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查结果就在当晚公布。
万铱那会儿刚被调查组送回来, 在无限定者论坛上给一个熟悉的粉丝发消息。
她在搜索比赛赛程的时候，碰巧看见了这个粉丝在和人吵架。
那是一个名叫【7队是不是上水军了，怎么忽然风评就变了】的帖子。
主楼是一个叫【玄之又玄】的人发的，内容是：7队那俩人言之凿凿说和万铱没关系, 但是她就是被调查组带走了呀。虽然现在证据不足, 但是她的嫌疑就是最大的呀。
一个叫“冷水泡茶”的粉红色头像在帖子底下和楼主吵得难分胜负。
万铱刚退出去, 发现有几个新帖子都被冷水泡茶顶上来了，发帖者全是【玄之又玄】。
最顶上的一个帖子叫【高考601分很高吗？粉丝为什么拿这个分数在惋惜, 我更惋惜那些被延迟的比赛】
第一个回复是【你又考了多少？狗叫什么？比601分高吗？】
【玄之又玄：我去年云雾大区的657, 别拿死人和我比】
万铱看了眼发帖时间, 发现是她们失踪之后, 生死未卜的那段时间。
第二条回复是【人家命悬一线, 你还在这里讨论分数高低，没有感情吗】
【玄之又玄：我不会和成绩这么差的人共情[大笑JPG]】
原本的帖子到这里就结束了，但是冷水泡茶回了新帖子。
【冷水泡茶：你有一个浅薄的误区，你的分数是赋分制给出来的，她的分数是自己实打实考的】
【冷水泡茶：你的657在去年的云雾大区里排名前2%，但是她的601在四年前的奥卡大区排名1%, 如果她当年高考的时候也是赋分制，你的分不可能比她高】
【冷水泡茶：换言之，在你那个成绩至上的价值观中, 她还是比你更厉害】
有冷水泡茶带了个头，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路人火速加入战局。
【笑死，谁不知道云雾大区的题目多简单, 当年做到云雾大区的试卷我们都是做来放松的】
【抛开教学质量不谈的都是耍流氓, 最繁华的大城市和受灾山区比真是显着你了】
其他帖子也基本如此, “玄之又玄”被怼得破防, 也不去管自己的几个旧贴被定点爆破之后受到的群嘲，一边疯狂顶以前别人骂7队的帖子，一边在最新的帖子咬着“冷水泡茶”纠缠。
他知道理性和感性上都掰扯不赢冷水泡茶，索性彻底放开本来就没有的道德底线，干脆开始阴阳怪气地人身攻击。
辩论进行到对方躺在地上一边在空中蹬腿一边撒泼的时候，就没有进行的必要了。
万铱长按他发的那一串骂人话，点击申诉“不友善语言”，然后私信了冷水泡茶。
【万铱：谢谢你一直维护我们，不用理那个人了，他不值得】
【冷水泡茶：！你回来啦！我火速冲去咱们直播间，要不是你没在直播，我才不理这些二傻子】
【冷水泡茶：还657呢，第一天上网冲浪吧，明明是抹黑7队的水军余额不足消失了，正常人的比例上升了，所以风评才会变的！】
【万铱：真的很感谢你，最近我想给直播间的粉丝送点礼物，不知道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冷水泡茶：这个我知道！！我告诉你，前十名的粉丝单列一个礼物等级，前三十名单列一个，前一百再单列，如果你有意愿的话，前一千都可以送送】
【冷水泡茶：你钱够不够，不够的话不用送我】
万铱哭笑不得。
她感觉冷水泡茶在玩一些很前卫的养成游戏。
别人养可爱幼崽，她养同龄人……哦不对，她还在念大学，万铱比她大，她养姐姐。
【万铱：当然够，你说吧，想要什么，就当我的谢礼了】
【冷水泡茶：等下，那二傻子怎么忽然没了】
万铱闻言切出去看了一眼，发现刚才那个【玄之又玄】所有帖子都没了，主页头像下面挂了一个红色的提示：该用户处于永久禁言中。
她退出这人的主页，回到论坛中，发现首页刚才被“玄之又玄”发疯顶起来的帖子，一个接一个地消失，一刷新就没一大片。
若是暂时不刷新，点那些帖子的楼主头像，倒是可以进入那些楼主的个人主页。
而几乎每一个人的主页下面都挂着“该用户处于永久禁言中”。
万铱一愣。
不过就在她愣神的这个刹那，论坛弹出了“实时热帖”提示。
【贵益重大安全事故调查报告公布】。
万铱算了下时间，她和潘小姐对话结束是在三个小时之前。
