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现在已经没有时间留给沈娇辩驳,也没有人愿意听沈娇的辩驳了,他被一个侍卫像是拎小鸡仔一样拎出去,此时他又是落水受了风寒,加之受惊过度,竟是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沈娇处在一个破败的房屋里,他睡在茅草堆中,娇气的前九皇子怎么经受过如此的遭遇,呆呆地在茅草堆里愣神片刻,沈娇便试图去打开门。
然而门却被人锁起来了。
沈娇哭着喊着,又闹又踹,终于是引来了人。
一个凶神恶煞的婆子走进来,见到沈娇,狠狠地冲着他的小腹踹了一脚,骂道:“怎么还不老实!”
沈娇疼得要命,他捂着自己的肚子,蜷缩到角落,眼下他狼狈异常,脑袋虽然迷糊着,但还有着从前被娇生惯养出来的傲气,说道:“我是九皇子,怎么会在这!”
婆子冷笑一声,又是往他的手上碾了一脚。
沈娇哭叫起来。
“……我不是九皇子吗?”
过了半晌,他痴痴地问道,“我怎么会在这里?”
老婆子大笑起来,“你算什么九皇子,你只是顾家的一个奴仆!”
沈娇愣了许久,很长时间都没有反应,他像是因为这一系列的变故,一下子疯了。
老婆子朝着地面啐了一口,恰逢外面下起大雨,有人却在侍女陪同下前来了。
来人是顾夫人,也就是旁人口中那位沈娇真正的生母。
她站在门口,瞧了瞧,也没有进来的意思,沈娇明面上是换错的、她的孩子,在这里,却好像连奴仆也不如。
那名善良可亲的顾夫人皱起眉,说道:“怕不是要死了?丢出去吧。”
“反正如霖在陛下那正眼红。”顾夫人笑道,“这个杂种,我也不爱养。”
沈娇有些发怔,他难道不是,顾夫人的孩子吗?
顾夫人说道:“当年的计划就要成了,可别让这个杂种坏事,死在顾家,怪晦气的。”
沈娇一时间还未反应过来,就被那老婆子扯着手臂拉起来,他踉踉跄跄地走在雨中,心中还想着,那到底是什么计划?
沈娇不聪明,甚至都被人叫蠢笨,眼下也琢磨不出来,到底是什么样的计划,他被说是顾家的孩子,现在顾夫人又要丢掉他,让他自生自灭。
沈娇被带上轿子,有人朝着他的衣兜里塞了什么东西,他甚至都没有反应,呆呆的,感受着车轱辘不停地转,带着他到了一处空地,他被丢下,浸泡在雨水中,看着那马车再次离开。
沈娇在雨中呆了许久,忽然被人叫住,他缓缓抬起头,才意识到自己被丢到了皇太子府。
皇兄?
沈娇忽然激动起来,皇兄虽说看不惯他骄纵,现下这时,也不会对他放任不管吧?
沈娇走上前去,问那名叫住自己的太子府老仆人,自己能不能进去。
老仆人叹气,说要向皇太子请旨。
等了许久后,沈娇被带进去了。
他现在极其狼狈,被雨淋得湿透,却相反的,有一种可怜的气质蕴藏着,然而,他的皇兄沈琛却是看他一眼,就让他滚出去。
沈娇不知道为什么,一夜之间,他就变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他想哭,但是已经淋了太久的雨,他也哭不出来了。
然而,他还没有走出皇太子府,就被从皇宫中派来的官兵抓紧了大牢。
罪名是谋划杀死前往太昭寺祈福的顾如霖。
可是沈娇根本没有做什么,然而,确实被证据确凿的定罪了。
那证据,赫然就是放在他衣兜里的,一张书信。
上面用沈娇的字迹写着他做此举的动机。
天大的罪名压下,无人护他。
沈娇被关进皇城大牢最深处的牢狱。
监牢里阴冷潮湿,吃食又差,沈娇从前娇生惯养,吃惯了山珍海味,到这里来,一日只被送上一个馊了的馒头,还时常被人抢去。
他在这里似乎人人可欺,他不再是从前身份尊贵可以肆意妄为的九皇子了,而是一个阶下囚。
沈娇呆在牢里,一日一日地想着,可是从前的那些朋友无一人来看他,他的夫君也没有,他的长兄也没有来……他在这里受尽屈辱,狱卒们打他,同是牢犯的人也踢踹他的身体,他生得漂亮,可是漂亮在牢笼里一无是处,他的力气相比较那些穷凶恶极的罪犯来说小得可怜,时常只能用嘴去咬,然后被人踢踹到一边。
进入牢狱后,沈娇的身上已无完好的皮肤,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看起来异常可怜,他的神智似乎都崩溃了,他分不清自己到底是阶下囚,还是高高在上的皇子,亦或是顾家偏房的孩子。
某一日,他呆在囚室里,遥遥听闻狱卒们道,陛下要给秦兆和九皇子赐婚了。
沈娇呆在牢笼中,他笑得痴痴的,仿佛傻子般,问道:“结亲?我和秦兆早就结亲了呀。”
狱卒们听到他的声音,嗤笑一声,说道:“你这个假皇子还真把自己当真了?”
说完,狱卒打开牢笼,又是一脚踹在沈娇的小腹上。
沈娇问道:“那和他结亲的是谁呀?”
