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滨,军方对‘无限游戏’对策组办公室,一群人正围着会议桌激烈讨论。
在会议室最前的显示屏上,轮番贴出很多手绘图片,那是由第一批的先行者队伍带回的消息绘制、汇总而成的副本消息。
那道门是随机开启,开启时间仅一分钟,不过会在异能者的系统面板上提前五分钟预警。
第一批进入的队伍有三只,总计十二人,存活七人,重伤四人,唯三个全须全尾的回来的,是武装侦探社的三名社员。
大屏上出现几张图片,左边是中岛敦等人从门里走出来,衣衫褴褛,看上去很疲惫,右边是一张动图,有几具……不,几块人从门里掉出来,滚了一地,下面是四个相互搀扶的重伤者从门里逃出来,脸上满是惊恐。
“三个小队,进了三个副本。”站在种田山火头身后负责汇总的坂口安吾脸色很差:“我们根本无法想象这个系统……还有多少副本。”
他按下按钮,显示屏上的画面换了一页,那是一张真实拍摄的照片,内容是一家商场的大厅,商场内部设施杂乱无章,有几只足有两三米高的大鱼游荡着,它们长着尖锐的獠牙,有一只嘴里还咬着半截人。
“这是今早出现在神奈川一家商场的怪物,它们从海鲜区的鱼缸中凭空爬出,没有神志,只有对人类的食欲和杀戮欲。”坂口安吾面露不忍:“因为三支队伍中的二队成员无一生还……所以我们无法确定,这些鱼身怪物是‘迟早要出现的怪谈’,还是‘副本失败的产物’。”
最开始那个系统音就说过,他们的异能者通关游戏,为它提供能量,它用能量帮他们解决怪谈——系统音的说辞是,如果异能者不参与游戏,那些怪谈迟早会出现在现实世界,然后世界会不可逆转的变成梦中的惨状。
“坂口君的能力没发挥作用吗?”一个高瘦的穿着军服的男人手中握着一只钢笔。
坂口安吾摇摇头,他碰过门,碰过二队的尸块,也碰过活着出来的人,都没用:“【堕落论】看到的只是一片漆黑,侦探社的队伍也尝试过从副本中带东西,但失败了。”
除了记忆,玩家什么都带不出来。
另一个穿着灰色的西装的男人突然开口,他用浑浊的双眼盯着坂口安吾:“为什么只有侦探社的人毫发无伤的出来了?”
坂口安吾皱起眉:“松下先生,您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被称为松下先生的男人面容阴翳,言语中的刻薄快溢出来:“侦探社被指控为恐怖组织这件事还没查清楚,而且有拘捕袭警的前科,你就敢先斩后奏的让这群危险的逃犯,还有黑手党的通缉犯参加这么重要的项目,坂口君……你居心何在。”
“侦探社本次任务做得很出色。”坂口安吾强调:“他们主动联系我,说愿意为全人类的安全进入副本探路,这一点还不能证明他们的心向正义吗?”
“不要以偏概全,偷换概念,坂口先生,我的意思是。”松下先生抬眼:“和恐怖袭击事件一样,侦探社有可能是这次无限游戏世界的主谋。”
坂口安吾否定:“松下先生,你我都知道,这不可能,侦探社要有那个本事,有什么目的是他们无法达成的?”
“就像自导自演了白鲸事件,诅咒人偶事件一样,取得政府信任。”
坂口安吾突然想把这家伙的脑袋挖出来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什么,但奈何对方是内务省的高官,他只能把这口气咽下,露出一个公式化的微笑:“既然您这么想,那我也没办法,不过您作为内务省的高官,做事还是拿出逻辑完整,证据充足的提案来比较好,不是吗?”
“你!”松下气急。
“别跑题。”坐在主位的种田山火头敲了敲桌子,他看向坂口安吾:“安吾,侦探社那支队伍带来的信息处理完了没?”
