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无事发生,沈泠书睡醒后和往常一样去餐厅吃饭,刚出门就在走廊撞见了白霄云。
对方像晚上没见他过一样跟他打声招呼,然后继续去做自己的事,似乎没有把昨晚件事放在心上。
自然他不会妨碍自己,沈泠书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吃完饭后回到房间,为三日后的任务做准备。
眼下的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把铁门上方的荆棘砍断,梯子锯子缺一不可,考虑到太早拿走东西会被雪莉阿姨发现,还是计划任务当天去取。
三七说那天还会下雨,让他带个包多准备点衣服,而且往山上跑注定会是一场拉锯战,生存工具也要多备一点。
沈泠书把打火机、零食、伤药等所有能想到的东西全放进了包里,以备不时之需。
安排好这些,抛去被抓回来后的惩罚,他对这次任务还是有所期待的。
按照之后的剧情发展,他被原泽抓住后会直接送往军部,以原泽的性子肯定不会把他留在身边,而会安置在其他地方,这样一来他就可以接触到机甲和更多东西,也能为日后做更长远的打算。
转眼到了任务当天,沈泠书照计划去了一趟花圃。
启明星正值初夏,天气变化多端,此刻明媚的天空没有半分招惹乌云的痕迹,拂面吹来的风带着和煦温暖,完全没有要下雨的迹象。
前院花圃里,雪莉阿姨正在修剪草坪,见到沈泠书来了,把准备好的百合交给他。
百合香味清淡,不像玫瑰那么浓烈,和此刻的天气一样令人舒心。
“谢谢。”沈泠书接过花,低头闻了闻。
“你喜欢就好。”雪莉低下头,将手中的杂草放到框内。
“我能跟你一起除草吗?”
雪莉愣了一下,“不用了,我一个人就可以。”
沈泠书看着她,态度很坚决。
“好吧,不过要小心一点,别伤到了。”
嗯,沈泠书拿起一旁的镰刀,蹲下身除草,他做得认真又利索,全程一言不发,速度几乎赶上了雪莉。
“这么多天待在屋子里很闷吧?”雪莉问道。
“还好。”沈泠书说的是实话,他要做的事情太多了,没时间感到闷。
“少爷也真是的,把你一个人留在这儿,也不带你出去走走。”
“没必要,这样挺好的 。”他们待在一起的时间越多,对彼此的厌恶就更深,还不如分开来各干各的。
“哎呀,你这孩子。”雪莉知道沈泠书虽然看着冷,但心思不坏,可这样的性格撞在少爷的枪口上,着实不是一件好事。
沈泠书眉眼低垂,一手拎着杂草,一手拿着镰刀,手起刀落将杂草尽数除干净。
“除了镰刀还有其他工具吗。”
“大一点的草坪有除草车。”
也就是说他能拿走的只有镰刀了,也不知道这东西能不能劈断荆棘。
“待会儿还有其他事要做吗。”
雪莉想了想:“还要给玻璃温室的花驱虫,想去看看吗?”
沈泠书点头,院子最里面有一间玻璃房,隔着走廊能看到各种不同种类的花,他还没有进去过。
“玻璃温室是夫人留下的,少爷太不喜欢,但老爷一定要留着就没拆。”雪莉话中泛起一丝苦楚,似乎是回想起了当年的惨剧。
沈泠书没说话,除完杂草后把镰刀收好,跟雪莉走进玻璃温室。
全透明的玻璃房能保证花朵享受到最充足的阳光,房子里的湿度与温度也保持在极佳的范围内,为花朵提供了适宜的生长环境。
沈泠书进去后看了一圈,发现大部分花都是浅色系的,蓝色、白色、淡黄色,很少有艳丽的植株,看久了心情也随之沉静下来。
“这里的花都是夫人选的。”阿姨摩挲着花瓣,喃喃自语起来:“夫人和老爷很相爱,谁都没有想到的她会突然离开。”
花朵的品种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不仅颜色浅淡,气味也很清新,原泽的母亲应该是个温柔且细致的人。
沈泠书沿着白色地砖往里走,一股熟悉的清香漫入鼻中,他抬头看去,柜子最顶端的玻璃罩中放着一节棕褐色的木头,是纯正、天然形成的沉香木。
“你认识它吗?”