狱卒说道:“告诉你也无妨。那秦公子也是运气好,真的皇子也看上了。”
另一个狱卒插嘴道:“什么叫看上,我听说那秦公子和现在那流落民间的殿下是从小相识的青梅竹马,早就有缘,不过被这个疯子拆散鸳鸯了。”
沈娇听着,有些不是滋味,却也没有出声,他怕再挨一脚。
再过几天,狱卒们又说那婚约取消了,而顾如霖,来到了这座监牢。
……
“喂,小疯子。”
——啪嗒。
一个冷得发硬的馒头被狱卒丢进牢笼,恰好砸在沈娇的头上,他好似被砸懵了,缓缓抬起头。
过了半晌,沈娇才意识到砸向自己的是什么,他爬过去,捡起那个硬了的馒头,用手指擦了擦,他实在是被饿狠了,着急地拿着硬馒头咬下去。
狱卒站在牢笼外,提着火折子,瞧着沈娇此时的神情,嘲笑出声,“果然是傻了。”
“可不是活该么?”另一个狱卒朝着牢里啐了一口,“本就是假皇子,陛下顾念旧情没有降罪,他却大逆不道想要谋划真皇子。”
沈娇好似短暂地有了意识,他像小狗似的爬到牢房边,问道:“什么?”
他眨着眼眸,虽然经历了长久的严刑拷打,但是他的样貌却分毫不减,更添了几分柔弱感,他扒着监牢的栏杆,从缝隙间往外看去,很认真地说道:“我没有害顾如霖。”
但他这副可怜的模样,却让狱卒们幸灾乐祸般嘲笑起来。
狱卒们朝他露出讥笑,刚要出声说什么,突然,牢房外的长廊上出现了另一个人的脚步声。
这脚步声沉稳平静,向着牢房而来。
狱卒们立刻回头,说道:“殿下。”
狱卒们这一声叫的称呼,沈娇以为是自己的皇兄来了,他急忙叫道:“皇哥哥——”
沈娇的话语戛然而止,他看清了来人不是他的皇兄,而是顾如霖——他驸马的白月光,也是真正的九皇子。
顾如霖站在牢房外,他轻声笑道:“看起来是真疯了。”
沈娇歪着头望他,神情有些茫然,忽然间顾如霖朝着狱卒们比了个手势。狱卒们朝着旁侧走去,随后便提着一个极大的木桶过来,
里面盛了满满的油,在顾如霖的命令下,他们毫不留情地将油泼到了沈娇的身上。
沈娇不知所措,他问道:“你要做什么?”
顾如霖的嘴角露出一抹轻浅的笑意,他说道:“像你这种傻子,死也不需要做个明白鬼。”他说着,伸手拿过狱卒们手中的火折子,朝着监牢里扔进去。
火星遇到了油,剧烈地燃烧起来,熊熊燃起的烈火沿着沈娇的衣角燃烧上去,逐渐遍布了他的全身。
烫!
沈娇痛苦地尖叫出声,他不断地在火焰中翻滚,直到没有力气,直到这时,他听见顾如霖说道:“不知道被烧死后,他对着你这张
脸,还能不能夸出漂亮这词。”
这是沈娇意识模糊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
那是一个梦吗?
沈娇觉得不是,梦为什么会那么真实。
他记得自己昏昏沉沉地在那里走完了一生,不知怎的父皇要求他滴血验亲,他不是父皇的亲生孩子,顾如霖才是,一夜之间他从高高在上被娇惯长大的九皇子变成了假冒的狸猫,驸马与他和离,皇兄再也没来见过他,他在父皇面前哭闹了一场,被下旨关入大牢,经历了数不尽的屈辱事,最后被烧死在了牢笼中。
沈娇回忆起来,他这时好似什么也感受不到,只记忆着被烧死前的痛楚。
烫……
沈娇呢喃着这个词。
“九皇子?”
“皇子殿下?你要做什么!”
仆佣们纷纷围上去,却见到高烧不退的九皇子掀开裹着的被褥、赤着脚跑出去,沈娇跑得极快,侍从们一时间都没能反应过来,等
到他们意识到时,九皇子已经跑出去老远了。
“九殿下!”
仆佣们在后面一边跑着追赶,一边呼喊着九皇子,只可惜沈娇却仿佛没有听见似的,步伐不缀。仆佣们一惊,眼看着九皇子就跑到了皇府中央的莲池,他义无反顾地要跳进去。
九皇子还发着高烧,风寒不退,要是再落水必然是会病得更加厉害。
正当仆佣们手忙脚乱、惊慌失措的时候,将要跳下水的沈娇却被一人拽住,拉进了怀里。
仆佣们一看,竟然是刚上朝回来的驸马爷。
但是仆佣们想,驸马一贯是厌恶和九皇子殿下强求来的婚姻,他平常就对九殿下摆出一副冷脸,九殿下生病高烧数日不止的时候,驸马一次也没来看过,怎么这时候却突然出手拉住了九皇子殿下?
沈娇还在发怔,他许久才意识到自己被人抓住了,片刻后抬头去看,见到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
沈娇眨了眨眼,他“啊”了一声,恍然间才认出抓着自己的人是谁。
是那年他在父皇面前闹得要死要活才得来的探花郎,也是他现在的驸马,秦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