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6
机器切割的响声格外刺耳。
“你怎么想的,这个时候你不去和庄时钧谈谈改场地的事,还在这不务正业的雕什么玉?”方剂不耐烦的拍了拍桌子试图将自己的嗓门压过机器,可惜收效甚微,他看着正在专心致志的切割翡翠的画家不由一阵气结。
裴错玉他穿着工人服戴着帽子,仍旧遮不住那一身清新隽永的气质,翡翠的碎末在之间划过,很快,手指大小的椭圆形便映入眼帘。
他将上面的残渣擦了擦,露出晶莹剔透的紫翡翠,这才满意的笑了笑,头也不回的问好友:“老方,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方剂啧了一声,像是在吐槽初生牛犊不怕虎,但话到嘴边还是改口问了一句:“那个比赛什么时候开始?”
“27号到下个月9号。”
“那他不就是想把你支开,免得影响到他和蔺榆乔的订婚礼吗?”
“我也是这么想的,”裴错玉一本正经的说:“所以我要在订婚礼开始前,抓紧时间把戒指做好。”
老方似乎想起了什么,表情有一瞬的扭曲,下意识的问:“戒指给谁?”
“你猜。”裴错玉神秘一笑。
方剂:“……”你他妈的和人家即将订婚的新人双方都有染,让我怎么猜?
哪怕业界的艺术家们基本上都是关系混乱到离谱,老方对一切早已司空见惯,但是看到裴错玉这种游刃有余的游走在一对新人之间的海王,他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你如果送给其中一个人,不会被另一个人发现吗?”他这么自信,难不成是还有什么后手?
哪知道,裴错玉竟认真的思考了一遍他的问题,然后满脸严肃的点点头,赞许道:“你说的有道理,是我考虑不周了。”
“同一个材质的戒指给两个人,的确很容易被联想到,你提醒我了。”
方剂:??我提醒你啥了?你到底想干啥?
“他什么都没说,直接答应了?”
句鹞将李沐给的反馈一五一十的转达过来:“是,画室那边将利弊都说清楚了,也说了之前出过事的案例,但裴先生还是一口答应了下来,并没有提出任何附加要求,也没有任何想改地方的意思。”
唐数见状道:“或许他就是完全的相信三少会给他足够的安全保障。”
毕竟裴错玉是恋爱脑,但不是蠢,他若一点脑子都没有也不会在艺术圈有如此大的成就,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会无条件的相信他所爱的人。
听到这种答案,庄时钧眼中的诧异缓缓褪去,终于带出了几分笑意,“他果然没有辜负我的期望,知道了,那就按照原计划进行吧。”
句鹞下去安排工作了。
等人走后,唐数试探着问:“既然裴先生没有问题,那是不是要把赛场从c2区换到别的地方?”
“不换。”
庄时钧显得异常冷静,甚至是极致的冷酷,他说:“比赛期间,你多安排一些人在错玉身边保护他的安全,但地区不要换。”
“好。”
“还有……”庄时钧敲了敲桌子,他多疑的性子还是放心不下,喊了一句身边的心腹的名字,低声道:“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还是和错玉有关的……”
待他说完唐数一惊,“您还有再试探一次?”
“这次不是试探,是将可能存在的一切雷区全部排干净,如果他知道真相后仍旧愿意相信我,陪伴我,那就一切照旧。”
“那如果他不接受呢?”
庄时钧沉默良久,他闭了闭眼再睁眼,眼底一片坚忍:“任何人都不能破坏我经营了几十年的计划,和我毕生的心愿。”他一定要成为庄家的下一任族长,不论付出什么代价,付出什么人。
唐数一惊,听懂了他的答案,这人果然够狠,枭雄啊。
他的确很喜欢裴错玉,只是这份喜欢远远不能和自己的目标相比,任何人都比不得,亲妈都不行。
距离订婚的日子越近,蔺小少爷的反应就越焦躁。
前些日子他答应了提前开始订婚礼,然后整个人神出鬼没不见踪影,蔺燕回找了好几次弟弟,不是听说他在玫瑰庄园就是在家里的音乐室,知道他没惹事也就没有再管。
现在婚期将近,蔺榆乔闲了下来,但反应却更加奇怪起来,他每天待在家里要问十遍老管家,今天有没有客人到访。
得到否定答案,小少爷的脸色就黑的更厉害了。
小跟班白晓落偶尔会来,但每次看到蔺榆乔那张阴云密布的脸都会胆战心惊,生怕一不小心就被对方给迁怒了。
不过今天蔺榆乔似乎没心情搭理白晓落,他心不在焉的坐在客厅里,时不时瞄一眼日历,不知在想些什么,又突然问了白晓落一句:“庄时钧为什么要把婚约提前?”
白晓落楞了足足一分钟才反应过来,这位即将订婚的小少爷对自己未婚夫前段时间的遭遇竟然毫无所知!他坐直身体,惊讶的给出信息:“榆乔你不知道吗?庄三少前些天被庄家主罚跪祠堂,跪了足足三天呢!”
“大家都猜他可能要退出权利旋涡了,结果你还答应和他订婚给他撑腰,我还以为你是知道了这些事故意帮他的,以为你们是真爱呢。”
谁会跟他真爱啊?
小少爷全然没有了最初对庄时钧的关注,他翻了个白眼,不耐烦的问:“少说废话,说说他为什么被罚跪祠堂。”
“不知道……”
白晓落小心翼翼的看着他的脸色回话:“只知道是和前段时间你们那段三角恋有关,据说是庄二少动的手搅得事但不知真假,反正结果就是庄二少被流放出去了,庄三少罚跪祠堂,五少渔翁得利……”
和裴错玉有关?
