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 何姐就把森哥的地址抄好,给谢芷兰拿了过来,笑道:“森哥儿在部队里也挺闷的, 我和周姨有时候想给他写信,又怕他不耐烦听我们絮叨,还是你们年轻人有话聊一点。”
谢芷兰看了一眼上面“兰城”俩个字,微微笑道:“森哥也是有恒心,跑到这么远的地方去吃苦。”他们这样的家庭,留在京市就能过得很好,比如蒋帆大学毕业以后,进了纺织工业局, 过得顺风顺水的。
找对象的事, 更是不用愁, 没看程攸宁为了嫁进蒋家,那费心巴力的劲儿。
而森哥跑到西北去吃沙不说,有时候还得上战场或者抗灾前线, 命都得不到保障,在她看来, 森哥是完全没有必要去吃这份苦的。
的
何姐笑道:“森哥自小在部队里滚大的,他的志向是希望像他爸妈一样,成为一名优秀保家卫国的军人。”何姐说到这里,微微叹道:“就是有时候出任务,让家里跟着担心,三四月的时候,冀北地震闹了一个多月,你哥哥旧伤还没好,就跑到那边救灾去了, 把你奶奶吓得不得了,哦,对了,森哥还上了报纸呢,你爸给你看没?”
谢芷兰先前对这边的事情并不关注,她爸可能说了,也可能没说,她是没什么印象的,此时摇头道:“没有,我爸那段时间早出晚归的,我和他打照面都不多。”顺手把写着森哥地址的纸条,放到了帆布包里。
她这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让何姐微微怔了一下,森哥去冀北救灾,一去就是俩个月呢!这么长的时间,芷兰都不知道哥哥的事儿?
就是现在她说起来,芷兰也没问一句,森哥有没有事之类的话。
何姐面上的微妙变化,谢芷兰恰好看到了,淡淡笑道:“何姨,你对森哥是真关心,比我妈妈对程攸宁,也不遑多让了。”
何姐笑笑,“森哥是我看着长大的。”这是觉得她一个保姆,多管闲事了?
就听谢芷兰似真似假地叹道:“真好,不仅奶奶关心森哥,就连何姨你也这么关心他,不像我,爸妈一离婚,我都不知道在哪里落脚合适?有时候我都觉得,虽然我有爸妈,但是比那缺爹少妈的,也好不了多少。”
这话听在何姐耳朵里,觉得有些不对味儿,像是意有所指一样。
但是让何姐来说,老太太偏心森哥儿是再正常不过的,森哥儿不仅是在老太太跟前长大,而且在谢首长过世以后,又完全担起了长孙的责任,老太太有什么事儿,第一个上心的是镜清,第一个就是林森了。
何姐看了一眼旁边的老太太,打马虎眼道:“手心手背都是肉,你在你奶奶跟前多待待,保准你奶奶心里眼里就只有你。”
谢芷兰笑笑,“那倒是,他们可一个都比不上我,只有我是一直待在京市的。”
到这时候,何姐已然反应过来,芷兰怕是不是指老太太偏心森哥儿,而是指沈爱立吧?这是怕老太太在爱立回汉城之前,给她什么东西?
何姐面上微微笑着,却不再接话,自顾自地拿起抹布,擦起桌子来。
等谢芷兰去上班了,何姐就听老太太叹道:“芷兰这丫头,心思还多得很,刚才是提醒我,谁才是我亲孙女呢!但凡她以前多来看看我,现在也不用这么拐着弯儿和我说话。”
何姐温声劝道:“到底年纪小,还是小孩子心性,周姨您也别往心里去。”虽然她心里也不待见芷兰,但毕竟是老太太的孙女。仔细说来,也就是性子娇惯些,没有什么大的毛病。
谢周氏点头,“这几个孩子,说起来,就芷兰最有福气,到现在还有爸妈护着,脑瓜子里想的,还是怎么才能多抢一块糖吃。”
又叹道:“她现在想起森哥儿来了,他们小时候,我多盼着他俩能亲近点。”老大媳妇走得早,老大又整天为部队里的事,忙得脚不沾地的,森哥儿有时候就显得有点孤单,谢周氏是希望老三一家能多关心关心森哥儿的。
比如有空的时候,把孩子接过去玩玩。但是她印象里,老大媳妇过世以后,都慧芳可没一次来喊森哥去玩过。
她只能眼看着,森哥儿和芷兰越来越生疏。森哥去年在战场上负伤回家,也就都慧芳来看了一次,芷兰面都没露一下。
虽说是堂兄妹,但和陌生人也没有什么区别了。所以后来森哥儿对爱立那样热情、上心,当亲妹妹一样护着,她心里是明白原因的。
何姐一边收拾碗筷,一边笑道:“等芷兰再大一点,就知道事情了。”
谢周氏摇头道:“难说,有些人活一辈子都不开窍。小何,森哥儿的性格你也是知道的,你说他会不会理芷兰?”
