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着午些时分的那个吻,暮星尘一整日都在魂游。
其实年少时他们不是没亲过,只是那时的想法很单纯,就只是想同喜欢的人磕磕碰碰,再有便是那时他才把人追到手不久,也只敢时不时偷亲一下。
所以真正意义上来说,这是他们相识这么多年以来的第一个吻。
神游的同时暮星尘也不忘无尽感叹,潇漠寒变化真大。
毕竟他记得那时…
那时的他年方十九,还是个拥有着无穷无尽热情和勇气的少年郎。
那一年,他刚追到潇漠寒不久,内心止不住的欢愉雀跃,总也忍不住想要撩拨一下,以此来博得心爱之人的关注。
他记得那天天很蓝,是个晴天,架不住自己的软磨硬泡,潇漠寒来到柳城河边赴约。
初春,刚接受春雨滋润,细长的柳条泛出一层层新绿,那些冒出来的毛茸茸的小芽,就如他当时的心情。跃跃欲试,蠢蠢欲动。
他记得那天潇漠寒穿了一身从未穿过的浅蓝色长袍,乌黑的头发半披半束,长身玉立站在湖边,清清煦温雅,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暮星尘从未见过如此模样的潇漠寒,一时看呆了。
故在他们走累了来到亭子里休息时,暮星尘按捺不住内心的蠢蠢欲动,悠悠向潇漠寒身边挪,“你…你能给我亲一下吗?”
“不行”年少时的潇漠寒极为注重形象,听到他这般说,霎时起身退后了一大步,左右前后看了一圈,严厉的批评了一番暮星尘,“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作何这般不知羞?”
暮星尘满心满眼都在潇漠寒的身上,哪里顾得上什么羞不羞的,整个人浪的不行,“那,那我给你亲一下?”
潇漠寒气的头冒青烟,“这两者有何不同?”
“有的。”暮星尘没脸没皮道:“我亲你不知羞耻的是我,但若你主动亲我,不知羞耻的人便是你了,所以我才问你能不能让我…”
“闭嘴。”潇漠寒听不下去了,“你若再这般不知羞,本王回去了。”
“哎,别别别。”暮星尘立马起了身,忙哄道:“我不说便是了,你别走。”
潇漠寒点头,刚觉得欣慰便听到暮星尘又道:“知道你害羞,所以我们回去关上门亲。”
“朽木不可雕也!”
“哎,别走,我错了,我这次真的知道错了…”
声音渐远,仿佛过去了很久很久,又仿佛一切不过发生在昨日。
收回思绪,借着明月暮星尘看了眼窗外的玉兰,低头轻叹了口气,若没有那些事,算算时间,若他们会生,只怕孩子都有一屋了吧。
潇漠寒一进屋就听到这声轻叹,卸下了身上的大氅,挂在了衣杆上,来到了暮星尘身边,问:“有心事?”
暮星尘抬眸看了他一眼,微微笑了笑,“没事,你今日怎的回来这般早?”
潇漠寒道:“事情办完了自然就回来了,听你这语气…”
“你似乎不想让本王回来。”
“没。”暮星尘边说边摆手,“没有这种事,只是其他天你都回来的很晚,所以我才…”
潇漠寒点头,看起来只是随口问问,“嗯,今日看你都没怎么用膳,饿得话本王让膳房给你做。”
“不用不用。”暮星尘忙摇头,“你要是饿得话我…”
潇漠寒边说边洗漱,“本王不饿,不早了,歇息吧。”
暮星尘喉结微动,看了眼身后的大床,“我们…我们真的要一起睡啊?”
潇漠寒停下动作,看着他,“本王早些时分不是同你说过了吗?”
暮星尘点头,“是,是说过了,可…可是…”
潇漠寒移开眼神,拿下帕子擦了擦手,“本王知道了,你先睡。”
暮星尘没明白潇漠的意思,刚想问便看到潇漠寒往外走,忙出声问:“你去哪?”
