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录像傀儡师收到了, 锈剑骑士也收到了——当然, 普利斯也收到了。
迪克是在哥谭的一个楼顶找到普利斯的。
就和那天普利斯带着茫然向他求助那天一样。狼耳警官蹲在楼顶，踩在最危险的边缘之位, 竖在脑袋上的狼耳朵顺着高空的冷风摇摆着。
他身后的尾巴被长风衣的衣摆挡住了一部分, 偶尔会晃动几下。
夜翼到达的时候，他应该在这里待了一段时间了。
“嗨，这里的风景怎么样。”夜翼用着最为平常的口吻打了个招呼, 他站在了狼耳警官的旁边, 用着显得愉快的口吻说道：“‘警官’先生？”
这是一个亲切的称呼, 也是调侃普利斯过去那一次用警官当代号的这件事。
“很少会有人注意到。”普利斯用着温和的口吻回应道：“哥谭的夜晚是如此的美丽。”
“很少有人会这么评价夜晚的哥谭，黑暗、恐怖、混乱——他们总是这么评价这里。”夜翼看着眼前的画面, 用着相似的感叹语气说道。
“但是, 我从小就看到了这一幕，我明白哥谭是多么美丽，也明白蝙蝠侠对哥谭的爱。所以我也愿意保护这里, 想让更多的人看到她的美丽。”
倒映在夜翼的多米诺面具护目镜上的，是夜晚下霓虹灯光亮起的美丽夜景。
在白天, 因为高污染导致天气总是显得昏蒙蒙的，也因此让这样的灯光显得更加璀璨明亮。那每一盏灯，都代表了一个家庭, 一个生活在哥谭的普通人——也代表了，正在加班的社畜。
瑟维脑海里瞬间闪过这个词汇，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过毁气氛了，幸好他没有说出口。
只有瑟维利安才会在提姆面前特地毁一下气氛, 普利斯是从来不会做这种事的。
两人随意聊着日常, 都没有主动提起他们今天见面的原因。
直到在一段时间的沉默之后, 还是普利斯主动开的口：“不管是在电影里, 还是小说之中，狼人总是处在反派的位置里。”
“大概是因为——狼人变身后长得不太符合常人的审美？”夜翼开了个玩笑。
不过对于文学相关涉猎不少的夜翼瞥了眼旁边普利斯的脸，没有刻意打量，在心中小声嘟囔了一句：如果每个狼人都有这样的脸和性格，哪怕是反派也不会有人讨厌他的。甚至会收获更多的爱意……毕竟连小丑都有粉丝？
联想到小丑，夜翼没忍住打了个冷颤，这个笑话太——过于笑话了。
“你是对的。”普利斯笑了一下。
“但是我们都知道，我们无法选择出身，却可以选择未来。”夜翼说道。
“可已知的过去无法改变。”狼耳警官平静地看着夜空之上高悬着的弯月：“我想过杀死瑟维。”
夜翼的表情被挡在了他的面具之后，他开口，带着信任：“为什么。”
“因为他差点杀死了福利院的所有孩子，包括院长。”
“你也说了，是‘差点’。”夜翼温和道：“就连蝙蝠侠，也曾‘差点’杀死过罪犯。你拦住了他，是吗。”
“不是我。”普利斯低沉着说道：“录像之中发生的事情，曾经就在我眼前发生过。”
夜翼没有说话，夜晚的冷风在他的耳边吹拂，风的动静很大，呼啸声很响，可是他依旧可以听见狼耳警官的声音。
“瑟维一直都是一个大人眼中的好孩子，安静，乖巧——我曾经还想过，他就像是商店之中昂贵精致的娃娃。”
“有很多人想过要收养他，但是每一次，瑟维都会被退回来。”
“我当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非常……嗯，愤愤不平？”普利斯回忆道：“我觉得这些大人、成年人眼光真的太糟糕了。”
“因为这样的原因，后来再有夫妇来□□，院长也不再让瑟维出现了。”
“直到后来，我才意识到，为什么瑟维不会被大人喜欢。”普利斯的声线变得沉重起来：“因为，他……不，是祂，会带来灾难。”
“祂就像是一个贪心的怪物，他会毁掉身边的一切。”
普利斯“回忆”了起来，并且将他的回忆描述了出来。
那是他十多岁时候发生的事情，他的性格非常敏丨感，狼人的身份也让他从未有过被收养的机会。
毕竟每个月一次的不受控制——没有人会接受这个的。
没有任何一对想要□□的夫妇，会接受自己的养子是一个怪物，就算普利斯能保证自己每一次都不会被发现……那么，也没有任何一对夫妇会接受自己的养子每个月都会失踪一次。
