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朝臣们不再人心惶惶,平成郡主也心满意足的准备打道回府,楚国的国主没了面前的难题,而楚国的西北部,也能再换一批新任的父母官。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往常的宁静,平和了起来。
就这样,日子也能继续,不好不坏的过下去。
将来会是如何?尚且不知,但是如今,却依旧能够粉饰太平。
时光荏苒,一直等到今年年秋,霜降的时候。
秦心她总算是下定了决心,写了一纸书信寄给顾无忧,打算离开凌香阁,离开木岭这片区域,前往更加广阔的天地,更加遥远的远方,游历山水,追寻她曾经所幻想过的生活,自由自在。
难得的,她将自己那些细腻的情感,都倾注于此,倾注于那些端正柔美的文字里,组合成了几段字句,然后越过江河山水,传递到了顾无忧的手里。
顾无忧敛眸,注视着这些文字许久,最终他还是决定,前去见秦心一面。
因为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秦心这么一走,他们也就不知道何时,才能够再见一面了,不如就趁现在过去看看,顺道还能给秦心送个别,也算是个一举两得的事情。
虽然说顾无忧原本打算寻找的对象——主角江浔,直到如今,也没有任何消息,让人完全搞不清楚他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但是顾无忧却也没有一直纠结于此,他只是不断学习着,想要利用自己的能力改变现状。
然而,有句老话说的好,书到用时方恨少,能力也是,需要用到的时候,永远的嫌不够多。
又是后悔当初不学无术的一天呢,顾无忧心想。对于楚国那些个整天不干人事,就知道碍手碍脚的权贵和文臣,可千万别给他逮住了,要是让他回忆起来火药究竟是怎么做出来的,他迟早得炸了他们的老宅!
不过炸宅子这个事情能不能成,之后还得另说,就先说说秦心现在的情况——
得益于顾无忧对于这一段路程的熟悉。这次他和秦心的见面,很是顺利。并且,这其实还是顾无忧第一次,在天朗气清的白天,来到了这艘巨船上。
没有了夜晚的烛火摇曳,靡靡之音,只剩下微暖的阳光,还有时不时从江上吹拂而过的冷风。
顾无忧顺着楼梯往上,一步步走到了凌香阁最上方的房间。那是一个类似于阁楼的地方,四面都是回廊,从这里往下看的话,便能够将凌香阁,以及江流两岸的景色,尽收眼底。
秦心早就在那里等着了,与此同时,还有被忽悠而来的珩州。
珩州捧着一杯茶盏,姿态悠闲的喝着,直到顾无忧进门,他也只是掀起眼皮,淡淡地扫视了他一眼,问他:“这就是你所说的要紧事?”
顾无忧闻言,便在珩州的对面坐了下来,他笑了笑,伸出手接过了秦心泡好的茶水,对着珩州,漫不经心的反问道:“你和我相见的事,又怎么不算是一件要紧事呢?”
珩州:“……”啧,怎么说呢,顾无忧这家伙的脸皮,还是一如既往的厚!
不过,珩州却也并没有因此而感到气恼不悦,他也只是因为见到了顾无忧,所以便忍不住刺挠他两句而已。
而顾无忧也似乎并不在意他这个样子,端起茶盏,学着他的模样,淡定自若的喝了一口茶水。
珩州:“……”顾无忧:“……”
两个人皆不开口,一时之间,竟只能听见清风拂过铜铃的声响,十分安静。
这两个大男人,就像是在玩什么极其幼稚的游戏一般,自己不说话,却是看着对方,企图利用眼神,让对方接受不了这种氛围,率先开口。
秦心左看看右看看,她也不知道,这两个人究竟会不会因为自己的行为,而感到尴尬,但是见到了这么一幕的她,却最终还是没忍住,笑出声来。
“两位郎君,”秦心不禁扬起了唇角,美目微弯,手支在桌上,靠近了些许:“你们这是,在做些什么呢?”
顾无忧:“咳,”
他一本正经的回答:“没什么。”
说着,他就侧过头去,看着秦心,轻声道:“要不这样,秦心你就先说说你的打算吧?”
