家可归,想要被收留的流浪猫一样。
苗六娘是想躲开的,可又怕自己躲开之后,虞静舒心中又生出一些莫名其妙乱七八糟的想法,只好强忍了躲开的冲动,任由虞静舒拉住自己的衣袖。
见苗六娘没有躲开,虞静舒的面上有了一点笑意,神色也不再那么慌张了。
“你就在这里呆着吧,我出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一点浅浅的笑意在虞静舒的面上绽开,就像一朵开在春天里的小花儿,开在了苗六娘的心田里,苗六娘心又有那种慌乱的感觉了,下意识的又是想要躲避。
“奴家不敢,”虞静舒有些急了,往前跨了一步,两只手紧紧地抱住苗六娘的胳膊,“奴家第二天来苗府,认识的人,相信的人,只有夫人一个,不在夫人身边,奴家一个人实在是怕得慌,在夫人身边,不管是什么妖魔鬼怪,奴家也不怕了。”
被虞静舒这样紧紧的搂着,女子的柔软之处亦是紧紧的裹着苗六娘,明明大家都有的东西,但是碰到别人的就叫苗六娘十分不自在,倍感羞臊,脸上飞起一抹嫣红,心也狂跳起来。
“随、随便你吧。”
咳嗽一声掩饰一下,苗六娘别过脸,硬邦邦的说道。
浴堂烛火昏暗,外面月光明亮,苗六娘侧过去的脸庞,一半在月光下,一半在烛火中,耳垂那块肌肤,在月光与烛光的交织之下展露,红得瞩目。
虞静舒眼尖的看见了,她垂睫看了眼被自己抱着的苗六娘的胳膊,意识到苗六娘是因为什么在害羞。
她没松手,两手抱得更紧,更向前靠近了苗六娘一些,笑得甜甜的:“谢谢夫人,夫人最好了。”
苗六娘咳嗽了一声,耳垂更红了,语气却也更加的硬了:“行了,别啰嗦了,去前院。”
她往前走了两步,又转过头来看虞静舒:“你真要跟我去?”
昨天夜里虞静舒可是差点因为方财主的闹洞房而自寻死路,咳,当然,这里面也有自己的原因。
“有夫人在,奴家什么都不怕。”虞静舒脆生生地回答道,脸颊靠在苗六娘肩膀处,猫儿一样的蹭了蹭,“夫人是好人,一定会护着奴家的。”
翠儿正在外面等着,心里想着这新姨娘胆子可能真小,一听方财主这几个字就吓丢了魂,跑进了屋子里。
没想到苗六娘也在屋子里,见二人出来,翠儿眼睛微微瞪大,落在苗六娘被虞静舒紧紧抱着的胳膊上。
苗六娘不自在的动了动手,虞静舒乖巧的松开,仍抓着苗六娘的衣袖边。
苗六娘招了招手,示意翠儿过来,在翠儿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翠儿,有件事需要你去做,记住,要快。”
等二人到前院的时候,方大海和苗强已经隐隐有些要吵开的架势了。
这次方大海有备而来,带来的差不多快十人,不再是上次那一帮干干瘦瘦只会吹马屁的家丁,而是一群五大三粗,牛高马大,满脸横肉的壮汉。
与苗家的家丁一比,简直就是黄牛与小鸡的差别,差不多一个能抵两个苗家家丁了。
“夫人来了。”
远远的看见苗六娘的身影,小厮连忙跑向里头,对苗强附耳道。
“那姨娘呢?藏起来了吗?”苗强连忙压低声音问道。
“好像没有,就跟在夫人身后。”
这个苗六娘,都说了让虞静舒在她那里躲躲,她还把人带过来,不安好心!
今天的情况跟昨天夜里不一样,有可能苗六娘唬不住方大海,苗强正想让小厮过去拦住苗六娘和虞静舒二人,但苗六娘步子迈得快,吩咐的话还没有出口,人已经进来了。
“苗夫人,可算把你老人家给等来了。”
一见苗六娘,方大海顿时有些咬牙切齿,昨天夜里自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什么好处都没落着,回去还吐了几次,今天又头疼了一天,这笔账,他可得跟苗六娘好好算算。
“方老爷,今儿怎么又来了,是补礼金吗,难道昨天算漏了几个家仆?”
“夫人可真会说笑。”
苗六娘跨进门槛,从两府家丁隔开的过道里目不斜视的走过去,坐在首位的苗强条件反射的起身让座,引得方府的人一阵偷笑。
苗强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但他也不敢叫苗六娘起来让开,见虞静舒跟在苗六娘身后过来,想起傍晚时在左院的翻云覆雨,顿时有些心猿意马,便想把佳人拉到身侧,揉揉美娇娘软嫩的小手,消消自己的火气。
但他一伸手,虞静舒却刚好往旁边走开,右边是桌子,她站到了苗六娘的左侧,温顺的垂眉立着。
既被苗六娘拂了面子,又对着虞静舒看得见吃不着,苗强一肚子的火气,恶狠狠的瞪了方大海一眼。
有病?丢了面子来自己这里找补?