潇漠寒回头看着他,眼里让人看不清情绪,“自是去拿被褥,你不让本王睡床也就罢了,被子总不能也不让本王盖吧?”
暮星尘微窘,“没有,我没有不让你睡。”
潇漠寒眉宇微挑,又退了回去“哦,本王还以为你不愿。”
暮星尘声音比苍蝇还小,“没有,你,你要睡外边还是里边。”
潇漠寒道:“外边,你睡觉不安分,怕你掉床。”
暮星尘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事实上暮星尘睡觉确实不老实,一张大床自己睡都会掉床,两个人就更别提了,只是潇漠寒没有拆穿他,摇了摇头道:“睡吧。”
“哦。”暮星尘边应着边蹑手蹑脚上了榻
火烛被吹灭,屋内一室静谧,只听得见窗外时不时传来的蛐蛐和蛙鸣声。
不知过了多久,暮星尘安耐不住开始作妖,悄悄挪动身子往潇漠寒身边靠,挪一会儿又停一会儿,直到寂静的卧房传来清冷深沉的声音:
“别乱动,好好睡。”
暮星尘咳了一声,小声问:“你冷不冷?”
潇漠寒道:“不冷,快些睡,本王明日还要早起去上朝。”
“哦…”暮星尘嘴里应着却又道:“你要不要睡进来一点?”
潇漠寒问:“怎么?”
听到潇漠寒说明日要早起,暮星尘压住了那颗跃跃欲试,想要撩骚的心,“夜里凉,我怕你冷。”
潇漠寒道:“本王不冷,快些睡。”
“可,可是…”
“如何?”知晓暮星尘不打目的不罢休的性子,再加上心里那点私信,潇漠寒干脆心一横,往里面挪了一大段距离,“还要再近些吗?”
此时两人几乎是紧贴着,暮星尘甚至都能感知到潇漠寒的体温了,哪里还敢再作妖,忙结结巴巴道:“够,够了。”
潇漠寒叹了口气,“睡吧,本王今日忙碌了一天,有些乏了。”
“哦。”
不知过去多久,听着身侧传来轻而绵长的呼吸声,潇漠寒才闭上双眸。
翌日,待暮星尘醒来时,身侧已没了潇漠寒的影子。
缘着实在太冷,暮星尘又是在床上赖了好一会才起。
许是听到里面传来响动之声,早已在外等候多时的小厮轻轻敲了敲门,“公子可是醒了?”
暮星尘往门口方向看了眼,“醒了,进来吧。”
闻言,小厮打开门走了进来,,手中还端着一盆水,“公子,小的伺候您更衣。”
暮星尘笑了笑,自己穿上了衣服,顺带接过了小厮手中的水盆,“不用,这点小事我自己来便好。”
小厮很是惶恐,“公子千金之躯哪能干这个,王爷走之前交代过小的,待公子醒了就进来伺候公子洗漱更衣,公子这般,若被王爷知晓,那小的…”
“没事的。”暮星尘拨了拨额前的头发,“你不说我不是谁会知道。”
小厮一脸纠结,“可…可是…”
“没什么可是。”暮星尘说着岔开了话题,“对了,那太傅和他的千金…”
小厮立马心领神会,“哦,他们还在府中,方才小的无意间听李小姐说要去赏花来着,他们此刻应当是在后院。”
暮星尘侧眸看了眼,“挺机灵的嘛,你叫什么名字?”
小厮挠了挠头,略有些不好意思,“小的叫三喜,因为在家中排行老三。”
闻言,暮星尘眉宇微挑,“大喜二喜三喜?”
三喜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对。”
暮星尘点头,对他投去了赞赏的眼神,“名字不错,你家真喜庆,走吧,带我去后院转转。”
三喜一听这忙道:“王爷出门前特意交代过小的,说若公子醒了,让小的告知公子,让您不用理会他们。”
暮星尘轻笑,“我管他们作甚,我只是有些想念院里的那棵梅树了。”
“梅树?”三喜想了想道:“公子说的可是月亭里的那棵梅树?”
