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 天蒙蒙亮,沈玉兰就起来了, 贺之桢问她道:“怎么这么早,才五点呢!”
“昨晚半夜下雪了,我心里急得很,不知道爱立有没有到家,我去看看。”
贺之桢也坐起了身来,麻利地穿起了毛衣和大衣, “我陪你一起吧,下了雪,路上滑,这天又黑着。”
沈玉兰劝他劝不住,索性就让他陪着了。
开大门的时候,一股寒气扑面而来,沈玉兰都不由打了个喷嚏, 定睛一看,外面白茫茫的一片,鹅毛一样的雪花还密密地落着,地上已经有七八公分厚的积雪。
贺之桢也没想到会下这么大,和妻子道:“车是骑不了了, 穿胶鞋吧, 不然走过去鞋都要湿透不可。”
沈玉兰拿了两条围巾出来, 给他围好, 再自己围了一下, 夫妻俩轻轻地又把门关上了,互相搀扶着朝爱立家走去。
雪地里很快就留下一串深深浅浅的脚印。
沈玉兰夫妻俩到爱立家的时候,就从女儿嘴里得知, 有了曾仲才的消息,沈玉兰忙道:“哎呀,真找到了啊?爱立,今天得给骁华家去个信,他奶奶过世前,还惦记着这事呢!”
爱立一边给她打着身上的雪,一边道:“妈,你别急,我上午就给骁华和言殊写信。”
樊铎匀去厨房里拎了一壶热水过来,给俩人倒了一杯暖手。
贺之桢接过来道:“玉兰早上看到大雪,就怕爱立的飞机被这雪延误了,非要亲自来看看人回来没?”
樊铎匀笑道:“我们到家才下的,庆庆还睡着吧?”
沈玉兰笑道:“有她舅妈在,你们不用操心,昨晚搂着她舅妈睡的,把她舅舅赶到小吉那边去了。”
爱立笑道:“那要是不想家,就给她多住两天,我和铎匀也清闲一点。”
沈玉兰笑道:“那你就想得美了,昨天知道你要回来,就嚷着要回家了,我怕铎匀晚上去接你,留她一个在家不安全,不然昨晚就让她回来了。”
接着和女儿道:“我都没想到你这次能把人找到,爱立你这运气真是好。”又兀自摇摇头道:“也是你和你干爸有缘分,茫茫人海,又远在米国,竟教你给找到了。你干爸身体怎么样?”
“乔仪妹妹说,腿有点风湿,精神看着还挺好的。唉,就是我走的时候,他特别难过。”
沈玉兰接话道:“那自然,你小的时候,他非常疼你,我当时要是松口,他就把你带走了。”这一去,一辈子能不能见面都两说,她当时没敢答应。
又问女儿道:“他组建了新家庭吗?乔仪是他女儿?”
“是,妈妈,乔仪妹妹今年也有二十了,现在在纽约上大学。”
沈玉兰道:“那你干爸也算得偿所愿了。当年我送你去他家的时候,他妻子刚难产走掉,曾家老太太说,肚子里的是个女孩子,可惜没能来这世上看一眼,你干爸和妻子感情很好,后来就一直没有结婚。”沈玉兰本来还担心他一个人在国外怕是孤苦伶仃的,这组建了家庭,有人嘘寒问暖些,晚年的日子想来不会太难过。”
爱立点头道:“干爸一辈子也不容易。”没和妈妈说,他在那边还被关了几年的事儿,只挑着好玩的有趣的说,把给他们和二哥、二嫂买的东西,都交给他们带了回去。
约好晚上去她家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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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西德回来以后,爱立很快又忙得像陀螺一样,黎主任和她说,院里准备将对德的技术交流这块,全权交由她负责,爱立有些受宠若惊地道:“主任,我资历还浅,这对外事务,是不是还是您来合适些?”