坂口安吾毕恭毕敬:“已经联系默尔索了,一切属实。”
其他人没搞懂侦探社和默尔索有什么关系,只有寥寥几个与侦探社打过交道的人想起了那名第一个被逮捕的侦探社成员,据说他在法务部的安排下,被判在了默尔索。
种田山火头沉默了一会:“第二次进入副本的小队安排好了吗?”
一个文员回他:“安排好了,一共两支队伍,一支还交给侦探社,另一只是猎犬。”
经过第一次副本的严重死伤,政府害怕了,因为异能者本就稀少珍贵,每培育一个能保证忠诚的异能者需要耗费大量资源,在没摸清副本规律和难度之前,还是只派精锐吧。
*
默尔索,监室。
费奥多尔一转头,果不其然又对上了太宰治不忿中带着点嫉妒的目光,他无奈叹了口气:“太宰君,您能别盯着我看了吗?”
自从默尔索狱方为了做雾矢格桑的人格侧写和对副本研究来监室几趟,太宰治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后,他有事没事就盯着费奥多尔看,大意是‘凭什么你能经历这么有趣的事情,我却要在这坐牢’‘格桑君到底看上了这只老鼠什么’之类的幽怨。
“我无聊。”太宰治幽幽回答:“我可不像某些人……费奥多尔!人呢?这个混蛋。”
他骂了一句,没骨头似的瘫软在墙上,满眼写着无聊,在他对面的位置已经空了,那人凭空消失,只剩在墙边晃荡的铁锁和精密仪器的线。
*
【欢迎来到RPG角色扮演游戏】
【您本次的身份是——2星幻兽猎人纳德】
「他们远离现代文明,游走于人迹罕至的幽林密谷之中,找寻、捕获奇珍异兽」
「通关条件如下」
1、至少得到七大美色之中的五件美色
2、饮下库鲁塔族圣殿的泉水
3、拯救???「待解锁」
4、活着离开副本
【请注意,此副本为特殊副本,确定结算时若未达成任务标准,将抹杀全体玩家】
「您目前所在的位置是——梵尔森丛林」
雾矢格桑把手上的猎人证顺手塞到口袋里,为了迎合幻兽猎人的身份,他的衣服被换成了一套黑色冲锋衣,雾矢格桑又在手上摸到了一个不知用途的遥控器,还有个沉甸甸的装满了现金的钱包,他一皱眉。
常年混迹在原始丛林和野兽为伍的宝藏猎人身上为什么会有钱包?
突然,雾矢格桑察觉到一道奇怪的目光,他顺着看过去,脸上浮现出笑容来:“费佳。”
费奥多尔的身份大概也是猎人,同样款式的黑色冲锋衣,衬的青年长身玉立,不过不知为何,他好像憔悴了许多,皮肤薄的透出皮下青黑的血管,近乎透明,整张脸被拉到最上的衣领包裹着,此时,费奥多额正用很复杂的目光盯着雾矢格桑。
他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还会被毫无征兆的拽到副本里来,本该已经越狱的雾矢格桑又是这副他应该坦然的马上进入游戏的模样,就好像抛下他走,什么信息都不说的人不是他一样。
默尔索为了证实他话的真实性,可是加班加点的折腾他。
费奥多尔已经在灯光的照射下两天没合眼了。
雾矢格桑没得到回答,迷茫的歪歪头:“怎么了?”
看得出来,他是真的疑惑。
费奥多尔:……
他干脆不理雾矢格桑,把自己背后背着的背包甩到身前,他翻了半天,背包里只有一些野外求生要用的东西,例如攀岩绳、匕首等,没有电子产品。
费奥多尔被迫和雾矢格桑求救,打破了这场单方面冷战:“您有手机吗?”
雾矢格桑摇摇头:“幻兽猎人怎么会有手机。”
对野人一样的幻兽猎人来说,带手机还不如带块板砖来得实在。
费奥多尔听到了新名词,疑惑道:“幻兽猎人?”
雾矢格桑抬眼:“你的角色是什么?”
