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车上的狗粮少说有一百袋,还都是十公斤以上的。要全搬进仓库,恐怕需要几个人合作,还得用到小推车。
要谢星文一个小时内自己全搬完,潘嘉这完全是在刁难人。
“谢前辈,别搬了。”
夏远要去阻止,潘嘉却小孩耍赖一样拽着他不肯放,夏远只得扭头警告:
“喂,你也适可而止吧。”
潘嘉立刻高举双手表示投降:
“不是,远远,是他主动来找我的。他说他觉得很对不起你,希望有弥补的机会,但不敢直接找你,这才联系我,说他愿意公开道歉,还说只要你能原谅他,让他做什么都行。你问问他,是不是我逼他的?”
“不是潘少逼我的,是我心甘情愿的。”
谢星文依然低着头,音调里满是悔恨。
“夏远,我在这里郑重向你道歉。我不应该嫉妒你,不应该妄想跟你抢那个奖杯,更不应该在网上诋毁你。我错了,对不起,以后不会了。请你……请你原谅我吧。”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都在颤抖。夏远听得心里很不是滋味,弯腰从地上捡起那顶鸭舌帽,拍拍上面的灰,递给谢星文。
“前辈,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你不用来这里作践自己。”
“不,是我求潘少给我一个展示诚意的机会。”谢星文双手接过鸭舌帽,“等我搬完,你再原谅我,就当是让我赎罪吧。拜托了,夏远,这样我会心安一点。”
夏远猛地看向潘嘉,男生耸耸肩膀,一脸不关他事的表情。
夏远心知这么损的主意肯定跟潘嘉脱不了关系,可谢星文话都说成这样了,他也只好说:
“如果非要这样的话,那我跟你一起搬。前辈,你等我一下,我去仓库拿小推车。”
“远远,你别管他。”潘嘉着急了,“远远!那你等等我,我跟你一起去!”
夏远冷冷地说:“你,站那别动。千万别过来。”
等夏远从仓库取了车出来,正遇上谢星文扛着狗粮迎面走来。
他一看平时就不怎么锻炼,两条腿都在打颤,在巨大的狗粮袋映衬下,愈发显得文弱无力。
夏远赶紧去帮忙卸货,却被谢星文拒绝了。他坚持一定要全程亲自扛,亲自卸,夏远拗不过,只好争取一趟车多装几袋,给谢星文减轻负担。
等夏远跑第三趟车的时候,陆洋终于装不下去了。
他原本正在另一边架摄影机,打算来个剃毛过程全记录,忽然发现这边好像更热闹,于是双手插兜,踱步过来。
“什么情况?”他挑起一边眉毛,“需要帮忙吗,大明星?”
“不用了。”夏远累得都快没力气说话了,“您就别来添乱了。”
“这就没力气了?”陆洋摇摇头,“躲开,还是我来吧。”
“不用。”
陆洋也不跟他多费口舌,直接上手,把小推车从夏远手中抢了过来,然后掉头就走,把那车狗粮推得像飞一样。
依然是步履从容,不紧不慢。
同样的东西,在自己手上沉得要命,落到对方手里,却轻得仿佛不存在。夏远不得不承认,这家伙靠拿画笔练就的肌肉真不是白长的。
而且绝对不止表面上看见的那些。
陆洋进了储藏室,夏远也跟进去,帮他把车上的狗粮一袋袋卸下来。
“你刚才用力的姿势不对,多来几次会受伤的。要这样推才行。”
陆洋现场教学,示范了正确高效的推车动作。
“待会你就负责把狗粮搬上车,我送去仓库,这样会更快一些。”
夏远频频点头,一脸学到了的表情,甚至掏出手机,认真地在备忘录里把推车示意图画了下来。
他一向是个灵魂画手,手残到画人只会画火柴人,以至于当陆洋偏头过来要看时,夏远都不好意思给他看,立刻侧过身去画,把那张图藏得严严实实。
开玩笑,在专业选手面前暴露画功,也太社死了。
等夏远画完那幅歪歪扭扭的大作,再转回身来,就看到陆洋正嘴角含笑,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
那笑容太温柔,被它笼罩着,竟然会产生一种对方满心满眼都是你的错觉。
夏远愣了一下,迅速低下头去,却又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下意识要闪避,只是觉得浑身刚冷下去的汗水又热了起来。
就这么一愣神的工夫,等他抬头再看过去,那抹笑容已经不见了。陆洋表情如常,正弯腰去将又一袋狗粮卸下来。
夏远心中泛起隐隐失落。他摇摇头,企图把某些奇怪的感觉甩开,可是哪有那么容易,这就像强迫一壶沸水瞬间冷却。
他正要上前帮忙,陆洋已经把那袋狗粮在角落放好,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东西,举到眼前,转身面对夏远。
“刚才你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他有点苦恼地说,“怎么办,是我错怪你了。夏老师,你愿意接受我的道歉吗?”
