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大漠夜凉如水，慕初阳披着慕王妃给带来的狐裘褂子，却还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段云飞衣着单薄站在帐口，若有所思的望着天上的月亮。
“十三，外面风大，还是回帐中坐吧。”慕初阳走出来理了理她的衣领，哈出一口热气来对着她说道。
段云飞这才回过神来，忍不住笑了一下，伸出手来指着天上的月亮。“慕初阳，你看这月亮，好像比京城中的更大更圆一些。从前我在京城时，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月亮。”
明晚便是段云飞率军出兵的日子。
她这个人总是这样，越想得到什么，就装的越不在意；越害怕什么，就越表现的毫不畏惧。
这是她第一次上战场，慕初阳能感觉得到她心中的胆怯。
“十三。”慕初阳回过头来看着段云飞的眼睛，忍不住伸出手来揉了揉她的头发。“战场凶险，你又没有领兵打仗的经验，不如让军中的将士们带兵前去更稳妥一些。”
听到慕初阳话，段云飞表情慢慢变得严肃起来。她摇了摇头，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其实我担心此次金帐汗国出兵滋事挑衅，或许与西梁有关。”
“西梁？你莫不是说笑吧。”慕初阳听到段云飞的话，忍不住摆了摆手。“且不说金帐汗国与西梁相隔遥远，再加上他们两国不睦已久，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情，金帐汗国又怎么可能和西梁勾结在一起呢。”
段云飞轻轻的摇了摇头，就连她自己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但是从她离京之前夜探玉松院开始，她就怀疑整件事情和西梁有关。
“好了，不要多想了。”慕初阳轻轻的握着她的肩膀，将她拉进帐内。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慕初阳便在营帐内生起了火炉，火光将段云飞的脸颊照得格外好看。
段云飞整日衣着单薄，慕初阳总是怕她不爱惜身体受了凉。
“这里比不上京城，慕小王爷这几日住的可还习惯？”段云飞这几日事务繁忙，还不曾好好和慕初阳说过话，如今他既然来了，便想着寒暄几句。
“承蒙十三公主挂念，一切安好。”慕初阳学着段云飞的口气，玩笑着对她行了个礼。“只是这几日看你太过辛劳，实在不忍让你上阵杀敌。”
“我虽然没有领兵打仗的经验，但是对于西梁的了解，我还是比他们多一些的。
”段云飞走到火炉面前，伸出手来在空气中虚握了一把，对着慕初阳淡淡的笑了笑。
她从桌子上取来一杯热酒，是刚刚命人烫好的。
西北寒冷，只有借着酒力，段云飞才会觉得心里暖和一些。
慕初阳犹豫了一下，不肯抬头看段云飞，就连语气也有几分酸涩。“是啊，当年你和修衡那样要好，他如今又是西梁的太子，若说对西梁蜀国的了解，这军中自然是没有人能比得上你的。”
慕初阳的话音刚落，段云飞的手心传来清脆的声响，她稍稍用力，便将装满了热酒的杯盏握成了碎片。
“十三，你要不要紧？”慕初阳自知失言，赶紧凑过来查看段云飞的情况。
段云飞握紧自己的拳头，忍不住咬了咬牙。她整个人都有些恼怒，不肯回过头来看慕初阳一脸内疚的样子。
慕初阳一边后悔自己刚刚的口无遮拦，一边手足无措的看着面前的段云飞。几乎是央求着说道：“小十三，你也知道我这个人的性格不好，我刚刚真的不是有意的，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出去！”段云飞答的干脆，不愿再与慕初阳多说一句话。
“小十三
，我……”慕初阳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勇气把剩下的话说完，但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段云飞这才回过头来，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时辰不早了，请慕小王爷出去！”
段云飞大约是厌烦了自己，才会摆出一副这样的态度。
慕初阳站在段云飞的对面，眼神里流露出哀伤的神情。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的点了点头，对着她说了一句“好！”
慕初阳正要离开，却还是不忘回过头来叮嘱她道：
“小十三，夜间的大帐不可捂得太过严实，小心重了炭气。”
“小十三，我看你的棉被都已经破旧，今日特地给你换了新的，你看看合不合意。”
“小十三……”
还没等慕初阳把话说完，段云飞便皱着眉头看着他。“慕初阳，你怎么这么多话！”
慕初阳平时里一向能言善辩，此刻竟一时语塞，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过了一会儿他才淡淡的点了点头，朝着屋外走去。
月色皎洁，一轮玉盘正挂在天上，慕初阳却没了丝毫赏月的情致。
他回过头来看了看段云飞的营帐，营帐内的火光跳跃，同时也灼烧着慕初阳的心。
他千里迢
迢从京城赶到西北，同她说了那么多的话，唯独最想说的话却一直不敢开口。
他想说：“段云飞，我想你了。”
这些年来，不管段云飞身处何地，慕初阳都会不辞辛苦的赶来，为她点亮一盏灯。
月似一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
可是这么多年都已经过去了，修衡依旧是段云飞的逆鳞。
她不许任何人提起修衡的名字，也从来没有真正忘记过修衡。
想到这里，慕初阳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他苦笑了一声，朝着营帐外走去。
直到慕初阳走远，段云飞才慢慢放松下来。
这些年来，从未有人敢在她的面前提起修衡的名字。
若不是今日慕初阳故意说起，她竟然以为自己都忘记这个人了。
段云飞皱了皱眉头，慢慢的摊开手心。碎裂的杯盏在她的手掌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迹，不停的有鲜血从中渗出来，慢慢布满了她的整个手掌。
她快步走到桌案旁边，取出从京城带来的金疮药，胡乱的撒在自己的伤口上，又取来碎布紧紧的缠住，终于算是止住了血。
段云飞呆滞的坐在桌案旁，脑海中一下子涌现出了很多年前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