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他就是那种比较自我的人,而面对顾大丫这种习惯于听从他人吩咐的孩子,只会让他感到头秃。
顾无忧伸手撸了撸自己的狗头,还好,依然是一头浓密的秀发,年轻依旧。
于是,打算给自家女儿更好的教育的新任老父亲——顾无忧,他感受到了来自于生活的压力,那就是赚钱。
没有钱,又怎么维持他大手大脚的开销,没有钱,又怎么养得起一二三四五,嗯,(先勉强把白眼狼顾北给也算进去),怎么能养得起这么多人呢?
因此,对于搞钱这件事,他已经势在必行。
正好之前靠老族长搭上了线,隔天的天气不错,他便带着几分薄礼,找顾卻去了。
话说顾卻那人,这两天还在内院里算账,这年头生意其实也不怎么好做,他当初还是仗着几分利,才走到了今天。只不过如今已经止步不前,影响力也就只能局限于青田镇和附近几个城镇的范围罢了。
左边是沈家,右边背后靠伯爵府,虽是个三等伯爵,没有什么实权,但官比民大,他轻易也不敢招惹对方。
所以在看见顾无忧的第一眼,他还有些诧异。因为他原本以为顾无忧托人过来找他,是想要通过他,找个好门路,做个轻松点的活计。
但是在见到人的那一刹那,他却瞬间否定了这个猜想。大概是某些人即便是穿着麻衣粗布,看起来也不像是一个庄稼汉。他如今收拾的齐整,端着茶水,让人恍然间就觉得见到了一位很是矜贵的公子。
然而事实上,真的就是如此吗?
其实顾无忧心里感叹着:啊,特么的,这究竟泡的是什么茶,好难喝,还不如给我倒一杯凉白开呢:)
顾·不明所以被外表欺骗·卻:“无忧?”
顾无忧站起身来,和来人对视一眼,大抵就明白了对方的身份。看这衣服的布料和配饰,少说也有个十几两银子吧,就单凭这个,也不能把他和那些仆人混为一谈啊。
微笑示意,“仓美兄?”
顾卻闻言一边示意顾无忧赶快请坐,一边却忍不住的摇头失笑:“你倒是把我打听的很清楚啊。”
仓美,其实是顾卻他从前想考秀才的时候给自己起的字,还是花钱上了登记的。在这个年头,有上过书院的读书人都不会直呼叫对方的名,而是相互之间都只称呼对方的字。
而底层的老百姓却是不会花钱去弄这些东西的,也没什么必要,平日里不直接喊个对方的小名,比如什么‘一片两片,大柱二柱’之类的,都已经算得上是幸运了,更不要说其他。
因此有没有字,其实也是表现身份的一种象征。
顾卻和顾无忧面对而坐,顾卻开门见山,直言道:“你这次找我打算做什么?”
顾无忧非常诚恳:“我是来帮你清库存的啊!”
“???”清库存?嗯,这啥意思?
“咳就是——我听你店里的伙计说过,你半年前就从淮林进了一批布,因为定价比较高的原因,至今好像还没卖完?”
顾卻直直地看着他,半响问道:“……是,你打算做什么?”
其实这件事情不大不小,却已经烦了顾卻挺久的了,尽管这批料子不错,针脚细密,但价钱就摆在那里,都这么久了,零零散散的,也能没卖出去多少。
降的太少没什么效果,降的太多他又觉得自个吃亏,所以现在也基本就是摆放在自家商店里吃灰,头发都愁掉了几根。
顾无忧倾身靠近了些许,目光看起来非常的真挚且好心,“我说了,我来帮你卖掉它们啊,顺便还能再帮你看看你店里的摆放布置呢。”
顾卻注视着顾无忧,感觉有些不明所以。
于是顾无忧便将自己的想法叙述了一遍,娓娓道来。
即便是顾卻越听越觉得大有可为,但他对于这种办法能奏效,仍然保持着一种怀疑的态度,因为他从来就没有听说过这样子的事情。
与现代那些被商家各种精心设计和套路的人们不同。在这没有网络,交通也不发达的情况下,人们对于‘让产品的如何隐晦的作秀’和‘购物者永远需要多买一件的心理’,几乎是一窍不通,在大多数时候下,他们只是平铺直叙的将商品堆叠在一起,该怎么卖就怎么卖。
但像顾无忧这种败家子,他曾经花的钱够多,走过的品牌店铺,好的差的,更是数不胜数。
所以要搞这种事情,对他来说,那还真的是易如反掌。
即便是在二十一世纪,他生活的年代,他都能够保证自己的布局眼光,绝对要比那个常年都泡在奢侈品店里面当陈列师的朋友要好。
毕竟他家有钱还有势,很多别人搞不到的东西,不代表他也不可以……
不过,这里毕竟不是现代了,这是古代,这是青田镇,这里是显德十六年。
他想要做到这些,需要信息,需要人脉,需要顾卻的配合——虽然说换个人也可以,但是在和顾卻相互谈话的这一段时间,顾卻却让顾无忧感受到了他的态度。
即便他之后明显是对顾无忧所说的刮刮乐,盲盒,还有优惠券之类的事情更加感兴趣,但他还是颇为认真邀请顾无忧去他的店里,帮他的店里陈列布置。
直至天色渐晚,两个时辰之后,顾卻他才心满意足的将白纸黑字,连同一块方木牌给了顾无忧。
那纸写的是顾无忧和他之间两人刚刚商量好的内容协定,而那块方木牌,却是紫色,刻着一根半根羽毛的模样,羽毛下方可以看见一个字,顾。
“这块木牌你先收着,到时候你如果要去店里,可以跟我说一声,我叫他们听你安排。”
顾无忧闻言懒洋洋的点点头:“好的。”
说完优雅地拱手告辞,匆忙离开了。
心里却忍不住想着,这场会面,终于是要结束了,这茶水他都要喝麻了,兄弟!!