暮星尘点头,“正是,也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他开花了没有。”
“开是开了,只是…”
见他吞吞吐吐,暮星尘问:“只是什么?”
三喜犹豫了下,道:“只是那里不是谁都可以去的,没有王爷的命令,小的…”
暮星尘眉宇微蹙,“花开着不就是供人观赏的吗为何不让人去?”
三喜摇头,“小的不知。”
问也问不出,心里又实在好奇,暮星尘最终还是没有听三喜的劝告去了月亭。
三喜无奈也只得跟了上去。
只是待他们来到月亭,还不曾真的进去,亭中就传来了交谈声,听那声音,应当是李家父女。
暮星尘看了眼三喜,低声道:“你方才不是说月亭不让人进吗?”
三喜道:“许是他们不知情误闯了进去,小的这就去将他们请…”
“你真当他潇漠寒有那么蠢会娶一个罪成臣之后?”
这道声音虽小,却足以让假山后面的他们听清,暮星尘赶忙朝三喜做了禁声的手势。
只听不一会儿李月媱的声音自亭中传来,“爹爹的意思是…”
“哼!”李太傅冷哼了一声,“为父猜他多半是为了聂家的兵符。”
李月媱道:“可他们年少相识,之前又是那种关系,依女儿所看,倒是旧情复燃的可能最大。”
李太傅横铁不成,“你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整天满脑子情情爱爱,女儿啊,你清醒一点,那可是摄政王,他若整日只耽于情爱又怎会有今日的地位?”
闻言,李月媱心里又燃起了一丝希望,“那是不是就说明我还是有机会的?”
李太傅却不以为然,“有什么机会,依为父看你还是趁早死心,就他那样的人,从小爹不疼娘不要,在欺负排挤中长大,心里指不定怎么阴郁冷血满腹仇视,不然也不会一得权就处置了那些…”
“他这么做有什么不对吗?”暮星尘说着从假山后走了出来,向李家父女投去了质问的眼神,“敢问李阁老,若换个身份,把他从前所受换到令爱或者令郎身上,阁老还能做到一笑置之宽宏原谅吗?”
怎么说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背后说人坏话这种事难免有些上不来台面,不过他好歹活了五十几年,又岂会在一个毛头小子面前输了气势,“怎么?老夫说的难道不是事实?”
“是事实。”暮星尘没有否认,片刻后道:“你说他阴郁冷血满腹仇视,可他有过选择的余地吗?被迫被人生下,被迫被丢弃,被迫被安上妖孽的罪名…”
暮星尘说着声音微颤,“你们有谁见过他在冷宫里究竟是过得怎样的日子,衣不蔽体腹不果食,时常分不清黑夜白天,几天几夜见不到光,好不容易得了点像样的衣物和吃食却都被那些该死的宫人分赃完,可他分明是皇子啊,本应锦衣玉食无忧无愁,却因为区区一个天象…”
“你们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所以又有什么资格去评判他的所为呢?”
亭子不远处,听着亭中的声声质问,潇漠寒眸如寒霜,心里滋味百般。
“额…那,不,摄…”林子亦没想到头一次来潇府就撞上这么一出大戏,说话都不利索了,“摄,摄政王,我有句话,不,不知当讲不当讲。”
潇漠寒语气冰冷,“说。”
林子亦颤颤巍巍道:“我觉得您和暮兄当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我觉得,暮兄不像是那种始乱…不不不,不像是那种负心薄情的人。”
闻言,潇漠寒看了过去,林子亦腿一软,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我,我觉得我还是改,改日再来看暮兄,你们,你们有事好好商量,我,我先走了。”
看着人跑远,一旁的傅淮没忍住笑出了声,推了推潇漠寒,“哎,你莫说,我觉得他方才所说不无道理,你们不若再好好沟通沟通。”
潇漠寒眸光微动,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好半响才道:“本王知道了,明日你带些好礼去林府,就说是本王的谢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