所以普利斯从不对收养家庭抱有什么希望，他总是趴在窗口安安静静地看着每个被挑走的孩子，因为自己被选中而露出惊喜又惶恐的表情。
也因为他的这个习惯，在瑟维利安第三次被送回来的时候，他注意到了一件事。
瑟维利安喜欢坐在福利院的那棵树下看书，手里的书每一次都是不同的。
当又一次看到瑟维利安出现在树下之后，福利院的孩子们都很快意识到——瑟维利安又被送回来了。
普利斯对此很不满，他在其他孩子嘲笑出声的时候，挡在了瑟维利安面前，用凶恶的表情赶跑了那些坏孩子。
这可是哥谭的福利院，孩子们也乖巧不到哪里去——他们如果真的乖的话，没有一天就会被啃得连骨头都不剩下。
然后普利斯拉着瑟维利安，冲进去找院长和还没有来得及离开的、把瑟维利安送回来的人。
但是当冲进去之后，普利斯对上了正和院长聊天的白发青年的蓝眼睛。
似乎在他冲进来的时候，那个白发青年就意识到了他的到来。白发男人的表情没有一点惊讶，甚至对他露出了一个微笑。
但是直到被哄走，普利斯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那个白发男人根本不是收养带走瑟维利安的人！
幼年狼人敏锐的听觉让他听到了没有关紧的房门之中的对话声。
“德维先生，又麻烦你了。”他们的院长这样说道。
德维？普利斯听到了这个名字。
再后来，瑟维利安因为前三次被送回的经历，他失去了继续被收养的可能性。
普利斯也慢慢遗忘了这件事——因为他很清楚，随着年龄增长，他迟早会被赶出福利院自己谋生。
所以他必须要在被赶走之前，想清楚自己未来要做什么。
他从未想过和那位白发的“德维”先生再度相见。
而这一天，瑟维利安带来了灾难。
“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因素催化的——但是整个福利院，都成了祂的游戏场。”普利斯严肃道：“祂说，想和大家玩一个游戏。”
“但是这份游戏，差点害死福利院的所有人。”
“我不知道应该怎么阻拦祂。”
然而，就像是超级英雄总是会在最危险的时候出现一样，德维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他的怀里甚至还抱着一个小小的婴儿。婴儿有着浅金色的胎毛，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纯粹的天使。
德维说：“我有办法阻止他，但是可能会让你付出生命，你愿意吗？”
还算是孩子的普利斯坚定道：“当然！”
白发的预言家在这一刻眼神变得有些怀念：“虽然外貌没有那么相似，但是你和他真得很像。”
普利斯没有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我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但是，游戏的确结束了。”普利斯眨眨眼，开了个玩笑：“如果有什么防诈骗科普的话，我当年应该没有那么容易同意？”
“你提醒我了，说不定我们可以在警局提议开创一下这个项目？”夜翼严肃道。
两位现役警官对视一眼，都没忍住笑出声。
“那个婴儿就是拉弗，你知道的那个。”
听到普利斯这么说，迪克立刻回忆起了拉弗干过的事情——比如让自己爱上了一个小朋友的事情——这让迪克脸上真心的笑容变得有点僵硬。
“德维先生阻止了祂的游戏，于是瑟维利安回来了。我也不知道德维先生做了什么，当时被卷进来的所有人都忘记了这些事。但是瑟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带着和往常一样的乖巧笑容，用着安静又温柔的眼神看着我。”
“但是这却让我……背后发凉，我的兄弟体内藏着一个怪物。”
“这让我当时的态度有些……伤人？”普利斯不确定道。
迪克表示道：“我也有不成熟的时候，我能理解。”
“这让瑟维利安也开始躲着我了，然后我就被……骂了一顿。”
普利斯闭上眼睛：“然后又……发生了一些事，让我意识到，哪怕瑟维体内藏着怪物，我——会对他产生恐惧，可是他依旧是瑟维利安，我的兄弟。”
