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夏远又失眠了。翻出很久没吃的安眠药服下,才断断续续睡了两三个小时。
可就算勉强入睡,梦里也全是《假面》中的场景。
眼前是书里那个海岛山庄的房间,保养得当的中年男人跟俊美青年抱在一起,在铺满了玫瑰花瓣的水床上放纵。一波欲望平息之后,青年拾起衣服穿上,毫不留恋地说:
“我们分手吧。”
岑勘的声音还是哑的,语气跟平常说“我爱你”一样迷人,却成功点燃了那个老男人的怒火。
桌上,他送他的昂贵礼物还摆得整整齐齐。为了亲自见证岑勘新书得奖的时刻,他甚至特地从华尔街飞过来,结果就等来这么一句话?
“为什么?”男友从背后紧紧禁锢住他,愤怒地问:“你有别人了?”
“并没有。我说过了,当初跟你在一起,只是为了新书体验跟富豪谈恋爱的感觉。现在书写完了,奖也拿到了,这段关系对我来说,就已经没有意义了。”
青年扭过头来,使坏般在男友嘴唇上咬了一口:
“抱歉,亲爱的,我要去寻觅下一个对象了。”
“岑!你不能这么对我! ”男友咬牙切齿,“我不说结束,从没有人敢跟我提结束关系!”
岑勘很轻松就挣脱了他的怀抱,披上大衣往外走,无所谓地说:“那你可以对外宣称是你甩了我,我不介意。”
“立刻回来!否则你信不信?我会自杀在这里!”
拿自杀威胁不许分手的男人,岑勘见多了,也没见一个自杀过。他懒得回复,冒雨冲出门去,顺手删光了和男友,不,前男友的聊天记录。
岑勘坐船来到这个海岛,是为了参加某个新锐文学奖的颁奖典礼。典礼已经在下午结束,他清楚因为自己混乱的私生活,同行里根本没人喜欢他,所以他并不想参加晚上用于社交的假面舞会,只想尽快离开这个岛。
可天上黑压压的乌云正在迅速集结,那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在这种天气下,没有船只敢冒险离开港口。所以岛边的海面空荡荡一片,根本连一艘船都没有。
岑勘耸了耸肩,扫兴地走回山庄,还没进门,身上的大衣已经被暴雨浇透。他抱着肩膀瑟缩了一下,感觉小弟弟又有抬头的趋势,于是转了个方向,走向山庄自带的室内泳池。
那老男人估计是x功能不行了,总喜欢在带来的红酒里加点料。岑勘每次喝了之后,都感觉多余精力无处发泄,只能在床上腆着脸求欢。
可惜,老男人根本满足不了他。这种欲求不满的日子,他可算是过够了。
偌大的泳池间空无一人,大家都去参加假面舞会了,不会有人过来游泳。于是岑勘放心得把自己脱得精光,仰面倒下,像颗流星般坠落在泳池中央。
被海水包裹的感觉非常舒服,渐渐消解了体内那团火焰。为了更快扑灭那团火,他只能求助五指姑娘,可今天不知怎么了,竟迟迟攀不到顶峰。
就在这时,岑勘忽然感觉到一道滚烫的视线从远处射来。
有人在暗中偷窥。
岑勘丝毫没有惊慌失措,甚至懒得去找对方藏在哪里。他惬意地吹了声口哨,放任身体上下漂浮在水波间,很快,体内那座卡住的火山终于喷薄而出。
游戏结束,那道视线也随之消失了。
又游了会泳,岑勘感觉精疲力尽,爬到岸边擦干身体,穿上衣服,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他是被女人的尖叫声吵醒的。
没完全睡醒的大脑还有点迷糊,岑勘感觉有人把他粗暴地从地上拖起来,反复询问:
“晚上八点到十点之间,你在哪里?有谁能证明?”
这些人还穿着假面舞会的衣饰,显然情况紧急到来不及更换衣服。而让他们如临大敌的原因,竟然是岑勘那个嚷嚷着要自杀的前男友,凌晨被人发现死在了房间里,胸口还插着一把血淋淋的尖刀。
现在,岑勘因为昨晚没跟那老男人住在一起,已经被列为头号嫌疑人。
至于理由,则是他跟对方不和已久,终于在昨天被扫地出门。他不甘心失去这棵摇钱树,却无力挽回,于是怀恨在心,为了报复而杀人。
在座的不愧都是名小说家,一个个脑洞大开,令岑勘十分佩服。
可泳池的监控在夜间无人时都是关闭的,他也确实没有不在场证明。
外面的暴风雨已经持续了一夜,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止。杀人犯不可能乘船逃离小岛,所以必然还在这些人当中。
难怪人心惶惶,急着要把坏人找出来处决,肯定是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头上。
岑勘被几个男人围在中间,很明智地站在原地不动。那些人看他乖乖的,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处理,就在这时,有人高声喊:“贝铭恩先生来了!”
有人拨开人群走进来。那是个极其高挑的男性,五官如欧美人般深邃,面容冷峻而强硬,身上还穿着中世纪的蓝色礼服,与背后的白瓷蓝水相映成趣。
岑勘眯起眼睛,目测了一下对方下面的尺寸,直觉应该不小。
帅哥的事,岑勘总或多或少听说过一些,所以他知道这个贝铭恩是医学院的逆天学霸,但因为对法医学和犯罪学更感兴趣,所以博士毕业后就开了自己的私家侦探事务所,还顺便写起了侦探小说。
在这群人里,贝铭恩应该是最常跟嫌疑人打交道的人了。
“贝先生,”其他人如同见到了救星,“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能不能由您先负责看守他?天一亮我们就想办法联系警方。”
贝铭恩不置可否,平静得跟周围人格格不入,琥珀色眼珠唯独在扫过岑勘时,浮现出一丁点波动。
因为那个漂亮的青年已经主动对着他伸出双手,目光清澈而无辜。
“您可以用手铐把我拷在您的床头。” 他说,“这样我就绝对跑不掉了。”
……
凌晨五点半,夏远从睡梦中挣扎着醒过来,觉得自己八成是疯魔了。
他梦见自己变成了岑勘,潘嘉成了那个死掉的富豪前男友。而贝铭恩一抬头,竟然是陆洋的脸。
他之前可从没把现实世界的人物跟剧本搞混过。
夏远抱着被子思考了一会,觉得会出现这种状况,可能是因为以往从没尝试过岑勘这样,与自己个性截然相反的角色,潜意识里过于兴奋和紧张,担心自己做不好。
不过正因如此,这个角色也绝对是个新的挑战。
反正也睡不着了,夏远索性爬起来,动笔写下了自己对岑勘这个人物的想法和《假面》的读后感,然后一起发给了榆木。
至于榆木会怎么嘲笑他,那都是天亮之后的事情了。
发送完成,夏远刚想关机,却又在电脑上看到了那首没写完的《夜车》。
这还是在遭遇黑车的那天晚上,他一时冲动想写来警告狗仔的歌。
虽然当时的激情已经消退了,陆洋最终也安然无恙,夏远甚至连那辆车里是不是狗仔都不知道。
但为了打发时间,他还是继续写了下去,并把歌词抨击的对象,改成了一切想要偷窥他人隐私的人。
窗边风铃沙沙作响,此刻往窗外看去,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
这个点,陆洋应该还在睡觉吧?他曾经在直播里形容过,自己睡着就像死了,连拆家天团联手在外面拆家都叫不醒。
真是个令人羡慕的人。
连睡眠质量,都这么的令人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