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晏承书思考金虚元行动计划的时候, 天行宗此刻内部暂时还算祥和。
那场无与伦比的灵气沐浴,令修仙界所有人都有所进益。
修仙界正处于一个前所未有的安静状态,所有人都在自己洞府闭关, 没有争吵,没有比斗, 当天在场的所有人都在抓紧时间消化那一场机遇。
唯独只有金虚元,他望着空荡荡的弟子练武场,缓缓走到正中间,双手摊开,腾空。
他修为高深,是天行宗除不破真君以外修为最高的一个。
现在不破真君死了, 死在他手下, 金虚元俯瞰这偌大的天行宗, 眼神蔑然,身躯周围渐渐围绕黑色魔气。
只有扫洒弟子看到宗主中二病一般升空,但那些人修为低下, 看不见那代表不祥的浓黑。
扫洒弟子们跪伏行礼,还不待起身,背后兀地蓬出一片血雾, 他们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就已经气绝当场,生机化为雾气,源源不断汇入金虚元身边的魔气。
随着金虚元不断抬手, 周身的魔气越发翻涌,逐渐弥漫到整个宗门院落, 再到各个山峦。
这是一次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虽然比起预想中要仓促了不少, 但沐浴天灵树后, 整个修仙界都陷入了沉静,这比起他之后再做打算要好太多。
不会有任何人前来打扰,这些沉浸在修炼中的人,身处在自己最熟悉的地方,连一点抵抗都不会有,便会陷入昏迷,乖乖交出自己的修为和生机。
若非他现在的修为还是太弱,这样大好的机会,整个修仙界都本可以成为他的养分。
金虚元那双道貌岸然的眼里闪过一丝遗憾。
随之被狂喜所覆盖。
待他吸收完天行宗所有人的生机,再炼化一段时间,何愁其他人不会成为养分。
这时,第一缕生机已经融入了他的身体。
属于魔修的癫狂缓慢蒸腾,金虚元现在看上去已经不再是之前那副德高望重的模样,面上带着狂乱的笑容,异常狰狞。
晏承书便是这个时候赶到的。
他的面上头上已经系上了新的系带和帷帽,修仙界虽不至于人人修为都很高深,但水平绝对不是人界能比拟的。
以他现在白发红眸的皮肤,在修仙界随随便便引起一个人的注意,褚妄言就不要想救了。
他初次踏入修仙界,摸不清方向,这里比他想象中冷清,不论是大道还是小路,城里还是山间,没有一点人气。
他连问路都找不到人。
担心实力在修仙界不够看,晏承书不敢肆意用神识扫描,只能寄希望于系统能给点力。
他稍微飞得高了些,让系统抓紧时间扫描,系统那边慢吞吞地还没有来得及显示,晏承书自己先捕捉到了一丝血腥味。
那血腥味极淡,扩散得却很广,显然是有大场面的屠杀,若非他来这个世界整日和这些味道打交道,或许会忽略过去。
修仙界谁敢这么大张旗鼓搞事?
晏承书戳了一把系统:“节约内存,我好像知道金虚元在哪儿了。”
系统乖乖关了大半视野。
晏承书一路疾驰,看到的便是尸横遍地的天行宗。
这一幕何其熟悉,当初他匆匆赶到云家,看到的便是这样的场景。
若说最大的区别,便是天行宗表面上死的人少了些。
晏承书的目光环绕四周,数不清的房舍、山脉、院落,四面八方纷纷传来血腥味,还有无数条白色的灵气汇聚,在半空中化为漆黑。
金虚元升在半空,双目紧闭,头高高仰起,通身都是黑压压的魔气。
晏承书看到他的一瞬间,心头开始疯狂跳动——这是boss在晋级!
果然是金虚元这个老东西杀人嫁祸!顾不得担心褚妄言现在在哪里,他要尽快打断金虚元施法,不然整个天行宗都要交代在这里!
晏承书看着那翻涌狂躁的魔气汹汹然灌注到金虚元体内。
金虚元本人沉溺在魔气大幅度提升的狂喜中,竟然完全没发现背后站着一个被他算计,本该在不破真君死亡地等他的晏承书。
耳边心跳声鼓噪,晏承书盯着那些外溢的魔气,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不断完善。
他表情一肃,学着金虚元的样子,猛地也飞到半空中,不管不顾一头扎到那片浓郁的黑雾中去。
带着不甘、怨恨、愤怒、惊惧、怨毒的生命气息被魔功强行提取为魔气,那扭曲的情绪化作千万利刃,狂啸着、嘶吼着,撞击上晏承书的躯体。
他新换上的帷帽和系带瞬间被魔气撕裂,满头白发披散。
这是金虚元以自己合道境实力为基础吸纳的魔气,他自己吸收尚且理智全失,更何况才炼虚境的晏承书。
无异于在小溪沟里放航母,将小溪沟碾压得连渣都不剩。
晏承书唯一的优势就是入魔道具带来的清醒入魔了,所以在承受那些魔气的一瞬间,晏承书立马强行拓宽自己的经脉。
这等于是,一边用力将小溪沟开凿成为大海,一边缓慢将航母放到刚凿出来的大海里。
这耗费了他太多心血,这具身体承受不住那样庞大的魔气入体,他白玉般的肌肤被经脉内部的魔气割裂,他整个人仿佛刚从血水里捞出来一样。
金虚元本沉浸在狂喜中不可自拔,却察觉到面前的魔气陡然消失了大半,他倏地睁开一双猩红嗜血的眼睛,低头。
一身是血的晏承书出现在他面前。
金虚元瞪着晏承书,声音低沉,却蕴含雷霆般的暴怒:“是你?”
