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杳回国这些天,替她接风洗尘的人不少。
她有个好人缘,也有个好背景,哪怕如今蒋家落没了,也没人敢轻看她。
至于她的好背景。
还能是谁,明眼人都清楚着,徐初阳呗。
她爸当时诈骗,得罪了那么多人,这次她回国,如果不是有徐初阳在暗中护着她,她不可能保持如今光鲜站在这里。
谁不知道他当初为了蒋杳心甘情愿打碎全部傲骨去当一舔狗。
人当时还有男朋友,他也像不要命似的跟着。
当小三也无所谓。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蒋杳这个名字是他的逆鳞。
谁都没办法碰。
包括他自己。
真心话大冒险是聚会上的常青树,虽然老土,但是人多了一起玩就特有意思。
一圈游戏下来,有人故意将话头对准了徐初阳,笑着问他:“你现在喜欢的是小杳姐姐还是那个谁?”
连名字都记不起来,足以可见这群人压根就对林琅不上心。
肯定不上心啊,一个笑话而已。
所有人都等着徐初阳的回答,蒋杳也不由得将视线移向他。
酒吧灯光暗,镭射灯晃来晃去,偶尔在他身上留下一道光的阴影。
手边放着早已空掉的几个酒瓶。
他的声音也带着被酒精灼烧的轻微嘶哑感,提醒道:“她的名字,林琅。”
那人点了点头,不太在意,又去追问:“那震哥喜欢的是小杳姐姐还是林琅?”
这个问题,最后没有得到回答。
徐初阳拿了烟和打火机出去了。
灯光覆灭,只剩淡橘色的火光,随着他举手投足间的动作,如同一颗流星砸向地面。
“刚才他们说的话,你不要往心里去。”
蒋杳不知何时从包厢出来了,此时就站在他面前。
回国这些天,他们陆陆续续也见过几面。
那些为她接风的局,他都在。
分明是讨厌这种聚会的。
蒋杳知道,他是在用这种方式去警告那些人,最起码,现在她还有自己护着。
无边的寂静不知道持续了多久。
“太晚了。”
徐初阳深吸了一口气,冷空气被吸入肺中,刺绵绵的痛感。
灰白色烟雾几番浮沉。
有点呛。
四周太暗,蒋杳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他低下头,掸了掸烟灰。
包厢内暖气开的太足,外套早在进入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就脱掉了。
此时就剩下一件单薄的黑色衬衣,勾出几分清绝禁欲来。
他的声音仍旧低沉。
可是。
话尾悄无声息的颤音,还是将他的情绪彻底出卖。
他抬手捂住脸,那种铺天上涌的无助感压得他喘不过气。
“你回来的,太晚了。”
晚到,他已经没办法像从前那样不顾一切的爱她。
他做不到不去管林琅,也做不到抛下她。
她已经成了自己一个应该去承担的责任。
她早就把她的一切全部告诉他了,缺乏安全感的稚鸟,对周围人都带着警惕和恐惧。
却甘愿将那些丑陋的伤疤都摊开给他看。
像是在用这种笨拙的方式告诉他:你看,我很爱你,我对你永远不会有隐瞒。
林琅被抛弃过太多次,那些创伤让她的灵魂脆弱到岌岌可危,只差最后一根稻草就足以压死她。
所以,知道这一切的徐初阳没办法去做最后一根稻草。
蒋杳笑着,摇了摇头。
她说没关系。
徐初阳从小就是个有责任心的好孩子,她是知道的。
只是。
她走过去,动作温柔,替他擦掉眼泪。
“徐初阳啊,你怎么还是一点都没变。”
“小爱哭鬼。”
-
徐初阳今天又是带着一身酒气醉醺醺回来的。
林琅煮完醒酒汤哄着他喝完,又费力将他扶回床上。一晚上给周橙静打了无数个电话。
为什么他的头还疼。
什么东西醒酒快。
他吐了好几次,我要不要送他去医院?
听见她语气里六神无主的焦急,周橙静叹气:“我最近是在画医学相关的漫画,但不代表我是医学生。只是醉酒后的呕吐而已,很正常,睡一觉就好了。”
林琅蹲在床边,用手去摸他的脸。
眼泪密密匝匝的落下,心脏比发病的时候还要疼。
她声音哽咽,仿佛恨不得替他去承受那些难过一般:“可是他很难受。”
周橙静认命了,起床穿衣服,嘴上骂骂咧咧:“这个世界上能让你心疼成这样的,恐怕也只有姓徐的祖宗的。”
林琅没反驳她的话。
她的感情其实不算浓烈。
相反,她骨子里就透着一股淡漠。
对谁都是。
唯独徐初阳是个例外。
周橙静打了车过来,还在路上。
林琅刚拖完地,正准备再去给徐初阳倒杯温水。
手腕却在离开前被握住。
他的手指紧紧攥着她的手腕,那样紧,紧到她甚至开始感到疼痛。
“不要走。”
他虚弱的声音在安静的屋子里传出,带着卑微祈求的语气。
不等林琅开口,说出那句:好,我不走。
他口中带着哭腔一同念出的名字,让她动弹不得。
“蒋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