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被他轻佻放荡的话烫了一下似的,虞清晚的瞳孔骤然放大,耳根瞬间赤红一片。
她咬紧唇,只能装作听不见,手上的动作却加快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他那句话吓的,虞清晚好像一下就领悟到了要领。
她手指灵活地将领带结打开来,然后迅速后退了两步,和男人重新拉开距离,暧昧的气息戛然而止。
她悄悄松了口气,“好了。”
一副避他如蛇蝎的模样,令贺晟嘴角的弧度微敛,漆眸又蓦地沉了几分。
空气仿佛都跟着凝固,恰好在此时,下面的拍卖会开始,拍卖师的声音从包间里的音箱传出来,打破沉寂的气氛。
虞清晚连忙坐回沙发的另一边,保持着一段安全距离。
贺晟这间包厢的视角应该是全场最好的,能够将拍卖台和下面的会场尽收眼底,足以睥睨一切的高度。
虞清晚的目光巡视了一圈楼下的观众席,在第三排找到了钟庭白的身影。
她这才悄悄松下一口气,绷紧的脊背也放松下来。
拍卖会很快开始,一件件珍稀昂贵的拍品依次出现在拍卖台上。
古董名画,昂贵珠宝应有尽有,台下叫价也十分激烈。
中途有一条罕见的深海珍珠手链,竟然被拍到了上千万的高价。
出于好奇,虞清晚便下意识多看了一眼拍卖台。
只见手链上的珍珠颗颗饱满圆润,色泽柔亮异常,的确是少见的极品。
很快就到了最后一件拍品。
那味洋参药材。
大概是因为这味药材着实珍贵,竞价的人不少。
一开始还有几人在叫,随着价格越抬越高,场上还在叫价的只剩下两个人。
一个是钟庭白,另外一个是个年轻男人。
价格慢慢被抬到七百万,虞清晚的心也跟着一点点提起,下意识坐直了身体,注意着下面的情况。
终于,另一个人停止了继续抬价,台上的拍卖师也开始倒数。
与此同时,贺晟的余光一直落在她身上,将她的紧张尽收眼底。
很快,他淡淡收回视线,不动声色抬手,随意按下叫价器上的某个按钮。
下一刻,台上的拍卖师激动的声音响起:“一千万!”
顿时,全场哗然一片。
虞清晚也跟着愣住。
一味药材而已,再珍贵也不至于被抬到一千万的天价。
钟庭白继续叫价的动作也顿住了,抬头朝包厢的方向看过来。
全场的视线汇聚到一处,很快,她便意识到是身旁的人做的。
贺晟面无表情地扔掉叫价器,仿佛笃定了没人再敢继续和他争抢。
他起身走到落地窗前,居高临下地注视着脚下的拍卖场。
果然,台下寂静无声。
片刻,三声落锤声干脆利落。
虞清晚听见他轻嗤出声:“你的钟先生,也不过如此。”
男人背对着她,语调冰冷讥诮,像是想要一盆冷水泼醒她似的。
“在他心里,你就值一千万。”
楼上仅有一间包厢,里面的人是谁,大家都心知肚明,也没人再敢争抢。
虞清晚眉头轻拢,心里其实早就预料到结果。
她和钟庭白最多只能算是朋友关系,他本就没必要为了这个药材一掷千金,帮了是情分,不帮是本分。
她更担心的是自己。
这药材本就是为了她设下的诱饵,贺晟怎么可能会让她和钟庭白轻而易举地拿到。
那场赌局,也是为了让她今晚留在他的身边。
男人的身影立在玻璃前,挡住窗外照进来的光线,侧脸立体分明,神情晦暗得辨不出情绪。
虞清晚无力地闭了闭眼,绯色的唇微微颤息。
“贺晟,你究竟想做什么。”
贺晟收回视线转身,抬脚走到她身边。
“你说呢。”
他垂下眸,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冷锐的视线仿佛要攫住她的心脏。
虞清晚呼吸微滞,片刻,便听见他哑声开口:“求我一句,我就把东西给你。”
话落,她无声地咬紧唇,几乎快将唇瓣咬得泛白。
她不愿意开口求他。
顿时,空气陷入沉默的僵持,压得人发沉。
虞清晚甚至能感觉到,男人身上的气压越来越低,似乎在失去理智的边缘。
就在这时,包厢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敲响。
冷凝的气氛被骤然打破。
终于得以呼吸。
贺晟的目光从她身上移开,冷声说了句进。
得到里面的允许,助理岑锐才小心翼翼地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两个盒子。
注意到贺晟阴沉的脸色,他壮着胆子开口:“老板,靳小姐现在在门口,说是来请您过去喝茶,靳总也在隔壁。”
贺晟的眉心微拢,不容置喙道:“让他们等着。”
“是。”
岑锐不敢多言,进来把手中的两个盒子放下,很快目不斜视地离开,根本不敢往旁边多看一眼。
虞清晚的余光不受控制地落在其中的一个红木盒子上。
是刚刚拍卖台上的那味药材。
听到刚刚助理说的话,她眼睫微动了下。
外面还有个不知道是谁的靳小姐等他。
以他今天的地位,恐怕也不缺女伴。刚刚上楼的一路,她也亲眼见到有多少人对他恭恭敬敬。
虞清晚抿了抿唇,静了片刻,才试探着轻声开口:“我可以走了吗?”