那是一束临时用狗尾巴草编的兔耳朵,毛茸茸十分可爱。夏远从没收过这样简陋的礼物,顿时给他逗乐了,伸手接过来,很新奇地用手指绕着那段长长的茎叶玩。
陆洋静静看着他对付植物,摇摇头,劈手把兔耳朵抢回来。然后放进夏远胸前的口袋里,还调整了一下位置,让那颗小兔头露在外面。
“这是印玺,不可儿戏。”他一本正经说,“本王今天把印玺送给你,从现在起,你就是兔子国的下一任国王了。”
夏远微微低下头,看着那对令他垂涎不已的修长手指在胸前翻飞。而陆洋摆弄兔头的表情专注而认真,就像真的在为自己加冕。
“嗷,你竟然把王位都让给我了。” 他感觉耳朵有点发烫,把头偏到一边,“没办法,那我只好勉强接受了。”
陆洋没听出什么异样,弄好后特意拉远了几步距离,看着青年欣赏片刻,翘起一边嘴角: “不错。”
就在这时,半掩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是谢星文又扛了一袋狗粮进来。
到此刻为止,他已经来回搬了近十趟,身上汗衫就没干过,脸色肉眼可见地差了下去,嘴唇也干裂发白,整个人摇摇欲坠。
进门时,他还不小心被杂物绊了一下,身体晃了晃,终于再也撑不住了。
幸亏右手及时扶住门框,才没有摔个结实。
可是袋子摔破了,狗粮也撒了一地。
夏远一惊,赶紧跑过去扶他。陆洋抬头凉凉地看了谢星文一眼,懒得动。
“前辈,你没事吧?”
“没事。”谢星文揉了揉腰,“我就是……头有点晕。”
“撑不住的话,就别硬撑了。”
“不行啊,”谢星文摇摇头,挣扎着爬起来,“一个小时……就快到了。我还不能……不能休息。”
夏远很无奈,之前他从不知道,谢前辈竟然倔得像头牛,还是怎么都劝不动的那种。
“走吧,大明星,下一车。”
陆洋撂下这句话,就率先推着车出去了。走到半路,有学生家长提出要一起帮忙,他也来者不拒,甚至向在场的汉子们发起了极限挑战。
而屋内,谢星文扶着墙站直了,勉强往外走了几步,很快却再次一头栽倒在地。
这回直接晕了过去。
“前辈!”
等夏远找人对谢星文实施完简单的抢救,再出来追陆洋的时候,他惊讶地发现,几乎大半个基地的男人都过来帮忙搬狗粮了。
大神的效率……真是惊人啊。
潘嘉原本站在外面监工,夏远不让他跟进去,他也不敢跟。正无聊呢,就看到呼啦啦来了一群壮汉,一人扛起一袋狗粮就走,很快把一卡车搬得见了底。
潘嘉有点不明所以,正好看见夏远出来了,就跳起来朝他挥手:
“远远!我都快被晒化了,我现在能进去了吗?”
午后的日头正烈,夏远看他皮肤被晒得红红的,衣服皱了,头发造型也塌了,整个人一副可怜相,心先软了一半。他觉得这纨绔该长记性了,于是决定放他一马:
“当然。潘少,请。”
禁忌解除,潘嘉兴高采烈地跑过来:
“远远,我嗓子渴得快冒烟了。里面有喝的没有?”
“有啊,有阿姨现煮的绿豆汤。”
潘嘉听得口舌生津,可是等他看清了院子里的环境,顿时又觉得无法勉强自己了。
他直接脱口而出:
“这地方这么脏,煮出来的绿豆汤也不卫生吧。能喝吗?不会拉肚子吧?”
夏远脸色一黑,潘嘉完全没发觉,还在喋喋不休:
“算了远远,别喝了。我车上有现磨咖啡机,我去弄,冰美式来一杯?ok?”
真是个……喜欢在别人雷点上反复横跳的男人。
周围人都在面色不善地往这边看,夏远终于忍无可忍:
“我刚刚喝过了,完全没有问题。你不喝算了,正好我还没喝够呢。”
“我错了,我喝还不行吗。你说没问题就没问题的呗。”潘嘉鼓了鼓腮帮子,小心翼翼地试探,“不过,那什么,我能跟你用一个碗吗?”
“不不不,没有碗,也没有汤了。你自己喝你的冰美式去吧。”
“远远……”
夏远彻底不打算理他了,转身进了狗舍,想看看陈芦还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潘嘉想追进去,刚一拉开门,就被里面的味道熏了出来。他正犹豫,就被旁边一条边牧吸引了视线。
“哇这只狗子,很像喵喵家的大妞嘛。不错不错,卖吗?我也往家里弄一条。”
没人理他,潘嘉也不尴尬,很快又发现了重新开始摆弄摄影机的陆洋。
“你会摄影?哇,这构图,这光影,很专业嘛,难道是哪家机构的专业摄影师吗?”
陆洋头也不抬:“没有,业余瞎玩罢了。你也懂摄影?”
“哈哈一般一般啦,我也是瞎玩。”
谢星文脸色还是很差,正坐在一旁休息。闻言,自觉地充当起了捧哏的角色:
“怎么会是瞎玩?我可听说了,潘少拿过全国青年摄影大赛的特等奖。”
他一开口,在场的很多人都觉得熟悉,却想不起来在哪听过。看到谢星文,也只觉这个男人有点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要怪,只能怪谢星文声音的辨识度很高,但颜值不算高,而且不喜欢上镜,所以听过他声音的人不少,认识他本人的却不多。
“哦。”陆洋抬起头,深深看了潘嘉一眼,“我听过那个比赛,很专业。哥们儿,了不得啊。”
“害,好汉不提当年勇。”潘嘉来了劲,一把勾住陆洋肩膀晃了晃,“喂,哥们儿,有没有兴趣做主播?我捧你啊。”
陆洋一挑眉:“哦?我这样的素人,也能做主播吗?”
“当然,你要是去做萌宠主播,肯定比那个什么喵爷万福强。现在观众都看脸,你往镜头前一站,什么都不用说,保准就有一堆人抢着叫老公。”
“真的?”
“真的,我敢打包票,喵喵本人肯定是长得丑绝人寰,所以才不敢出现在镜头前面。为什么不敢?怕掉粉呐!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