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丁赶紧弯腰去听,一边听一边给苗六娘转述:“老爷说……今天一定要……一定要成亲,不能推。”
“这个样子怎么去成亲?”苗六娘冷漠的说道。
苗家把苗强的病藏得很好,村里没一点风声,只道是苗家少爷在外面,前几年才回来,回来水土不服病了,不宜见风,因此几乎没人见过苗强。
直到她嫁过来了,苗强身体好转了之后才开始陆续在村里露面,这两年发病次数骤减之后,更是开始在外面花天酒地。
“老爷说,说……”
不知道苗强又说了什么,家丁觑了苗六娘一眼,没敢把话说出来。
“说什么了?”苗六娘不耐烦的催促。
“老爷说,让夫人替他把礼成了……他一定好好感谢……”家丁犹犹豫豫的把话说完了。
苗六娘直接被苗强气笑了,手指着自己:“苗强,你让我一个女人家,去跟另一个女人成亲?你怎么不叫我帮你洞房了呢?!”
苗强急了,身体抖得更厉害,啊啊啊的叫起来,口水像漏了的水壶一样往外流。
心里窝着火,苗六娘扭开头不愿看这令人反胃的场景,双手环胸事不关己的望着门外面。
家丁又转述道:“夫,夫人,老爷说,夫人要是肯帮这个忙,他、他……他就把杭云弄出来。”
一听这话,苗六娘猛的转头看向苗强,难以置信的道:“你说什么?!”
杭云是苗六娘的童年好友,在她之前嫁到了外村,两年前杭云夫家犯了事儿,杭云虽然那时早已被夫家赶了出去,却仍被连坐,关进了大牢。
牢房不准人探视,苗六娘想尽了办法也没能进得去,因为那家人掺和的罪名有点大,杭云据说是重犯之一。
说是这么说,其实也就是个花钱的事,要花钱赎人,那官府老爷口气大得很,要千两银子,不然就不放人。
这银钱若是拿出,整个苗府都没了,苗六娘没办法,只能往牢头狱卒那里送好处,请求他们不要让杭云受伤害。
因为这件事,她曾经破天荒的试图寻求苗强和苗母的帮助,当时苗强表示自己没有一点办法,爱莫能助,苗母亦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还警告苗六娘别想拿苗家的银子去赎人。
而现在,苗强却说可以把杭云弄出来。
“你说的是真的?”
苗强抖着脑袋连连点头,咿咿呀呀的说着。
“老爷说是真的。”
心脏都跳快了几分,苗六娘尽量控制着自己的声音,但微微颤抖的尾音还是出卖了她内心的激动:“好,就这么说定了。”
停顿了一下,苗六娘又补充了一句威胁:“要是你敢反悔,我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苗强连忙点头,苗六娘也没觉得这个忙有多离谱,不过就是拜堂而已。
喜服很快换到了苗六娘身上,她比一般女子要高大一些,苗强又比一般男子要瘦弱一些,二人体型身高相近,穿上喜服从后面看,倒也是真的可以以假乱真。
只是这面容却是一时有些犯难,虽然常年在田间劳作,日晒雨淋的,苗六娘的肤色成了小麦色,可两人的眉眼却到底是不一样的。
苗强五官平平,整体偏文弱,而苗六娘生得明眸皓齿,眉宇间又有几分英气,纵然是化妆,也难把二人面容画得相似。
最后是苗强咬牙,反正刚刚被苗六娘当众又骂又打,无所谓面子了,就装作是自己被她挠花了脸,戴个面具遮挡遮挡。
苗强无所谓,那苗六娘就更无所谓,爽快的带上面具,开门出去了。
外面的人都在翘首以盼等待好戏,见“苗强”带着面具出来,俱是一愣,马上便有人调侃起来:“苗财主怕不是被夫人挠花了脸,不肯见人了啊!”
人群中有人回应道:“几道疤换个如花似玉的美妾,我看这买卖啊,成!”
一阵哄堂大笑。
苗六娘对笑声和嘲讽一概置之不理。
已经成过一次亲,她知道流程是怎么样的,先把新娘抱下来,抱到府里去,然后新娘自己跨过火盆,二人再拜堂就行了。
看也不看一眼众人,苗六娘径直朝花轿走过去,前一刻还冲进花轿打人,这一刻却要进花轿抱人,真是讽刺。
常年劳作,身强体壮,苗六娘很轻松的就抱起了虞静舒,手从对方膝下腋下穿过,不期然手碰到了一点柔软。
下意识掂了掂,苗六娘啧了一声,可真轻,没几两肉的样子,但好像该有的地方都毫不含糊。
一边想着,她一边坏心眼的按了按虞静舒,惊得对方一个激灵。
虞静舒不懂“苗强”为什么会突然占一下自己的便宜,而且手劲说大吧,也不疼,说小吧,那一下又着实按得有力,一点酥意蹿至全身。
怕“苗强”再做点什么,虞静舒搂住“苗强”脖颈,凑上前在他耳边说话:“郎君,别闹了。”
含娇带嗔的话语入耳,苗六娘也是一个激灵,脸瞬间变得滚烫,忍不住瞪了虞静舒一眼,心中暗骂,不亏是青楼出来的,这么会撩拨男人。
虞静舒被这一眼瞪得有些心慌,面具只遮挡了面容,没有遮挡眼睛,这双眼睛眼眸漆黑明亮,一点病弱猥琐之气都没有。
分明不是苗强。
那能是谁?