他借空气中的魔气,缓缓抬手,将晏承书击落。
用尽全身力气才没让自己被魔气把身体当场冲爆的晏承书避无可避,哇地吐出一口血来。
他面上表情不变,重新腾空,迎接魔气。
他能感受到随着经脉拓宽,魔气涌入,他的实力正在进阶。
或许用不了多久,他就能冲破炼虚境,到达合道。
尽管代价可能是那些来不及驯化的魔气自体内切割他的身体,但那无所谓,他本来也没打算长命百岁。
晏承书笑着抹了一把嘴角的鲜血,那双红宝石一样明亮的眼睛不甘示弱地瞪着金虚元:“老东西,骗我去山上等你,是为了让我杀阳谨默?”
像是听到什么极为好笑的事情,金虚元那张陷入癫狂的脸竟然有一瞬间清明,他哼笑了一声,带着嘲讽:“你摘下系带看到他的长相了?”
晏承书此时是在拖延时间,只要金虚元经验主义,不将他打落,而是任由他跟着一起吸收魔气,等他爆体而亡,他就有机会进阶。
于是面对金虚元没头没尾的问话,晏承书顺势接了下去:“看到了,长得不错。”
聊天嘛,有来有往,时间就拖下去了。
他想给金虚元表达的意思:阳谨默长得不错,所以我没杀他,你的算盘落空了。
金虚元理解的意思:阳谨默长得跟阳西童有很多地方相似,所以他认出来了,没杀,自己想看自相残杀那一幕的心思落空了。
金虚元确实抱着等晏承书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家伙爆体而亡的想法,此刻来了乐趣,倒是没再将晏承书打落,而是顺势提起了另一件事:“你这般苦心找他,那你可知道他的本名?”
晏承书眉微微皱,眼里有着浅浅疑惑:“统子,阳谨默还有别的名字?”
系统:“没有啊,剧本里从头到尾写的都是阳谨默嘛。”
晏承书得到答复,笃定看向金虚元:“我当然知道。”
他白皙的面颊上那些血雾早已被汗水冲刷,露出一张精致小巧的脸,看向金虚元的眼神无比坚定,就像是永远不会动摇自己的信念。
像极了强作伪装,金虚元哼笑一声:“那你可知道,他本名叫阳丰元?”
在晏承书瞳孔震动的注视下,金虚元内心被魔气挑起的恶意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饶有兴致地看着晏承书:“阳丰元,字西童。他只告诉你自己叫西童,没告诉你自己的本名吧?你还四处找他,一个根本没几个人知道的名字就能骗到你,你即便真的来找他,又如何找到西童这个人?”
金虚元在半空中爆发出笑声。
他能感受到晏承书惊讶到掩藏不住的情绪。
殊不知晏承书在脑子里都快和系统一起疯了,在听到这个惊天大八卦的瞬间,他连拓宽经脉的动作都差点没维持下去,体内气机一抖,他硬生生喷出一口血来。
金虚元看到晏承书那一口血,笑得越发畅快。
晏承书根本顾不上金虚元的猖獗:“什么?!阳谨默在天行宗里原来是叫阳丰元?!好家伙我随口一编的名字竟然就是他的字?!太过分了,这家伙行走江湖竟然给自己取艺名!怪不得上一次金虚元听到我说名字之后表情那么怪!”
系统也好震撼:“天啊!主系统给的剧本里面到底有一个字能信吗!”
戏弄完年轻人的三观,金虚元显得越发亢奋,这个脸上带着刻板线条的人此刻什么表情都有。
晏承书看了一会儿,默默回头跟系统吐槽:“他好恶趣味,为什么要爆阳谨默的马甲,换到马甲文里,他这个操作怕是得让读者骂出去十几章。”
他的吐槽刚传达给系统,便被一阵大力袭击,再次倒地。
金虚元笑得挑衅:“想要吸收魔气?再爬起来。”
晏承书体内气血翻滚,他从储物戒里拿出一把自己搓的药丸喂进嘴里。
金虚元先是警惕了一下他手里的东西,待发现不过是一把没有灵气的普通药丸之后,嘲讽地笑笑:“怎么,阳丰元连一点灵丹都舍不得给你?”
晏承书没有理会,颤颤巍巍爬起来,重新飞回魔气中。
那魔气汹涌一如既往,他的身体在魔气冲击中猛地一颤,脸色白如金纸。
金虚元看着他的狼狈,突然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那笑容饱含的恶意太过深沉,让晏承书觉得有些不妙。
但他实在太力竭了,承受魔气已经用了全部力气。
金虚元恶趣味想等他垂死挣扎,他才不需要分心去做别的事情,此刻对方露出这样的笑,他却连探查的力气都没有。
下一秒,他再次被打落。
晏承书正要重新爬起来,与此同时,角落飞快闪过一抹青色身影,急匆匆朝他跑来。
晏承书侧头望去,向来整洁的褚妄言跑乱了衣裳,面色苍白,嘴角带血。他身上有一缕灵气正在逸散,被金虚元的魔气牵引至半空,变为魔气,他却毫不在乎,直奔而来,满目担忧。
空气中魔气涌动,晏承书陡然意识到金虚元打算做什么,猛地起身,替褚妄言挡下金虚元的一击。
在褚妄言目眦欲裂的表情中,金虚元施施然说了一句:“你对我这孽徒倒是情深义重,怎么,一个阳丰元还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