也就是说，这三个小时内，潘小姐给自己的笔录签了字，调查组将她的笔录补充进调查报告，三审三核之后，再逐级签字盖章上报，最后得到发文批复，通过网络公布出来。
这会儿可是晚饭的点。
难怪甜妹打电话拜托她一定要帮忙的时候，苦笑说她们政法委员会从上到下全是完美主义卷王。
从这个效率来看，确实卷爆了。
而且分管他们的大区布政长商秉衡居然也陪着他们一起在晚饭时间卷。
万铱想到这里，意识到自己搞反了因果。
应该是因为政法委的顶头上司商秉衡是卷王，所以连带着底下的人一起卷。
万铱通读了一遍调查报告，内容和甜妹告诉她的事情大差不差，只不过少了很多描述性细节，基本全是严谨的官方用语。
出乎万铱预料的是，调查报告最后还提了一句“罪犯在人为制造事故之后操控扰乱网络舆论秩序，破坏社会管理秩序”。
因为这句话出现的位置很后，有人看到最后已经把前面的内容忘得差不多了，又想发评论，就针对这句话发：
【好家伙，这些日子网上那些栽赃陷害带节奏的都是她一个人干的吗？不是人是八爪鱼吧，怎么有那么多号的】
看完全文的人纷纷被这句评论的“答案摆在面前都抄错位置”笑到，一边在楼中楼玩梗，一边给他点赞。
还有一些人根本不看那么长的通告，直接点进评论区看评论，看见这条评论的赞多，被“一个人有几千个账号”的画面感洗脑，也跟着一起点赞。
然后这条评论竟然超过一众“杀父弑母太可怕了”、“反社会人格吧”、“事实证明危险的从来不是无限定者，而是心怀歹意的人”、“一个普通人差点单杀一群无限定者，建议战力表收录”，排在了最前面。
万铱点进那条评论的楼中楼，下面无数网友回帖，互动率飚得老高。
【说的是她请水军吧】
【怜爱了7队队长】
【三次元病娇实在太可怕了，就算没长108只手也还是很可怕】
【当代人类虽然有时会给我看到一些不可思议的上限，但这个下限却也时常令人震惊，为了自己的执念就可以随意伤害别人的生命】
【我要是7队粉丝，我现在已经开始跳舞了，这是什么大起大落】
【笑死，潘小姐以为万铱是她冷血杀手的经验包，没想到是炸药包】
【有好多看不懂通告的人，不明明白白写着，万铱不仅不是始作俑者，还是拯救大家生命（甚至拯救潘小姐）的英雄】
【懂不懂什么叫官方通告的“万铱女士在本次时空气泡任务中，贡献了极为关键的力量”】
【7队粉丝太爽了，羡慕啊，一开始都以为是操作不当害死别人的阴间队伍，或者好点，是英年早逝刚入股就跌停的废股，结果现在，这通告看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过于好笑，之前7队舆论风向不好的时候，墙倒众人推，砂原还有那个郑中云子一天到晚拉偏架，还说自己是中立的，现在一个个闭麦，怎么不再出来“我中肯说两句”】
【小道消息，我朋友看见郑中云子也被应急局带走调查了】
【砂原我还认识，郑中云子是什么糊比】
【打脸，网络冲浪永恒的爽点】
【证据没有，张嘴就平白无故造谣的滚出来道歉】
【到底有没有人管管这些水军，受不了了，是只有这一件事被乱七八糟的水军带节奏吗】
【无人在意的角落里，朱鹭诚一请了三个月病假】
【平常他不工作，积分系数就会自然下滑，好不容易有个光明正大的理由躺，让他躺会吧】
【都是朱鹭的粉丝了，发生什么事情都可以平淡接受了[点烟JPG]】
【一直理解不了死忠粉的存在，现在理解了。经历过喜欢的人被逼到百口莫辩的绝境，看见过她挣扎着就是不倒下，真的很难不死忠】
【她没有负重前行的义务，但是她站出来说我不担当谁担当】
【潘小姐的版本理解很超前，可惜万铱比她更超前】
【呜呜别种草了，再种草我要去7队直播间刷姐姐我好爱了】
【去吧，我之前调查报告还没出来之前，去过7队直播间，带着恶意进去，带着粉丝牌出来，谁懂。。黄毛大傻狗真的。。】
【志刚也很温柔的，说话很让人舒服，我真的一有空就待在7队直播间】
【所以我之前就说那些一个劲刷谣言的人不对劲，我反正看见一个骂一个，不然今天是7队队长被冤枉，明天是谁？今天我们不帮她说话，明天谁帮我们说话】
【水军讨厌！有没有人管管啊！】
万铱看了一会儿，发现一个很奇特的现象，虽然大家说什么的都有，但是新出现的关于网络水军的评论，总是一阵一阵的，好像有人在组织群体发帖。
过了不到两分钟，一个新的实时热帖出现了。
【网络安全部将开展持续六个月的“打击网络评论灰色产业”专项活动】