“……有眼无珠的黑向导杰索,以敲诈外地人为生。”费奥多尔沉默片刻,拉下竖起的衣领,他脖子上佩戴着一只项圈似的黑色换环状饰品,严丝合缝的勒在皮肤边缘,挤压着喉结,也难怪他干脆说话时声音轻到像一阵风,原来是在受这种窒息的痛苦:“您能解开吗。”
雾矢格桑摸了摸口袋砖块一样厚重的钱包,突然就理解它的来源了。
还有一件事……费奥多尔脖子上戴的那东西,雾矢格桑曾见过,在猎人协会关押危险罪犯的贱井塔,他曾为了找里面某个囚犯问一处遗迹的名字不小心毁了它的承重墙,差点被套上这玩意,还好芬克斯在附近。
“怎么了?”雾矢格桑缄默的时间有点久,惹的费奥多尔看过去。
“这是给死刑犯戴的,只有脖子断掉才能摘下。”雾矢格桑歉意道:“抱歉,费佳,我无能无力。”
当然,无能为力是假,不想帮才是真。
雾矢格桑看着黑发青年颈间的项圈,那躺在白雪地上的乌木,像是束缚住恶魔的地狱之锁,一呼一吸都会为佩戴者带来惩戒性的痛苦,他抬手勾起自己左耳上的金锁——它只有耳垂到肩膀那么长,但却被折成了三段,若连接在一起,刚好是项链的弧度。
他很少觉得什么很美——费奥多尔和他的灵魂却占了两个名额。
费奥多尔眯了眯眼,潜意识觉得违和,他问出自己察觉到的:“您知道的好像很多。”
雾矢格桑唇角勾起一个单薄却又温和的弧度,像是晚冬的阳光,只能为饥寒交迫的路人带来虚假的浅淡温暖:“我无所不知。”
不知为何,费奥多尔总觉得这句无论是敷衍度还是中二度都证实为搪塞的话好像是真的,他也笑笑:“那能和您在一起,真是我的荣幸。”
雾矢格桑已经不理他了,他视线落在虚空中,瞳孔不断移动,像是在阅读什么,费奥多尔知道他是在看那个他没有的系统面板。
不知这次是否会遇到其他人,可以尝试套话洗脑一下,费奥多尔这样想着,突然想起自己遗忘了很重要的东西。
“您不是越狱了吗?”
越狱了,为什么还要回来玩游戏?
“我还没完成和你的约定呢。”雾矢格桑的声音被风和树叶的沙沙声一同送进费奥多尔的耳中,他依旧盯着虚空,好像在开玩笑似的随意:“不是说好了吗,我带你离开。”
‘越狱吗,费佳’
过往的声音在脑海中像老旧电影一样出现,被镀上名为回忆的金光,那青年分明慵懒的靠坐着,连抬头的幅度都极小,却像是站在高处,向泥泞中的狼狈者伸出手一样。
好感度:雾矢格桑「45」
费奥多尔眸中划过一丝讥讽,他想起泉镜花的「60」,又想到小仓朝的「40」,愈发觉得眼前的青年难以理解。
如果将雾矢格桑比喻成游戏的攻略对象,那40就是初始好感度,血腥和肮脏物会有扣分,例如人体喷泉的中年警察,未成年的少女会有额外加分,获得他以温柔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下掩藏的柔情。
如此怪异的爱恨。
……活像个慈祥的退休老教授。
费奥多尔被自己的脑补创了。
“那么请您在下次行动之前带上我吧。”他的声音如大提琴似的优雅:“您不需要一个人承担所有,我有与您共进退的资本……”
或许觉得自己的话太繁琐,容易引起误会,他略带歉意的笑了笑,语气带上几分羞涩和局促:“我想保护您。”
费奥多尔说这话时,有从高耸树层缝隙中透出的几率金光打在肩头,为其渡上一层柔和的金光,黑发的青年眉眼带笑,刘海被风吹拂过,露出那双晶紫的瞳,里面盛着温情与可靠,他是认真的。
雾矢格桑一愣,他张了张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