何姐见老太太把话挑明了说,也就没藏着掖着,想了一下道:“可能会回一封信。”
谢周氏点点头,“最多也就这样了。”如果是以前,她可能还会觉得惋惜,现在倒觉得,人与人的缘分是难说的,她和爱立就没有当亲人的缘分,但是森哥儿和爱立这俩个隔房的堂兄妹,倒处成亲的一样。
想到爱立,老太太和何姐道:“一会你陪我再去凉亭里坐坐,爱立那孩子,估计过俩天就回汉城了。”
“哎,好!”何姐顿了一下,问老太太道:“您不去林家看看了吗?”
谢周氏摇头,“不去了,远远地看一眼就好。”她现在想明白了,那姑娘对谢家排斥得很,最近樊家的事情就够让人心烦的,自己没必要再去触人家眉头。
谢周氏觉得,她这一辈大概就是没有孙女缘的,俩个亲孙女,一个惦记着她手上的东西,一个连面都不愿意见,说起来,也就是和微兰,还能聊上几句。
***
林家这边,爱立和樊铎匀、林以恒已经准备动身去樊家。樊原留话葬礼要一切从简,所以只预备在家里设个简易的灵堂,明天就出殡。
几人都穿了一身深色衣服,衣袖上戴着黑色的袖章,上面加缝小块圆形红布,是吴维珍昨天给他们做的。
此时吴维珍看他们佩戴好,叮嘱儿子道:“多美不去,要是有什么事情,你当姐夫的,要多替铎匀担着点。”
林以恒应下,“妈,你放心,我知道的。”
这样的时刻,吴维珍也觉得喉咙有点发哑,轻轻点点头,又叮嘱爱立道:“事情都赶在这俩天了,忙起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吃上口热饭,你带俩馒头,到时候也有东西能垫一口。”她记得儿媳和她说过,这姑娘有点低血糖,晕倒过两次。
爱立忙道谢,后面的秦大姐很快就拿了两个油纸包好的馒头来,拿在手里还是温热的。这份体贴,让爱立都觉得珍姨确实对大姐很好,连带着她都跟着受照顾。
几人临出门的时候,樊多美犹豫了下,还是开口道:“不然,我也去一趟吧!”话一出口,眼里不觉就含了泪,她对老樊的感情很复杂,现在他真得就这么走了,她反而觉得有些不真实。
吴维珍拍了拍多美的肩膀,委婉劝道:“多美,你别多想,当长辈的都只想小辈好好的,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把身体养好,不然月底你们去西北,我还真不放心。”
樊铎匀则直接拒绝道:“姐,你不要去,昨天就够费精神的了,今天在家好好休息。”顿了一下又道:“我就是不想让你这时候太费神,才来的京市,你在家好好养胎。”
爱立也跟着劝道:“姐姐,今天人多,被冲撞了就不好了,我们几个就够了。”这一趟过去,怎么都会触景伤情,要是太过于悲恸,怕是对肚里的宝宝不是很好。
再者,段家姐弟俩大概率也会在,就怕到时候起了什么冲突。
樊多美也就没逞强,答应留在家里休息,大家这才松了一口气。
几人走到大院门口的时候,林以恒忽然想起来,妈妈嘱咐他带的花圈没有拿,准备回去取,爱立和樊铎匀就在门口等着。
铎匀眼下一片青黑,显然昨晚一夜没睡,爱立和他道:“铎匀,一会上午搞得差不多,你就去楼上房间里休息一会,今天夜里还要守着呢!”
樊铎匀轻声道:“没事,就两天,能抗得住,倒是你,不用一直在下面陪着,有什么事喊小刘帮忙。”
谢芷兰过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樊铎匀,正准备打招呼,很快反应过来,旁边站着的女同志,应该就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姐姐。
稍微犹豫了一下,谢芷兰还是走了过去,大大方方地和樊铎匀打招呼道:“樊大哥,好久不见。”
她说话的声音轻轻软软,带着一点年轻女孩子的娇憨,有故人久别重逢的欣喜,爱立只当是铎匀的旧识,侧头看了过去,就见是一个约比她小三四岁的姑娘,小团脸,大概比她矮一点点,眼睛像会说话一样,看着很讨喜。
见对方朝自己看着,微微笑了一下,算是回应。
谢芷兰心想,这也就是不知道她是谁,不然这位同父异母的姐姐,怕是不会露出这么和善的表情来。
樊铎匀见是谢芷兰,看了一眼爱立,很快道:“芷兰,好久不见。”
谢芷兰又道:“我今天听奶奶说,樊爷爷昨天过世了,樊大哥,你节哀顺变!”
“嗯,谢谢!”
话题到了这里,显然下一步就该是道别,但是谢芷兰这时候忽然朝爱立伸手道:“你好,我是谢芷兰!”
爱立顿了一下,和她握了一下手,“你好,我是沈爱立!”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