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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 海盗睨了他一眼。
“你别感觉了,还是占卜吧,占卜都比你感觉准。”
听到这话,占星者感觉脑壳再次出现幻痛, 顿时摇头:“不了不了, 关于黑山羊的占卜, 我现在是一个都不想碰。”
关于“之前占星者究竟对着「女士」和「黑山羊」占卜出了什么”这件事, 海盗没有过问过, 占星者也没有主动说。
前者不问,是出于对陆语哝个人隐私的尊重。
后者不说,则是因为他清楚以海盗的性格, 不会因为朋友的身份是个大麻烦而疏远,说了也是白说。
他们这个小团体的核心一直都是海盗。
在方舟这个由积分和纹章搭建的高维世界里,玩家与玩家之间很难建立起多密切的关系,即便是公会内部, 规章和奖惩制度的约束也比情谊要靠谱得多。
海盗的个性, 其实并不契合旧神游戏的生存法则, 她太能共情弱者与不平之事, 也太讲友情与义气, 交付信任时也太过大胆……可以算得上是玩家里的异类。
但如果没有这样的她,无论是天性高傲的占星者, 还是外冷内热的影,亦或是神神秘秘的黑山羊,都不太可能在方舟中有如今的交集。
占星者不是没有听出海盗对“黑山羊与黑骑士的关系”这个话题的避让与维护。
别看这位雇佣兵出身的女玩家外表大大咧咧,但心思一直都很敏锐细腻,早就看出黑山羊和黑骑士两人之间的关系并不简单。
但她不说、不问、不干涉,保持着她一贯来的作风。
占星者自觉已经提醒过了, 所以也和海盗一起,略过了这个话题。
厨房里的小男孩还在刺耳地嚷嚷。
就在玩家们被他闹得烦心时,他突然像被掐住了脖子的癞蛤啊蟆一样,“咕”的一声住了嘴。
紫苜蔌夫人的惊叫混合着小男孩的“唔唔唔”声一起传来。
窗户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少女的身形——
她像是从土里或者泥地里爬出来一样,浑身上下脏兮兮,套着一身T恤+工装裤的组合,头发像狗啃过似的又短又硬,面容既算不上漂亮也算不上可爱,很是普通,唯独一双碧绿又狡黠的大眼睛异常明亮。
小男孩之所以止住了叫声,则是因为那少女把一大块掺了花肥的泥巴狠狠糊进了他的大嘴里!
“干得漂亮!呜呼!”海盗举着望远镜吹了声小小的口哨。
但显然紫苜蔌夫人就不像海盗这样高兴了:“天呐,你对你弟弟做了什么?爱弥儿?”
爱弥儿——
这个大概刚从泥地里滚过一圈的小丫头,竟然是“所有花的都爱她”、“百灵鸟也最喜欢她了”的爱弥儿?
“唔,她也是绿眼睛。”占星者在短暂的诧异之后,很快抓住了重点,“绿眼睛小女孩养了一只绿眼睛黑猫?「黑山羊」还在不?”
通讯道具另一端的穆载言低头看了看怀里的黑猫,确认过眼神,替她回了句:“在。”
“看来不是什么猫变人的路数了。”占星者分析道,“等会最好能找机会和这小姑娘单独聊聊,你们要不先过来?”
这样就能让黑猫把爱弥儿引出来,而不是直接上门、引起紫苜蔌夫人的警觉。
穆载言和影的脚程很快,大概十来分钟后,就顺利和海盗占星者汇合。
黑色的猫猫头从穆载言的衣襟里钻出来,往蘑菇屋的方向看去——
海盗他们口中的小男孩,在她眼中依然是那只绿蛤啊蟆,丑陋、黏腻、咕呱乱叫。
而之前一直没见到的爱弥儿……她是一颗异常漂亮的花种。
是的,花种。
在陆语哝的眼中,爱弥儿的身形就像一具承载花种的透明容器,唯有一枚浓绿欲滴、仿佛凝聚了全世界的生机的种子在容器中熠熠生辉。
如果说紫苜蔌夫人的气息让黑猫虚弱欲呕,绿蛤啊蟆的存在让黑猫爪子痒痒,那爱弥儿的存在就像是顶级的猫薄荷,让她几乎忍不住扑过去埋脑袋打滚儿的冲动。
“你不能这样对待弟弟,爱弥儿。”
紫苜蔌夫人克制地挤出一个无奈又宠溺的微笑,就好像爱弥儿是最让她头疼但又疼爱的小女儿,即使爱弥儿是欺负人的那一个、她也不忍心责怪。
“我当然可以,妈妈。”爱弥儿的身形并不纤细,她可以轻而易举地压住小男孩企图挣扎的手脚,语气疑惑,“他剪碎了我所有的裙子,你为什么不惩罚他?”
紫苜蔌夫人张了张嘴,又闭上,好几秒后才干巴巴道:“你不是一直不愿意穿妈妈准备的裙子吗?亲爱的。”
“但那是另一回事了。”爱弥儿点点头,“他剪碎了我的裙子,所以我把泥巴塞进他的嘴里——这很公平,不是吗?”