沈泠书点头。
“这是夫人的信息素味道,听说少爷的信息素跟这个也很像,但我们也闻不出来。”
这个世界的生态和他原处的末世很像,沉木在他的世界虽然不多见,但基地里存放的几根,外表和这一根差不多。
自然界中沉木的形成要经过漫长的时间沉淀,它们的气味会因环境和树木种类不同而呈现出差异。
这根沉木散发着淡淡乳香,嗅闻时又能从乳香中感受到植物香甜,愉悦心安,是很温柔的味道,和原泽的信息素虽是同源,但感觉完全不同。
“能和我说说原泽的母亲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吗?”沈泠书很好奇。
雪莉阿姨坐在长椅上,看着满屋子的花,不知不觉陷入对过去的回忆,“夫人是大家族出身,性格温和没有架子,我刚来老宅工作时她还帮过我。那个时候我还是个杂工,后来夫人想建花棚,就带着我一起学习、一起养花,她和老爷的感情很好,老爷病的最严重的时候也一直陪在他身边。”
说到这儿她叹了口气,“那段时间别墅的气氛非常僵沉,夫人虽然疲惫,但从来不会抱怨,是个无可挑剔的人。”
“那时候原泽出生了吗?”
“好像才刚出生没多久,还被母亲抱在手里,少爷小时候很可爱,经常跟夫人一起来花房。”雪莉想起那段时光,脸上浮现出笑容,但很快又消失了,“可惜没过多久就发生了那些事,我一直觉得夫人当初离开是有原因的,但她确实没有再回来过。”
“那些事发生在什么时候?”
雪莉摇了摇头,“我记不太清,好像是一次特大兽潮,事情发生后军部的人把老爷送了回来,他们说老爷和夫人在任务产生了巨大的分歧,以至于夫人连看都没看少爷一眼就离开了。”她叹了声气,“大家刚开始还不信,以为只是夫人闹脾气……但是后来不信也不行了。”
也就是说,自那以后原泽的母亲再也没有回来过,所以兽潮之中发生的事就很值得寻味,他现在掌握的信息有限,无法知晓当时的真相,不过从雪莉阿姨的叙述中能感觉到这背后或许还有隐情,而作为亲身经历者的原泽就没有怀疑过吗?
沈泠书觉得这件事可能要比想象中复杂很多,热爱丈夫儿子的母亲只因为观念不和就抛家弃子,这种事怎么看都不正常,原泽肯定怀疑过,或许还调查过,但最终还是接受了“真相”,打消了怀疑。
那就引出了两个可能:
一是雪莉阿姨的认知出了错误,夫妻和睦、家庭和谐只是表面情况,原泽父母的婚姻可能很早就出现了问题,而观念不和只是导火索
另一个则是原泽母亲的离开确实另有隐情,但这个隐情不止关乎他们一家,还涉及到了很多方面,比如军队、高层,原泽所调查到的真相不过是“他们”精心构筑的假象。
如果是这样,那让原泽彻底打消怀疑的人,绝对是一个他无比信任的人。
如果真相是第二种,那原泽很可能一直生活在谎言之下,这样的话他倒是可以稍微可怜他一下。
想到此,沈泠书的大脑突然卡壳。
不对,我同情他干嘛,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被骗也是活该。
“对了,你知道那截木头的名字吗。”雪莉阿姨打断了他的思考。
“沉香木。”沉于水中、醇化出香,这是沈泠书前世在书籍中见到的对于沉香木香味来源的描述,但实际上沉香木形成的方式有很多,有些甚至不需要遇水。
雪莉点点头:“我之前查了好多资料都没找到,夫人也不知道,这节木头还是老爷从战场上带回来的。”
“沉香木不常见,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这样啊。”雪莉苦笑,“要是夫人能知道就好了。”
睹物思人,对于已经离开的人,只能通过他们留下的东西追忆过往,缓解思念,但物终究是死的,这些记忆依旧只存在于人的脑海中,当记得它的人慢慢消失,也就没有人会再记得物身上的故事。
粗略算算,原泽母亲离开到现在应该有二十多年了,这个本该荒废的花房却看不出一点老旧的痕迹,于阳光日晒下培育一株株美丽的生命,花朵蓬勃生长藏着栽培者对它们的爱,以及雪莉对原泽母亲无法言说的思念。
她或许也在等原泽的母亲回来吧。
聊天结束,沈泠书在玻璃温室待了一会儿,帮雪莉阿姨浇完水才离开花圃。
回到卧室,他把百合插进花瓶里,折下一片花瓣放进里衣的口袋。
过去执行任务时,训导员都会在他们的里衣上别上一枚纽扣,说是祝福,其实是监测他们心跳活动的仪器,用来收集数据分析他们作战时的身体变化,最大化利用他们的价值。
但现在,这片花瓣没有被赋予任何含义,是他为自己献上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