秦心闻言,神色之间不由带上了几分思索,随即点了点头。
其实,早在凌香阁的第二年,秦心就已经凑够了赎身的钱,存了不少的银子,只不过秦心不愿意嫁人,做他人的妻妾,困于家庭的一角。
而以秦心个人的情况,想要摆脱如今的身份,自立女户,成为一个独立自在的人,又十分困难。
她从前之所以会愿意呆在凌香阁,一方面是熟悉,另一方面其实也是对于自己的一种保护。
可是,自从那天遇见顾无忧之后,有些想法,便无法避免的生根发芽,野蛮生长了。
她开始不由自主的想象着,离开凌香阁,离开这个看似繁华锦绣,实际上却困住了她四五年的地方。
她回想起曾经刚刚被卖进来的时候,每日不安的眺望着远方,想要逃跑的心情……
或许实在是太久,没有回想起这些过往了,秦心的声音,渐渐地低落了下去,直到后来,那张绝色的面容,所附带着的笑意,也全部消失的无影无踪。
唯独那双美丽的眼眸,愈发坚定,灵动非常。
惹得珩州都不自觉的看了秦心一眼,之后又看向顾无忧,提问:“所以,你这次忽悠我过来,就是单纯让我付钱的?”
顾无忧挑眉:“咳,其实我并没有那个意思好吧?不过嘛,珩州你要想给钱也不是不行。”
“哦。”珩州淡定的应了一句,然后无情的说道:“那不给。”
“况且,你身为顾柘顾大将军的独子,难道还会缺这点钱吗?” 珩州又端起茶水,喝了一口,毫不客气地指责道。
顾无忧瞥了他一眼,紧接着缓缓地说道:“唔,这个,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但实际上,我们将军府还是挺穷的。”
珩州听完,顿时就笑了:“呵呵。”
只不过顾无忧这个人,虽然说有些时候,是挺不正经的。
但是这整件事情,从秦心的赎身到最后的离开,其实都是他在一手操办,珩州除了在送行别离的时候,备了些随礼之外,就没有再操心过其余的事了。
而且因为这几天霜降的缘故,木岭热闹了许多,还举办了个不大不小的集会,顾无忧和珩州几人,就在这边一起游玩了两天。然而让他们谁都没有想到的是,下一次相见,居然会是那般光景。
如今的交心,就仿佛过眼云烟。
楚国三十二年。
夏国愈发的强盛,而楚国和夏国以及燕国之间的关系,愈发恶劣。
时隔五年,战火再起。
至此,距离顾无忧和珩州秦心两人告别,改用飞鸽传书,甚至还不到短短的两年。
兵强马壮的夏国,就率先挑事,宣布和楚国开战。
可笑的是,本应该感到唇亡齿寒的燕国,不思考着如何才能保全自己,与楚国交好,而是想着怎么样才能够从楚国的国土上割下一块土地,得到更多的利益。
完全不去思考那般强大的夏国,在他们撕碎了楚国之后,下一个应该对准的敌人,又会是谁?
就算是燕国边上有着可堪称天险的山脉,也根本不足以阻拦夏国想要统一天下的野心。
这年,十一月,冬。
仅仅是几天的时间,顾无忧就连续给顾柘去了五封家书,全部加急,想要的也只不过是劝一劝顾柘,让他这段时间,绝对不要再回云都来。
但很可惜的是,很多事情,非人力可以改变。顾无忧小看了顾柘对于楚国百姓的关心爱护,也小看了他对于楚国的忠诚。
这几分家书,没能救得了他的性命,反倒是楚国国主的三次急召,催人疲惫,也将他催上了黄泉路。
时隔大半年,当顾无忧终于再次见到顾柘顾大将军的时候,所看见的却是,他的尸体。
顾柘身上伤痕累累,但最为致命的却还是背后那一刀,深可见骨,带有剧毒。
“节哀。”来往的人都对着他,这么说着。
而随着顾柘的尸身回来的将领李挥,也忍不住的叹息,“你别怪他,其实,将军最后放不下心的人,也就只有你了。”
顾无忧听了,只是沉默的点了点头,没能说出什么话。
此时此刻,他的心底其实并没有太多的撕心裂肺,悲痛欲绝,只是难免的,有些太过于沉重了,沉重的像是压了一块巨石,以至于呼吸都逐渐迟缓,有些窒息。
而对于这些满脸惋惜的人们,他们口中所说的那些安慰的之词,真正能够传递给顾无忧的却只剩茫然,就像是一个突然被推上舞台的普通人,有些无措的,竟不知道应该如何,才能扮演好这个角色。
他坐在顾柘的身边,静静地看着他那张已经不再鲜活的面孔。
许久之后,才轻轻地,说了一句:“再等等啊……”
顾无忧问:“你还能等得到什么结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