联盟官方还附了一张已封号名单，上面列了一连串半打码的id，第一个就是“玄之**”。
万铱总算是明白了。
看来在政法委员会和大区布政长商秉衡双双加班的时候，其他部门也没有吃饭的空闲。
估计整个联盟政府大楼现在都灯火通明。
万铱切到几个主要的社交媒体，放心大胆地去搜了自己的名字。
之前那些群魔乱舞的造谣帖子齐齐失踪。
搜索栏下面全是和谐的赛事讨论，所有发帖者都心平气和的，要么就是乐观向上的夸夸贴。
万铱随便回忆了一个骂过她的id，搜索结果是“没有相关信息”。
她怀疑自己记错id，换回无限定者论坛，再搜，直接就跳出提醒“您所搜索的用户正处于封禁期，暂时无法搜索”。
因为无限定者论坛不能销号，只能关关小黑屋。
要是能销号，估计就直接是“您所搜索的用户不存在”。
万铱有一种奇特的感觉。
有点像，她和反派你下一步我下一步，她马上赢了，但是忽然天上飞来一颗导弹，定点把她的对手汽化了。
她一抬头，对面已经是空气了，不仅他是空气，他下过的棋子也全部消失不见了。
志刚才买了一本《无限定序列详论》，刚翻两页，就被黄毛提醒调查报告出来了，于是刷终端手环刷到现在，刷着刷着，忽然说：
“那无限定者协会有通知什么时候恢复比赛吗？”
因为是贵益公司的系统出了问题，而最老的一批营地，几乎所有配件都来自贵益公司，出于安全考虑，暂时中止了无限定者大赛，进行了全面的排查。
万铱：“理论上要等他们明天上班发通知，但我直觉待会儿就会有官方通知。”
果然，不到半小时，无限定者协会就发了通知，说从下周一开始，比赛照常进行。
志刚：“哇！你是不是偷偷跑去学编程了！料事如神啊！”
黄毛疑问道：“怎么和编程扯上关系了？就算老大真的未卜先知，也应该和圣教有关系啊。”
奥卡大区很多地方都信仰圣教，而万铱就来自奥卡大区。
黄毛因为上次的螃蟹事故，和做饭卯上了，正在给大家直播做饭，一手拿着透明的碗，一手拿着蛋往碗里打。
他为自己丰富的地理知识得意了一会儿，把鸡蛋悬在指尖转了起来。
万铱：“你不知道吗？”
她正好停在搜索页面，就顺便打出了“渊海工程”这四个字。
“渊海工程是伊斯帕大区领头做的一个项目。”万铱解释道：“伊斯帕大区有个民间习俗，会用十六个符号来记录孩子出生那一刹那的年月日时，这十六个符号被称为‘渊海十六格’，因为据传是一个叫‘渊海先生’的人创造了这些符号。”
有点像她上辈子民间流传的八字。
“民间传说，可以通过看渊海十六格来未卜先知，如果孩子是贵格，就很大概率可以封侯拜相、身居高位。”
“如果孩子的十六格基本全是一个属性的，这就是早夭命格，据说是因为孩子太纯粹，是天上的神仙历劫来的，所以会早早回到天上去。”
黄毛恍然大悟：“封建迷信！”
万铱：“很多人这么认为，但是也有人不这么认为。有的人认为渊海十六格是一种……经验主义科学，这些人就弄出了渊海工程。”
黄毛：“什么意思？”
“打个比方，你今天受伤了，你意外发现野外有一种草药吃下去可以止血消肿，于是你以后受伤了都来吃这个草药。你只知道草药有用，但不知道它为什么有用，这就是经验。”
“渊海十六格也是一样的。”
“他发现，当月亮不和任何行星交汇时出生的孩子都在命运上有类似的地方——十五个出生在这个时间段的孩子，十三个都从来没有达成过心中所愿。于是他归纳出结果：出生在这个时间段的人命不好，属空亡格，毕生都难以实现心中所愿。”
“不知道为什么，只是经验所得。”
“这对于那两个孩子，自然是不准的。所以渊海十六格被斥为糟粕，因为他在过去太早就决定了人的一生，而且常有谬误。”
“不过伊斯帕大区提出了‘渊海工程’，本质上就是归纳人的命运与时间地点环境父母的关系。用AI去吃进复杂且庞大的数据库，然后写算法一遍一遍地拟合、验证准确度、分类、再拟合……”
“经验主义、归纳主义的顶端。”万铱说：“理论上来说，如果这个工程如预期一样获得成功，我们将拥有一个准确率很高的预言系统，每个孩子一出生就能看到他的未来。”
“我想试试看！”黄毛好奇起来。
万铱：“我看网上评论，现在上线的渊海工程1.0基本是个智障AI，准确度很低。”
不过她已经进入了渊海工程的官网，输入了自己的渊海十六格，点击“开始运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