紫苜蔌夫人噎住了,她的手上还拿着木盆与木杵,大概是担心再像之前那样被儿子打翻,她抓得很紧。
爱弥儿的目光落在她怀中被捣碎的花汁里,那双明亮又特别的绿眼睛的注视,让紫苜蔌夫人下意识地抬高了木盆,像是想要藏起鲜花背后的秘密。
她僵硬地笑了笑:“……当然,爱弥儿。”
随后,紫苜蔌夫人用不经意的语气提起了另一件事:“说起来,‘百灵鸟的眼泪’你应该没有留在屋子里吧?如果也被打翻了就不好了。”
爱弥儿定定地看了她一眼,从衣领里扯出一条系成项链的皮绳,皮绳下挂着一只小小的玻璃瓶,玻璃瓶里盛着几滴晶莹剔透的液体。
“我好好收着呢,妈妈,这是神奇的百灵鸟的礼物,我准备等到金雀花节再用它。”
……
爱弥儿再次回到了她的房间。
事实上,她回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到房间,发现房间被破坏后才找去的厨房。
这里与她早上离开时相比已经大变样了,她亲爱的“弟弟”剪碎了她所有的裙子——即使她从来不穿它们,还把松软的床褥和格子被单都扯到了地上——即使她也不常在这里睡觉。
这一切其实并不能让爱弥儿生气,因为她早已习惯了紫苜蔌夫人的心口不一与遮遮掩掩,比起生气,她更疑惑为什么紫苜蔌夫人明明不喜欢她还要十几年如一日地对她好——起码是表面功夫上的好。
她不知道镇上的其他女孩有没有察觉到这种违和,又或者是察觉到了但又被“在塔罗小镇里女孩子永远是最重要的”传统观念说服。
鲜花不能给她答案,百灵鸟也不能给她答案,只有她的小黑猫可以。
但猫是不允许出现在塔罗小镇的,更不用说代表着不详与诅咒的黑猫。
爱弥儿从来不敢让小黑猫出现在人前,在发现自己的房间被破坏后,她第一时间担心的就是早上还在她被窝里沉睡的猫猫。
她很清楚她的“弟弟”有多小心眼和恶劣,如果他发现她藏着一只猫,比起去和紫苜蔌夫人告密,他更可能把猫抓去虐待——这大概也继承自他的父亲、她该称为“爸爸”的大家长。
所以刚刚爱弥儿故意去报复“弟弟”,就是想要逼他在打不过她的情况下用手里的把柄威胁她,好在他这次依然像往常一样无能狂怒。
那她的猫猫跑到哪里去了?
她的猫猫跑到哪里去了?
猫猫跑到哪里去了?
爱弥儿忍不住咬着手指甲,脏兮兮的面孔满是焦虑,她自己看不见的那颗种子在她心口微微颤动。
“嘭、嘭嘭……”
直觉告诉暗中观察的陆语哝,不能放任爱弥儿体内的种子在此刻发芽。
“喵~”
她从破破烂烂的窗帘之后迈出,朝抱膝半蹲在房间中央的爱弥儿走去。
因为不确定黑猫从前与少女的相处模式,陆语哝刻意做出受惊的样子,在靠近一段距离之后就停了下来,在原地不安地嗅闻。
——紫苜蔌夫人处理过打翻的花汁,但依然有少量凝固的汁液残余在木地板的缝隙中,让猫非常不舒服。
在黑猫出现的那一刻,爱弥儿就像哮喘病人终于吸入了气雾剂一样,整个人的状态瞬间放松下来。
“猫猫!太好了!你没事!”
脏兮兮的少女想要扑过来把黑猫抱进怀里,但在即将摸到那油光水滑的皮毛时顿住,收回了自己脏兮兮的手。
随着她的靠近,一股格外清爽的草木清香弥散开,冲散了紫苜蔌花汁残余的气味,也让陆语哝的猫鼻子瞬间顺畅。
黑猫在原地没等到爱弥儿的抱抱,迟疑片刻后,轻盈地跃进了少女的怀中。
猫猫头贴进了少女心口的位置。
那枚极富生机的种子正好贴近了她,就像猫薄荷一样令猫上瘾。
……爱弥儿的花种到底是什么呢?绿色的花可并不常见。
陆语哝克制住打滚蹭头的冲动,假装无意地伸爪子去够爱弥儿脖子上的玻璃瓶。
——她听见了爱弥儿和紫苜蔌夫人的对话,玻璃瓶里装着的“百灵鸟的眼泪”,大概率是一件特殊道具,或者起码是线索物品。
爪垫摁上微凉的瓶身,晶莹剔透的液体在内壁里晃动,陆语哝却没有接到任何系统提示音。
……猜错了?
她装作猫咪玩玩具的样子,拨弄了几下玻璃瓶,又无聊地停了爪,慢吞吞舔了舔毛。
“你想玩这个?”爱弥儿见她收爪,以为是东西挂在脖子上所以黑猫玩起来不方便,干脆直接解了下来,把玻璃瓶悬在半空中逗她。
“随便玩吧,猫猫,反正真正的‘百灵鸟的眼泪’,我早就用在你身上了。”
陆语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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