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的目光一下子汇聚过去。
说话的女性戴着一副墨镜, 把身体探出走廊，往后朝万铱的方向看。
她刚才说第一句话时显得有点犹豫，但是说完就下定决心了，提高声音, 重复道：“刚才那个乘务员, 她没掉下去，她被挂在飞机外面了……应该是被卡在一个钢铁构造上了, 我不知道那个飞机部位叫什么。”
有人问：“什么意思？”
其实墨镜女性已经把话说的很明白了, 问话的人单纯是接受不了, 才又问了一遍。
墨镜女性：“她还活着，不过如果我们不救她, 最多不过半个小时她就会死。”
“你刚才为什么不说？怎么救？把飞机再撕出一个口子, 然后爬到机身上把她背回来吗？”有个黄衬衫男人质疑道。
墨镜女性被第一个问题问住了, 咬了咬嘴唇, 声音低下去一点：“我的无限定运转起来要时间的。”
再把飞机撕开一个口子的风险太大了，现在本来就已经维持不了平衡。
而且万铱也没有那么多无限定能可以这样任意把高速飞行中的庞然大物当橡皮泥捏。
志刚问：“我可以过去维持她的生命体征。”
不过她警告道：“我没法帮她太久, 我的无限定评级并不高。”
刚才那个高中生妹妹和志刚调换了座位，妹妹看着随时要晕过去，不过她依旧拒绝了志刚给她治疗, 只说：“留给那个乘务员姐姐吧, 我能撑住。”
在志刚她们商量着救人的时候，万铱已经被乘务员带到了驾驶舱。
驾驶舱的挡风玻璃全碎完了，只有仇衍一个人, 他用安全带把自己绑在了驾驶座上。
万铱最开始还以为机长和两位副机长晕倒或者受伤了, 暂时失能, 现在回想——
刚才乘务员小姐可没问“有没有医生”。
“我们的驾驶员被气压吸出去了。”乘务员的语气还算冷静：“刚才飞机是自动驾驶。”
万铱看过飞行员的访谈节目, 他们中的很多人在飞机平稳飞行之后, 就会解开安全带开始闲聊，把飞行交给自动驾驶系统。
去年有个飞行员偷偷把女朋友带进驾驶舱，女朋友把照片发在社交媒体上，引起轩然大波，还上了热搜，因为驾驶舱内只有这对小情侣，其他两位辅助飞行人员都回避了——这是绝对违反规定的，驾驶舱应该始终保证有两名驾驶人员。
“我没有驾驶飞机的经验。”万铱声明。
“那位会驾驶飞机的仇先生说他需要你的帮助。”乘务员是个五官柔和的女孩，但是此刻却在眉眼之间迸发出绝对的坚毅与勇敢。
“客舱失压还没解决，她们只是关掉了警报。”见万铱过来，仇衍也不客气，开门见山地说：“我正试图在十五分钟内把飞机降下三千米——但是不能落地，必须继续飞行。”
他没解释为什么不能落地，但是万铱明白——他们这趟航班是绕极点飞行的，现在脚下全是茫茫雪原，降落在雪原里，是会冻死人的。
万铱问：“自动驾驶不能用了吗？”
她记得去年那件小情侣上热搜的时候，航空公司就是用“装配了全知之眼插件的自动驾驶可以解决99.9%的问题”来公关的，“就算机组人员瞬间全部失能，我们的自动驾驶系统也可以把乘客安全地带回地面。”
仇衍摇头：“自动驾驶仪的转向受损了。哪怕不去动转向控制，整架飞机也会自己向右转弯。”
万铱想起刚才飞机雾气散去的时候，她确实感觉飞机在往右转，不过她记得很快就平稳下来了。
仇衍解释道：“全知之眼检测到了自动驾驶受损，自动把模式切回了手动驾驶——这两个模式对应两套钢缆，自动驾驶的钢缆应该在刚才撞到雪山时出问题了。”
万铱只听到一声巨响，然后就是颠簸。
仇衍已经判断出来，那声巨响很大可能是因为飞机在雪山上擦过去了。
也就是说，在飞机恢复平稳飞行到仇衍进入驾驶舱的这两分钟里，整架飞机都处于无人驾驶的状态。
好在刚才那两分钟没有经过什么高大的雪山。
万铱感觉自己有点冒冷汗。
仇衍并没有抽空去安慰万铱的情绪，万铱也不需要他安慰。
他语速飞快，继续说：“右边第二个引擎损坏了，你能看见。但是右边第一个引擎也出问题了——它卡死在最大功率了。”
仇衍说：“为了维持平衡，全知之眼在解除自动驾驶模式之前，加大了左边两个引擎的功率。这就导致飞机的速度保持在一个非常快的频段。”
“飞机现在暂时进入了信号盲区，等出来联系上地面管制之后，把我们的情况告诉他们，让他们给我们准备最近的机场迫降。”仇衍继续说。