蔺榆乔根本没听见其他的就抓住了这一句重点,他摆摆手,“行,我知道了。”
打发走白晓落,蔺榆乔还是被这个消息搞得心烦意乱,等到蔺燕回到家之后,他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状似无意的试探着问了一句关于庄时钧被罚的事情。
蔺燕回似是不想多说,回避道:“商场的事没什么可说的。”
他想了想,又安抚着弟弟补充了一句,“你之前不就是因为庄时钧和那个姓裴的关系暧昧才闹脾气吗,总之别乱想了,以后也不会再有类似的事发生了,你就安心准备订婚吧。”
蔺榆乔还欲再问,大哥已经上楼了。
他拧着眉头越想越觉得不对,大哥既然不肯说,他就自己找别的途径去查!一想到这里面的事关系到裴错玉,蔺榆乔就坐不住了,他招来一直跟着自己的保镖,要他立刻去查裴错玉的动向,同时又给白晓落打了个电话:
“你去查查,庄时钧到底为什么被罚,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我都要知道。”他说,“白晓落,我知道你有门路,你平时玩的那些小手段我都可以不在乎,可你要是一点用都没有,那就不必再出现在我面前了。”
白晓落听到这话时不由一惊,平时蔺小少爷骄纵任性且胡闹,虽然很凶但没有太大杀伤力,如今他平心静气的一句话竟真的给他吓到了。
意识到自己之前耍的小手段可能都没逃过对方的眼睛,他不由得挂断电话慌张的看向对面的人,声音有些结巴:“五、五少……蔺榆乔可能早就知道……”
他将蔺榆乔的话和态度转达过去。
庄阙抽了一支烟,细品了一下蔺榆乔话语里的意思,若有所思道:“他想知道庄时钧被罚的原因?可那分明是他的未婚夫,他之前却一点都不关心,还是被你提醒了才反应过来,不像是很喜欢老三的样子。”
“蔺榆乔的反应太奇怪了,若即若离,反反复复,倒像是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内情在里面。”
白晓落:“那接下来怎么办?”
“他想知道那就告诉他。”庄阙有些纳闷,“不过我始终想不透他突然在意的点是哪里。”
林城的绘画比赛已经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中了。
李沐不放心的亲自陪老板来到林城,刚到总部安排的酒店,就听到里面有孩子的哭声和大人骂骂咧咧的吵闹声,走进去一看,就见几个大汉拍着桌子骂街,而女人们则在拉扯衣衫褴褛的孩子们,一边拉一边喊着要把人带回家。
慈善活动的工作人员连忙伸手去护住挣扎的孩子们,试图和大人讲道理,却差点挨了打。
“怎么回事?”李沐吓了一跳,赶紧去问。
其中一个工作人员认出他们的身份赶紧将他们带离战区,小声解释道:“几个孩子正在参加比赛,想通过这个活动争取上学的机会,家长不愿意,非逼着他们辍学打工,还追到酒店来抓孩子了。”
李沐一听都有些不敢相信,“这什么时代了,怎么还有逼孩子辍学的事?而且就在梧州的脚底下发生!”
裴错玉就冷静多了,他看了看正在撕扯的一群人,问:“报警了吗?”
“报了,估计一会派出所就来人了,不过这都是人家的家务事,也不好处理。”
“那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把孩子领家去,毁了孩子的一生吧。”李沐处理起网上的舆论战那是轻车熟路,但面对这种乡村家庭伦理剧一下就不知所措了,“现在该怎么办?”
裴错玉轻笑一声,“还能怎么办,当然是给钱了。”他轻车熟路的从钱包里拿出一张卡递给工作人员,说:“一会等警察来了,想办法争取和孩子们单独谈的机会,有强烈学习意愿的就留下,留一个孩子给家长三千元奖学金,态度强硬点多了不给,找个有经验的人去办,很好解决。这笔钱,从我的卡里划就是了。”
三千不多,但是想唬住林城的土著人,足够了。
工作人员见他操作的轻车熟路,立刻接过卡连连点头,“裴老师,我马上去办,保证完成任务。”
李沐都惊了,不住的打量裴错玉,“老板,你这么熟练吗?”
“经验之谈。”裴错玉朝他挑了挑眉,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事实上一看到那几个孩子他的脑海中就浮现出了“原身”的相关经历,好在这一次记忆来的不是那么汹涌,没有出现头疼欲裂的感觉。
他将行李推给李沐,嘱咐道:“帮我送回房间,我出去一趟。”
“这里很危险我陪着您……”
“不用,这是我老家,我比你熟。”
“???”
裴错玉根据原身的记忆,轻车熟路的找到了他幼时的家,一栋破败到连贼都懒得上门的小平房。他从房子的下水道旁边抽出一块砖,下面迈着一把布满铜锈的小钥匙。
打开门,里面早已被杂草覆盖,还能听到窸窸窣窣的蟋蟀声。
他走进后院,在其中一栋危房里面找到了藏起来的地窖,里面很黑,点上灯才能摸索着往下走,直到最下面一层,他在墙上按下开关,霎时间阴冷潮湿的地窖里亮起微弱的光芒。
里面安置着很多杂物,书本、衣物,以及被保存的很好的油画。
裴错玉掀开黑布,油画上的美人与他四目相对,上面的人不是庄时钧,而是庄揽洲。
他将所有的黑布都扯下来,密密麻麻的画映入眼帘,风景、林城、庄揽洲、蔺榆乔,都在上面,每一幅画都惊艳绝伦。
裴错玉的瞳孔骤缩。
他很确定,他没有画过这里面的任何一幅画。可他也很确定,这些画的风格太明显了,一看就是他的手笔。
一张纸条轻柔的落在了地上。
他捡了起来,上面是他的字迹,只写了两个字:
【快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