黎东生笑道:“你这次去西德,变现得就很好,你还不知道吧?大卫虽然年轻,却是工科博士,是他们公司高薪聘请过去的,他说你对梳棉机很有钻研,和你碰撞出很多火花来。他们公司特地感谢了大使馆,为此次的技术交流牵桥搭线,还表示以后应该多多展开这样的活动。”
黎东生微微顿了一下,才点道:“现在刚刚搞改革开放,我们的口碑越好,也是给外国人重塑他们对于华国的印象。”
爱立想起来,这时候个人、团体与国家的利益,较后来几十年,要紧密很多。
对德的技术交流,交给她来做,大概不仅仅是因为她提的放气吸尘排杂系统,估计也有她在短短的时间内,与大卫成了朋友有关。
见黎叔对她很有信心的样子,爱立也就没有再推辞,只是道:“主任,那您还得在旁边给我指点一下,可不能就看着我一个人扑腾。”他们现在已有十多年的交情,爱立有时候说起来话,也不像头几年那样拘谨。
黎东生笑道:“那是自然,咱们随时交流,你要是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找我和梅院长都可以。这个嘛,也是她先提出来的。”
爱立立即表示了感谢。
黎东生摇摇头,“好好努力,马上就是你们的时代了。”
这时候,爱立还不觉得这句话有什么,等和婧文说起来的时候,婧文道:“黎主任还好说,今年还不到50,梅同志早就到了退休年龄了,咱们的研究,先前一直是由她把握方向,等她退休了,院里还不知道怎么安排。”
爱立忽然想起来,马上就到1980年了,华国由国家出面,组织和牵引集体研制梳棉机的时间,也就是这二三十年,等到90年代,随着整个纺织行业的没落,梳棉机的研制也停滞不前。
等到21世纪初,她们华国的很多工厂,都开始进口外国的机器。研究停止了,但是社会对于纺织机器的需要,并没有停止。
最多十年,爱立想,留给她在这个领域的时间,大概只有这么多了。
爱立立即拉着婧文、徐春风和她一起去研究在西德看到的几件吸尘排杂系统的梳棉机,和他们交流起改良的法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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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以后,叶骁华刚下班到家,就见妻子拿了一封信给他,“爱立寄过来的,我今天辅导孩子作业,晕头转向的,看什么都眼冒金星,你拆开看看。”
叶骁华看了眼上面的地址,是寄到家里来的,笑道:“应该是写给你和果果的吧?你看呗,不然我看到了你俩什么小秘密,可不准怪我。”
郑言殊有些好笑地道:“别怕,我这不是考验你呢,我俩夫妻这么多年了,我还堤防爱立不成?你不拆,我拆!”从丈夫手里把信抢了过来。
不成想,上面第一行就是:“骁华、言殊,我在西德找到干爸了,特地写信来报告你们这个好消息。”
郑言殊忙把信递给丈夫,“正经事呢,找到表叔了。”
叶骁华正检查儿子的作业,微微皱眉道:“谁?”
“表叔,你不是说你表叔是爱立的干爸吗?曾什么来着?”
叶骁华挑眉,“曾仲才?曾二叔?”快步走到妻子跟前来,把信接了过来,见还真是!
和妻子道:“爱立说通过寻人启事找到的,俩人在机场见了面。”有些喃喃地道:“她这是什么运气啊?这种大海捞针的概率,竟然都给她捞到了。”
郑言殊也替爱立高兴,笑道:“她人好,我有时候都觉得,她身上有点福运在,你看前面那些年,形式那样紧张,她们一家每次都是有惊无险地度过。哎,你再看看信,有说表叔什么时候回来吗?”
叶骁华摇头,“没说,估计还不好回来,但是找到人已经很出乎意料了。”
郑言殊道:“是,人找到了,又留了通讯地址,以后再见面也容易很多,表叔不回来,我们有机会可以出国嘛。”
她想得很开,叶骁华微微笑道:“你这人,什么事都不慌,我就没见过比你心态还稳的。”
郑言殊仰脸笑道:“那是,除了我,谁有耐心照顾你们父子俩这一对猴子。”
说着,夫妻俩人都笑了起来。
叶骁华和她道:“我奶奶对曾二叔感情很深,很多年来都惦记着这个侄子在外面过得好不好,等清明的时候,我给奶奶上坟,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郑言殊提醒他道:“爱立这一趟,估计花费不少,他们夫妻俩这些年一直拿着工资帮人,积蓄怕是本就不多,在资本主义国家,想办成一件事,怕是得拿钱开道。”
叶骁华道:“我问问爱立,吃饭的钱还够不够。”
郑言殊又好笑又好气地道:“你这一问,你俩又互相逗趣起来,正经事啊,是一点没说清,你一边去吧,我来给爱立写信。”
叶骁华好笑地看了她一眼,转身继续检查儿子的作业去了,一边叮嘱儿子道:“可得好好学,别给你庆庆姐姐比下去了,她脑瓜子本来就比你聪明,你要是不好好努力,下回见面,她还喊你小笨蛋果果。”
小果认真地点头道:“好的,爸爸,我好好学。”
见儿子自己抄错题去了,叶骁华才到妻子身边,和她道:“学习是自己的事,你别太管他,他自己不上心,你就是说一百遍,他也不往脑子里过,不过就不过呗,反正以后被嘲笑笨的不是咱们。”
他声音不大不小,却是字字句句落进了小小少年的心里,握着笔杆子的手,都不由得因紧张而捏得更紧了些。
郑言殊低声笑道:“你这招,还挺顶用。以后辅导儿子的事,你一力揽下去吧!”
叶骁华笑笑,这些招,早些年他就在亲弟弟小骢身上试过,现在拿来激励儿子,看来还有些事半功倍的样子。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