他拒绝得干脆利落:“不可以。”
贺晟把刚刚送上来的其中一个盒子打开,拿出里面的东西。
他命令:“手,伸出来。”
看见刚刚拍卖台上的那条珍珠手链,虞清晚怔了怔,又听他冷声道:“不是想走?”
失神的瞬间,贺晟已经扣住她的手腕,指腹落在手链的卡扣上。
反应过来他是要解项链,虞清晚下意识要抽回手,却被他先一步反手扣住手腕。
贺晟掀了下眼皮,眉眼透着几分阴沉。
他薄唇轻启,声线极淡道:“你再动一下,他明天就下不了这艘船。”
她挣扎的动作骤然停住。
这个他是谁,自然不用贺晟多说,虞清晚也知道。
男人的语气看似云淡风轻,落在耳中却是说不出的危险。
他没跟她开玩笑。
虞清晚最了解他的脾性。
这是他的地盘,谁也不能保证他会不会对钟庭白出手。
她顿时僵在那里,一动不敢动,任由贺晟把那条价值连城的珍珠手链戴在自己的手腕上。
就是她刚刚多看了一眼的那条手链。
他发现了。
女人的手腕极细,瓷白得像藕,而珍珠的光泽莹润透亮,缠绕着腕骨,衬得她肤若凝脂,柔美异常。
贺晟把她手腕上钟庭白送的手链解下来,随手扔到茶几上,发出一声金属撞击的脆响。
将那条碍眼的手链换掉之后,他才终于满意,松了松眉心。
可等贺晟抬起眼帘,却见虞清晚拧着眉,目光里看不出丝毫的高兴,似是在担忧什么。
她对他,永远只有表面上的顺从。
而那份担心,也是在担心别的男人。
贺晟的眸色再度阴沉下来,刚刚缓和下来的情绪和戾气瞬间弥漫,理智彻底消失。
他唇线抿紧,紧绷的下颌线昭示着此刻的隐忍。
突然,男人的掌心不由分说地拢过她的后颈,强迫她靠近,也不准她退后半步。
熟悉又陌生的冰冷气场犹如一张铺天盖地的网,将虞清晚完全笼罩其中。
虞清晚的美眸闪过一丝慌乱,下意识想要推开他,却被他先一步反扣住手腕,摁在沙发靠背上,不容反抗。
她声音忍不住发颤:“贺晟,你别”
光影昏暗,两道影子拉扯交缠着,倒映在光洁的玻璃上。
哪怕她再排斥,再抗拒,贺晟也不可能放开她。
他的嗓音又狠又戾,喷薄滚烫的吐息拂过她耳边,一字一顿。
“虞清晚,别忘了,当初是你先来招惹我的。”
她挣扎的动作顿时僵住,像是被猛然刺中了软肋,所有挣扎的力度瞬间消散殆尽。
的确,当年是她先招惹的他。
那时候,他们都生活在泥泞里,像是在暗无天日的最深处,两株纠缠在一起生长的藤蔓。
无家可归,只能依赖对方汲取养分。
先背叛他的,也是她。
她曾经在病床上奄奄一息时,也是他夜以继日地守在她身边,一声声哄着她,才把药一点点喂进她口中。
那几年里,是他亲手养的,捧在手心怕化了。
过往的一幕幕突然毫无征兆地侵占脑海,她以为已经模糊在记忆里的过去,再次无比清晰地浮现在眼前,让她的心脏不受控制地颤栗起来。
男人温热的指尖紧贴着她颈后上移,精准无误地落在她耳根后那处不为人所知的,最敏感的位置,引得她条件反射地绷紧身体。
像是蛰伏在暗处的猛兽,窥视多年,早已将猎物身上不堪一击的弱点铭记在心。
他们都太过熟悉彼此。
虞清晚无力地合上眼,眼睫不安地抖动着,原本冰凉的身体仿佛也被他指腹滚烫的温度感染。
紧拢着颈后的掌心微微收拢,仿佛只要她敢逃,下一秒就会被他毫不犹豫地掐死。
发丝凌乱地勾缠在他的袖口,无论如何也理不清。
光影绰绰,男人低沉的声线落进耳畔,每个音节敲击着耳膜。
“你的债主,也只能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