并且要是再多坐一会,他就要坚持不住了,屁股疼懂么,这椅子tmd是木制的,硬木!
趁着下午时间还早,闲来蹲在青田镇的路边一角。
正在思考人生规划的顾无忧,却听到了旁人闲聊的八卦之声:“这有什么稀奇的,我之前见一只狗,长得跟人似的,还能唱歌呢!”
“怎么可能,狗是畜生,还能唱歌?”
“怎么不可能,我可是亲眼所见的……”
顾无忧挑了挑眉,心想狗他妈能唱歌?这人该不会是被骗了吧,但是越听越奇怪,直到顾无忧回到家之后,还忍不住想着这件事情,这件处处都透露着诡异的事,让他心里有了一种猜测。
只是这种猜测过于荒谬和残忍,顾无忧一时之间,还没有办法将这些想法串联起来。
而且顾无忧现在最为关心的还是顾大丫她们的事情。
毕竟家里面可还有一只货真价实的白眼狼需要处理呢,这几天没空搭理他,顾北的怨怼那是肉眼可见的直线飙升,与其看着他在自己的面前装模作样,说不定还会伤害到顾大丫她们,不如直接把他送走,也好安心一些。
顾无忧心底打定了主意,有了盘算,很快就将一切计划好了。
如果顾北老实一些不搞事情也就罢了,如果他真的就这么狠毒,那么自食恶果的人,也一定会是他。
顾无忧想着,唤来了顾北。
看着对方身着青衣站在眼前,一副恪守规矩的样子,皱了皱眉,因为顾北的神色,实在是让顾无忧觉得有些厌恶,就像是在压抑着什么一样,令他不喜。
他忍不住眸色微沉,冷淡的说道:“你最近读书怎么样?”
顾北闻言,左右撇了两眼,心里想着自己这个养父最近这是怎么了,阴晴不定的,真是可恨。
但面对顾无忧时,仍旧是一副恭谨顺从的模样,说道:“学习上进,老师们都夸学生将来大有可为。”
顾无忧顿时唇角微勾,似嘲似讽,差点没给笑出声来。
啧,怎么敢的啊他,居然能说出这种自夸的话来,感情之后迟迟卡在正六品官,升不上去,还急于站队,流放三千里地的人,不是你哦!
顾北你可真特么,是个祸害。
顾无忧这么想着,于是非常痛快的替顾北下了决定:“既然如此,那你就待在学院的后舍里吧,好好学习,省的浪费了你的资质!”
顾北抬头,不免有些错愕的看着顾无忧,这个自己名义上的父亲,他从来没有这么仔细的看过他,却在此时此刻,在这个他从来都瞧不上的父亲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威势,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力。
以至于叫他张了张口,都无法说出一声‘不’。
顾北心里有些发慌,因为不知道为何,他觉得一切都被彻底的改变了,在这短短,甚至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之内,发生了他所不了解的巨大变化。
他望着顾无忧,如此的陌生,甚至让他产生了一种畏惧之感。
“父亲……”
他呼唤着,可这充斥着茫然恐惧,复杂和怨恨的字句,根本就唤不回头也不回的走出房门的顾无忧。
尽管顾无忧全都听见了,可他只是懒洋洋的,摸了摸袖子。
像是挥去了一缕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