这飞机正常降落的几率很低，落地时必然会造成客舱人员受伤，一落地必须立刻对接医疗队，否则很可能会出现大规模死亡。
仇衍将事情说的很简略，甚至只是给她讲了一下现在必须要解决的问题，和问题的成因。
万铱把这看做是某种信任——不需要一字一句，手把手教她怎么做，只要把事情告诉她，她就能帮上忙。
仇衍快速把情况捋了一遍给万铱之后，就专心去看飞机的驾驶情况了。
万铱推测手动驾驶钢缆也出了一点问题，因为仇衍在操纵拉杆的时候显得挺吃力。
她火速把黄毛叫到驾驶舱，让他去辅助飞行。
说是辅助飞行其实也不太对，黄毛对飞行知识一知半解，他甚至连普通的飞行器都开得不咋样，更何况是飞机。
但是黄毛是宝剑序列，无限定加持下，他的体能会凌驾于人类最强之上。
接下来万铱统计了机上所有无限定者的序列。
他们运气不太好，飞机上主要是宝剑序列无限定者，包括黄毛和林师兄——多达10个。
2个冠冕序列无限定者，其中1个悄悄告诉万铱，刚才她有使用无限定去精神控制安抚所有人，中学生们都还挺好控制的，她也没耗费太多无限定能。
还有2个权杖序列，一个是衍哥，一个是那个可以操纵铝的家伙——那是个孤僻寡言的男孩，从头到尾没主动说过一句话，不过万铱问他他倒也会回答。
最后还有7个星币序列，能力千奇百怪，但是万铱从里面找出几个很有用的辅助型无限定者。
一个可以短暂增强其他无限定者的能力。
一个能“让领域内的事物维持原样”。
万铱统计完大家的能力，飞机已经高速飞出信号盲区，她立刻把路熙扔去联系空管。
路熙的无限定不愧叫“王棋”，突出的就是一个适用性。
刚出信号盲区，在这种时候联系空管，理论上顺利接通的概率极小。
但只要概率不是0，路熙就能给它掰回来。
万铱进入驾驶舱，她有点狼狈，腰间被一根乘务员的安全索固定住，提高声音对仇衍喊：“我找到可以保持飞机仪器正常运转的人了。”
仇衍无限定是电磁相关，理论上他有能力直接强行降低飞机速度的。
但是如果使用强磁场来干涉飞机速度，飞机上所有精密仪器全部会受到不可逆的破坏，根本无法继续驾驶。
所以仇衍一直没用过自己的无限定。
他没直接说，但是万铱足够了解他的无限定，是能自己想到的。
她话刚说完，就看见飞机朝着一座雪山冲过去，在撞上雪山之前，整架飞机侧身一转，躲过机毁人亡的下场。
因为冠冕序列的小姐姐一直在控制客舱内的情绪，虽然飞机一直在颠簸，甚至大幅度扭动，客舱里也基本维持着平静。
万铱自己也接受了冠冕序列无限定者的影响，把自己的状态强制压在“冷静”上，不去关注那些自己无法改变的异常环境。
但她猛然意识到驾驶这架飞机的难度。
这架飞机不能升到高空，因为高空没有足够的氧气，而三千米以下又有太多雪山。最重要的是，这飞机的油门还被强制卡在了最高功率上。
高速驾驶，还要躲避障碍。
黄毛已经满头是汗，但好歹没辜负他平常对自己的评价“世界上最硬汉的男人”，一声不吭，全神贯注地在听仇衍的指令。
万铱问他撑得住吗，要不要别人换一下班，但是黄毛摇头。
她也没坚持，毕竟这么重要的事情，可不能直接交给一个陌生人，黄毛绝对听话、绝对可信，换一个人可不一定。
仇衍那边是能听见路熙和空管的对话的，他听见万铱的话之后暂时没有回答她，而是加入了路熙和空管的频率通话。
路熙已经把情况说得差不多了，空管那边表示正在清空哈贝鲁纳地面机场。
不过空管不赞成他们立刻下高度准备降落，建议再在空中盘旋几小时，把飞机上的燃油消耗得差不多再说，这样万一落地发生碰撞，也不会出现太剧烈的爆炸。
仇衍打断路熙和空管的扯皮：“必须立刻降落，客舱和驾驶舱受损严重，再继续高速飞行，飞机随时会解体。”
他一边说，一边紧盯着没有舷窗玻璃的前方。
呼呼的冷风将他的头发往后掀起，吹成了一个标准的背头。
那绺银白色的挑染在风中飘扬，十分醒目。
空管还要说什么，被他打断：“你联系资安处，让他们派人来哈贝鲁纳机场，我来担责，我能保证平稳降落。”
万铱略微一惊，她早就知道仇衍和资安处有点瓜葛，但她猜测他大约是有几个朋友在资安处工作。
但现在听他的语气……似乎并不只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