“他会在挡在想要杀我的人面前，明明自己没有另外的力量，但是他依旧想要保护我，那双绿色的眼睛总是安静又温柔地看着我。”
夜翼几乎瞬间就意识到了普利斯说的是什么事——这是红罗宾在档案之中记载过的事情，那次少年正义联盟不小心卷入的亨特事件。
为了知道狼人相关的所有资料，他们所了解的所有信息都已经互相说明了。
蝙蝠侠绝对是他们之中知道最多的。
“我知道你们想问我什么——当然，不用担心，我知道你并非是对我套话，利用我——就算你是这样的想法也没有关系。因为你的最终目的也是为了保护这里。”
“要不然蝙蝠侠来也休想撬开我的嘴。”
普利斯直接打断了夜翼的话语，他说了这么多，但是最为关键的事情他还没有说。
关于瑟维……艾米斯开启游戏的理由，以及，德维是如何拦下祂的这件事。
“力量。”普利斯对上了夜翼隔着面具的眼睛：“祂需要力量。”
“德维先生告诉我，他之所以会被送回来，就是因为他离开了我，导致他缺少了力量来源……嗯，我不知道应该怎么用文字来解释这个意思。”
普利斯思考了一会儿，说道：“似乎是我的血脉的关系，只要待在我的身边，他就可以——保持在瑟维利安的状态？”
“不只是我，德维先生、拉弗，他们也有一样的效果。”
“一旦离开我们的身边，他的力量就会开始不稳定——这也是德维先生让拉弗将我们联系在一起的原因。”
迪克立刻就从这段话之中意识到了答案，也理解了之前普利斯所说的故事之中德维（预言家）的行动原因。
“就像是超人和太阳，对吗？”夜翼举了个生动形象的例子：“靠近太阳，超人就会充满力量。可是长久不晒到太阳，超人就会变成普通人一样。”
“大概是这样？”普利斯笑了笑。
迪克曾经就吐槽过这对兄弟关系是不是太好了——可如果涉及到瑟维利安生存的必要，他们之间的亲密也就有了解释。
“我不理解那份录像出现的理由，但是我知道一件事——那就是，这个游戏绝对不能被传播开来。”普利斯严肃道：“这会让瑟维利安无法再变回来。”
“如果有必要，你们可以杀死我——当然，我当然知道你们不会杀人，所以你们可以拜托其他人？”普利斯继续说道：“我和瑟维利安之间有着拉弗创造的联系。”
“只要杀死我，那么就是阻止祂的最后防线。”
夜翼一时间有些语塞——普利斯曾经也说过这句话，在艾米斯出现前夕。
而这一次，他又说了这样的话语。
他宁愿放弃自己的生命，也想阻止艾米斯的出现。
但是这、这很不对劲？如果是依靠一个人的牺牲所带来的拯救，那真的是拯救吗？
可是就在夜翼开口前，一道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难道你就没有想过，你被骗了吗。”
那道声线优雅且平静，带着一点迪克熟悉的腔调——和阿福相似的英式口音。
普利斯几乎是瞬间就炸毛了。
这里是顶楼，他们站着的位置刚好能感受到往后吹的风——所以就算是普利斯那敏锐的感官，都没有察觉到突然出现的人。
而迪克，也同样没有注意到。就像是那天在酒吧之中发生的一样。
——当然不可能察觉到，毕竟这是瑟维刚刚投放出来的。
手杖在地面点了两下，在夜翼和普利斯做出警惕姿态的时候，月亮前的小片乌云散开，露出了阴影之中的青年身影。
就和普利斯现在露出耳朵和尾巴的半狼人姿态一样，眼前的男人也是半狼人的状态。
只是不同于普利斯是人类状态，只露出了耳朵和尾巴。他们眼前的男人，身上都是人类的特征——除了脸，他的脸部是完完全全的狼脸，还没有尾巴。
“埃尔蒙斯。”夜翼用着一种肯定的口吻说道。
“真让人惊讶，你们竟然这么快就知道我的名字了。”埃尔蒙斯笑眯眯地说道。但是狼脸让他此刻的笑容变得更加邪恶。
“你和他们说这么多干什么？”另一道声音响了起来，带着嫌弃和郁闷，从角落之中走出来了第四个人。
不同于另外两个狼人的半狼人状态，刚出现的男人没有任何遮掩的意思——他的身份也早就在他们面前暴露过。
普利斯瞳孔紧缩，喊出了那个名字：“——格雷·布莱克。”
格雷，也就是小灰——在时隔这么久，总算是再度出场了。
“这不可能，你明明应该已经被……”普利斯低声道。
“是的，没错，他本来应该在你们的阴谋之中被放逐——”埃尔蒙斯愉快道：“但是，规则现在属于我们。”