方大海可不惯着苗强,立刻冷笑道:“苗老爷,你这是什么意思,自己做不了苗家的主,还怪到我头上来了吗?”
“苗老爷,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方大海身旁一个干瘦的青衫青年接话笑道,“苗夫人是你的娘子,你若是管教不力,可别怪大家伙笑话。”
“你!”苗强面红耳赤,气急败坏的吐出了一个字来,却也没有旁的话能去争辩。
“大人此话差矣,”倒是一旁的虞静舒柔柔的开了口,声音婉转娇啼,语气柔和,“老爷对夫人是敬重有余,爱戴更甚,处处以夫人为先,自然不会像旁人一般,不知礼仪廉耻,为虎作伥,枉读多年圣贤书。”
这话挽了苗强的面子,又不动声色的斥责了青衫男子,苗六娘不由的多看了虞静舒一眼,后者察觉到她的目光,羞涩的笑了笑。
还以为她只会哭呢,苗六娘心里想道。
“好一张伶牙利嘴,不愧是青楼□□出来的,能说会道,伺候人也是各种高手,让苗老爷一颗心全扑了上去。”
长衫男子被辩驳得无话可说,面上一阵青一阵白,压下自己的情绪,又行了个礼,如是笑道。
“青楼□□”四个字刺痛了虞静舒,她神色一怔,眼眸之中凄艾之色顿现,但她立刻便把这情绪强压了下去,强颜欢笑着想要反驳时,手忽然被坐着的苗六娘拉了一下。
她拉起虞静舒的手,掌心与虞静舒相贴,另一手也搭了上来,盖住虞静舒的手背。
常年做惯农活的手十分粗糙,虞静舒惊讶的发现这双手比起画音的手,居然还要粗糙许多,掌心指腹都有不薄的茧子。
但这双手却也温暖许多,有力许多,手心手背都被包裹,就好像冷夜里的一件冬衣,遮挡住了全部的冷寒。
没有错过虞静舒眼眸中的哀痛,苗六娘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与自己无关的话语,但却同样的被“青楼□□”四个字刺痛到了,她几乎是没有犹豫的握住虞静舒的手,想要借此告诉她,别怕,我在。
心底诸多情绪,面上却是冷然,苗六娘转头看向那长衫青年,语气漠然。
“我没有见过你,你叫什么名字?”
“回夫人的话,小生高訇,一介秀才,见过夫人。”高訇行礼道,一派翩翩公子的作风。
“秀才,呵,”苗六娘品了这两个字,冷笑起来,“方大海,方老爷,我是个大字不识的粗野妇人,不会拐弯抹角那一套,我告诉你,我敬你,管你叫一声老爷,你就别在这儿得寸进尺,苗方两家素无瓜葛恩怨,你昨日意图闹洞房,今日又专程来捣乱,还教唆人对我府中人出口恶伤,得罪苗府的代价,你考虑清楚了吗?”
做了五年的当家主母,从什么都不懂人人都轻视,到把整个苗府扶持起来,苗六娘不是一帆风顺过来的,这些年的经历沉淀在她的眉间眼间,话语间声音间,形成了一种旁人难以岂极的气势。
方大海这股子气势震慑住,心虚得冷汗直冒,他只想着一雪前耻出口恶气,哪里想了有什么后果——他做事就没考虑过后果,现在乍然一想,竟是冒出了许多骇人听闻的想法。
什么杀人放火啦,什么先奸后杀啦……
“你、你,我……”
方大海面色青白,结结巴巴,高訇也被震慑住,但他身后那一群高大的汉子和读书人不肯低头的清高支撑着他,他咳嗽两声,色厉内荏的大声道:“夫人此话从何说起?老爷不过是过来与苗老爷道个喜,怎么就……”
“苗家村前后几十里,多少年没有出一个秀才,你是哪门子的秀才?”苗六娘根本不听,毫不客气的打断高訇争辩的话语,“就算你真是个秀才,方大海你专程找个秀才上门来做什么,苗府有什么能写诗作画的人吗?少给我扯那些有的没的,你要认了今天就是来出气找茬的,我苗六娘还认你是条汉子。”
“我、我——”
方大海心里是真怕苗六娘,差点就真认了自己是来找茬的,但是高訇及时拉住了他,在他耳旁低声道:“老爷,您别怕,咱们今儿可是带了不少高手来,她一个弱质女流,府里又是些没什么本事的家丁,真动起手来,咱们绝对不会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