对方抱着虞静舒,路走得稳稳当当,虞静舒娇羞的把头靠对方脖颈处,借着盖头的遮挡,嘴唇靠近对方脖子,嘬了一口。
这个女人在干什么?!
脖子被温热嘴唇触碰到的刹那,苗六娘脚下差点一软,好在及时稳住了才没有摔个狗吃屎。
没想到还有更过分的,她明显感受到对方在吮吸自己的脖子,酥麻的感觉瞬间从脖子那一块扩散开来。
咬牙控制心神,苗六娘佯装正常的把人往上颠了一下,脖子的吮吸感消失,酥麻感却还停留在身体里。
脚下步伐加快,进了府门,苗六娘粗鲁的把人放下,心中有些许烦躁,只想赶紧完礼。
接下来是跨火盆,拜天地。
因为是小妾入门,又苗强谎称无妻,所以礼节是按正妻的礼节来的,只是先前苗六娘来闹了一通,主持礼成的人便当场改了礼,只拜天地,其他全免。
因此,一拜过后,便是送入洞房了。
新娘子送入洞房,新郎官还得在外面招呼客人,好在这么一会儿苗强已经缓了过来,赶紧过来接替了苗六娘。
回到自己屋子,苗六娘拿着镜子照脖子,脖子右侧一个小小的圆点,真的不知道那女人在想什么,怎么会突然给她脖子上来一口。
用力擦了擦上面已经干掉的口水,苗六娘嫌弃的洗了手,叫人准备热水,她要洗个澡。
毕竟穿了这么半天苗强的衣服让她觉得很晦气。
梳洗整理好后,苗六娘兀自在屋子里待了会儿,外面宾客其乐融融,她可没有再去人前现脸的打算。
反正没事儿,苗六娘便翻出了针线,准备自己上手缝衣服,衣服上有个大破洞,是前两天去地里干活时,树枝划的。
只是没想到拿惯锄头的手却拿捏不了这小小的针线,穿针引线是件细腻活,她平日里几乎不做这些事,因而半天都没把线穿过针眼。
心中起了火,苗六娘把针线盒往床上一摔,骂道:“什么破东西,难弄死了。”
门被人推开,婢女小香走进来,见她摔针线盒,一边上前去拿起针线盒,一边问:“夫人这是跟谁发气呢。”
“还不是这破玩意儿。”苗六娘没好气的道,“半天都穿不过去。”
小香闻言笑起来:“夫人别生气,天色暗了,穿针引线就更难了,你看奴婢从不在晚上弄这些东西——夫人是要缝补什么吗?”
“这儿,烂了个口子。”苗六娘把衣衫拿给小香看。
小香接过衣衫看了看,坐到床边,熟练的穿好针线,开始缝补起来,一边缝,一边跟苗六娘说话。
“夫人别生气,老爷这次的确做得过火了,您人后怎么打骂他都行,可千万别人前拂了他面子,这男人呐,最是好面子了。”
苗六娘冷笑一声,去他娘的面子,只他苗强有脸要脸,她苗六娘就没脸不要脸了?
“其实男人还是更喜欢娇滴滴的女人,你看今天那小蹄子掉着眼泪出来,别说老爷,便是周围看的男人,心都要化了。”
小香絮絮叨叨的说着,手上动作不停,不一会儿,衣衫的缺口渐小。
“所以夫人也别太强势了,有时候示示弱,说说好话,让老爷觉得自己像个男人,能抬起头,在外面听话乖巧些,老爷包准能回心转意。”
苗六娘翻了一个白眼,不耐烦的道:“我就这样,天王老子来了也是这样。”
小香摇头:“奴婢知道夫人是女中豪杰,不在乎奴婢说的这些,可女人最终都是要生孩子的,嫁了人,生了孩子,才算是有了个依靠……”
“你别说这些,我不爱听,再说你就出去。”苗六娘冷冷打断小香的话。
小香叹口气,也没生气,也没惶恐,只是担忧的道:“夫人性子率真,奴婢只怕您会被人拿捏哄骗啊。”
“谁敢!”苗六娘不客气的道,“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多,谁能拿捏我谁敢哄骗我?刚刚那女人吗?”
缝补收尾,小香咬断线头,理了理衣服,闻言道:“可不是,青楼出来的女人,有几个是单纯天真的?夫人为人坦荡直率,奴婢怕以后……”
外面忽然起了喧闹声,盖过小香的话,苗六娘从窗边往外看了几眼,叫了个家丁来问话:“外面怎么这么吵?”
那家丁回答道:“夫人,方财主来贺老爷喜,带了不少人,说是要闹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