“想要让被放逐的玩家重新回归，那么，重开一场游戏，不就可以了吗？”
“只要规则同意。”看着普利斯略显错愕的表情，埃尔蒙斯脸上的微笑更明显了。
小灰抱着手哼哼了两下：“要是我手里有相机，我现在真想把你的表情记录下来——明明我们才是一伙的，但是你现在真是被人类耍得团团转啊，普利斯。”
看着那双防备又警惕的眼睛，小灰冷笑道：“你就没有想过，为什么你弟弟会选择站在我们这边吗？”
“你就没有想过，既然是以艾米斯作为主导，为什么出现在外面的一直是你的弟弟瑟维利安？”
“你就没有想过，他们其实是一个人吗？瞧瞧你刚才说的，你还真是把他分得这么开，我还真是要可怜他了。”
“明明那么喜欢自己的哥哥，结果他的哥哥想要杀死他什么的——也怪不得他会选择我们吧？”小灰恶劣地扯开嘴角。
夜翼几乎是立刻就对普利斯说道：“冷静！他们在激怒你！”
“哈，你说的是事实，我的确是故意的。”小灰耸了下肩：“但是我有一句话说错了吗？”
小灰唱完白脸之后，埃尔蒙斯开始唱红脸了：“格雷。”
小灰哼了一声，靠在一边不说话了。
埃尔蒙斯用着优雅且温和的口吻说道：“格雷说得虽然有些直白，但是他说的是事实。”
“你难道就没有疑惑过，为什么一直出现在人前的是瑟维利安，而不是艾米斯吗？”
“如果他真的想要——主动带来灾难，那么以瑟维利安的电脑技术，他不是早就应该能做到了吗。”
埃尔蒙斯微笑道：“为什么出现的是瑟维利安，而不是艾米斯？”
“你就完全没有想过吗。”
“明明他和你说过一部分的真相了，你却没有联系起来，普利斯。”埃尔蒙斯怜悯道：“他需要力量——但是他却一直遏制着去追求力量的本能。”
“他就像是一个从出生时就没有被喂饱的婴孩，一直忍受着饥饿，因为他的兄弟认为他‘吃饱’是错误的。”
“他有主动——去造成过什么灾难吗？”
夜翼很清楚，此刻眼前的两个人的话语，不仅仅是为了摧毁普利斯的心理防线，也是为了让他们背后的艾米斯听到这些。
这是一种显而易见的示好手段，让艾米斯更加相信他们的手段。
这是一种最为直接的……阳谋。在和普利斯大公无私的态度下。
“普利斯——别被他们带偏。”夜翼低声道。
“你难道就没有想过吗？”埃尔蒙斯微笑着说道：“你被欺骗了，从一开始。”
【我被欺骗了。】艾米斯这样对提姆说道：【他们想要杀死我。】
夜翼想起了这个，一瞬间，他脑海之中的所有线索都被联系起来了。
为什么艾米斯会这么说？他认为他被骗了，是因为……艾米斯认为，普利斯和德维（预言家）并不想杀死他。
正因为如此，他才会认为自己被骗了，他们实际上是想要杀自己。
而预言家，曾对蝙蝠侠表示过，他和规则达成了协议，规则（艾米斯）想要成为人类，所以预言家配合了他。
而……在此之前，一切都是预言家的一面之词。
普利斯会有这样的想法，是因为他幼时就认识了预言家。
拉弗也被预言家带大——预言家有着预知的能力。
如果预言家真的想做什么的话，他可以预料到他们的所有反应。
尽管他们都是多疑的，会怀疑一切，但是当有敌人出现的时候，他们自然会选择相信敌人的对立面。
就像是普利斯刚才说的，在所有电影小说之中，狼人总是反派角色。
小灰也曾想要杀死瑟维利安——不管他当时知不知道瑟维利安等于艾米斯，但是他的确做过这样的事情。
为什么瑟维利安（艾米斯）却在这样的前提下，依旧将小灰重新放出来？
这是不是代表着……狼人一方至少有什么证据，说服了艾米斯。
尤其是——艾米斯几乎害死了德维认识的所有人……等等？
艾米斯（规则）造成了一切的灾难，是祂带来的灾厄导致了所有人的死亡。这一点讯息，是谁透露出来的？
夜翼脑海之中的疑点一点一点浮现。
在蝙蝠侠曾经到达的过去，他被谁带走照顾的。
是谁引导蝙蝠侠前往了教堂，看到了那些历史？
关于过去历史的真相，引导着普利斯和瑟维利安相见，却又每一次在瑟维利安带来灾难后，将瑟维利安带回孤儿院的是谁？
引导着瑟维利安和普利斯连接，照顾着有着特殊力量的拉弗，明明知道一切却又安静地看着一切发生。
是谁和规则定下约定，让规则化为了人类，出现了……显而易见的弱点？
白发青年的身影浮现在了夜翼的脑海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