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竟在我自己!
晏承书拒不承认。
怎么回事,赵景巍在匈奴开天眼了吗,怎么什么事都知道!
能不能对康宇的业务水平有点信心!跟着原主一起喂马都能活到送出情报把镇远军引到匈奴老巢里去的时候,现在不用喂马,身体健康点怎么了嘛!
晏承书感觉自己应该理直气壮一点,但禁不住心下有些慌乱,硬狡辩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探子。”
顿了顿,偷瞄一眼赵景巍的表情,晏承书咬牙诋毁自己:“我一个文弱书生尚且在匈奴活得不错,康宇乃习武之人,总不至于比我还不如!”
说完,他索性也不看赵景巍了,身体往下一滑,拉起被子盖住眼睛。
摆烂。
爱咋咋吧,有本事把他杀了。
赵景巍有些愣忡,他本意没打算咄咄逼人,话题不知不觉便这样了,万万没想到对方如此消极应对,从头到尾没对表情做过半分隐瞒不说,现下竟然做出用被子蒙住脑袋这种幼稚的事情。
……这是笃定了自己不会对他如何?还是根本不在意自己对他的看法?
赵景巍坐了一会儿,惊诧地发现对方似乎真的没打算再理会他了。
他有些哭笑不得,再度打量了一眼,竟是主动退了出去。
他在脑海里将晏承书的违和一一枚举,试图看穿对方的真实意图,但一直无果。直到守在门外的侍女匆忙上前,他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把从晏承书手上拿来的空药碗给带出来了。
药碗被拿走,赵景巍看了一阵:“他一直这么不愿意喝药?”
侍女埋头应是。
“之后他喝药,你们寻周喜来找我,我来看着他喝药。”
周喜是赵景巍身边的太监总管,两个侍女应声,送走赵景巍。
这边晏承书本来只是打算简单被子蒙头当鸵鸟避避风头而已,倒是没想到刚一沾上枕头,睡意便铺天盖地的来了。
嘴里苦涩的药味还没来得及散去,人便失去了意识。
不知道过了多久,隔音效果差到令人发指的木门外传来争执声。
晏承书撑着床沿缓缓坐起来,这个动作牵扯到了伤口,让他额间有些冒汗,脸色也迅速发白。
实际上他是没有感受到疼的,痛觉早就在被柏溪抱在马上挤得要死的时候就关了,现下牵动伤口,他只是觉得自己眼前莫名其妙阵阵发黑。
外面吵嚷的声音越来越大,距离也越来越近,晏承书还有些看不清,眼神发散,干脆坐定望着门口屏风的方向,心里默默读秒。
数到15的时候,门那边突然传来巨响,同时,刺目的光亮从门外照射进来。
晏承书本来还在睁大眼睛找焦点,骤然被阳光一晃,下意识眯眼,就是那么半秒钟不到的时间,一道身着绯色朝服的身影乘着阳光走了进来。
背着光,除了那绯色的朝服,他什么都没看见。
绯色朝服……晏承书略有一些联想,主角受柏溪一登场就是赵景巍亲自认命的户部尚书,朝服便是绯色的。
“我倒是没想到,陛下竟然将你养在了这里!”
来者不善,张嘴便是尖锐语气,声音非常耳熟,果真是柏溪。
晏承书扶着床沿的手狠狠一抖,怎么听起来一副抓奸的语气?
救!赵景巍把他弄到后宫里关着,柏溪不会以为自己是他情敌吧!
他真的只是个无辜的炮灰啊!
晏承书被自己的想法呛住,赶忙解释:“你误会了,我……”
“误会?”柏溪嗤笑。
晏承书这才缓过气来,看清来人的长相。五官浓郁,张扬昳丽,端的是精致无双的模样。此刻满脸仇恨,一副恨不得扑上来吃他肉喝他血的表情。
“误会什么?三皇子好计谋啊!战场上救人,图的就是现在吧!陛下把你带回来偷偷养着,要不是我听到消息,还真让你逃过去了!”柏溪看着晏承书,咬牙切齿:“你且得意着,我柏溪烂命一条,即便是一起下地狱,我也绝不会容许你还舒舒服服活着!”
他说完便甩袖离去,留下带着恨意的一瞥,锋利惊人。
晏承书还想解释情敌的事儿,伸手想要拦人,却被挥开,人踉跄着摔倒在床上,发出惊天动地的咳嗽声。
侍女端着药从廊下走过,刚好瞧见柏溪怒气冲冲离开的一幕,当下就是一惊,也顾不得药会不会洒了,赶忙冲到晏承书面前:“您还好吗!奴婢这就去叫太医!”
被晏承书一把拉住,好半天才喘匀呼吸:“不用,我没事。”
顿了顿:“下次他再来,你不必理会,做自己的事情就好……不论他作什么,都不必理会。”
晏承书偷偷握拳,柏溪的到来让他看到了一丝希望。
自杀是行不通了,柏溪的出现突然给了他新的希望。说不定他要脱离世界,希望全都系在柏溪身上了。
可一定要成功啊柏小溪!
*
柏溪果然如他想象般给力,在确认晏承书被赵景巍关在后宫之后,立马行动力超强地掉头找赵景巍去了。
好巧不巧,赵景巍刚收到消息要过来盯晏承书喝药,两人此时双向奔赴,很快就相遇在了御花园。
柏溪硬声硬气行礼:“参见陛下。”
官员无招不得入宫,柏溪这个时候出现在御花园是一件很不合理的事情,但赵景巍此时惦记着晏承书的药,也没有多追究,只是点点头,便要抬腿离开。
“陛下!”柏溪出言拦住了他的路:“陛下这般着急,是要去看那个前朝余孽?!”
赵景巍站定,眼神冷冰:“你去看过他了?”
“陛下明明知道他的身份!那是前朝的皇室!他是个毒瘤!陷害忠良的毒瘤!”柏溪怒瞪赵景巍:“陛下却把他安置在皇宫好好养着?”
柏溪是前朝户部尚书柏国忠的独子,而柏国忠却因为晏承书的陷害,硬生生被流放到岭西艰苦之地。
一世清名,毁于一旦。
赵景巍始终记得,那时他的小叔放下尊严四处求人的模样。
小叔只是想为镇远军求来一口救命的粮食。
那个蛇鼠一窝的朝廷没有任何人理会不说,还放言镇远军无用,再次盘剥了一次军粮,镇远军弹尽粮绝。
只有柏国忠,不惜柏家百年清誉,收了大笔贿赂,半分没有用在自己身上,而是立马转手给了小叔,让小叔带回边疆,解了镇远军的燃眉之急。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柏国忠被晏承书抓住机会陷害。
在被流放岭西之时,柏国忠郁郁而终。
赵景巍乃至于他的整个镇远军都对柏家有愧,所以在了解到柏家还剩下一个孩子的时候,便立马联系上了。费尽心力保住对方性命,还派大儒教导,这才有了现在的最年轻户部尚书柏溪。
柏溪和晏承书之间有大仇,赵景巍知道,但晏承书不止救过他的命,还在他们追杀匈奴的事情上出了大力气,于公于私,晏承书都有活命的理由。
赵景巍定定看了柏溪很久,想起的却是小叔拿到粮食后,回镇远候给他的叮嘱。
“小巍,柏家对我们恩重如山,以后不论他们有什么困难,你都要想办法帮他们。”
回忆至此,赵景巍吐了口气:“等康宇回来,我们一同审问匈奴俘虏。如果晏承书真是个贪生怕死的小人,我会将他交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