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妈将买回来的东西呈上前去,两件大袖礼服,两件交领中衣,三条马面长裙,裙子做工精美,腰头上绣着金银刺绣,除此之外连鞋袜都想到了,首饰有两套,一套素银点翠的,一套赤金蓝宝的,分别用来搭配两套衣服。
这种宫中重大的集会,从早到晚,中间都是要更衣的,芸娘买的这两套衣服一看就是花费了些功夫精心挑选的,苏夫人心中大为感动,频频点头道:“你有心了,走了这么久累了吧,你如今怀着孕,可不能这么大意。”她又嗔怪地对侍候的人道:“你们也是,明知道少奶奶是有身子的人了,还让她跑那么远的路,芸娘,你快坐下歇歇。”
芸娘道:“都是我自己的主意,跟他们没关系,娘,媳妇不累,媳妇侍候您更衣吧?”亲自上前将苏夫人扶起来,同老妈子一道进去替她更衣。
苏夫人穿上那套宝蓝色的大袖朝镜子里看了一眼,端庄娴雅,随后又换上那套秋叶黄的,亦是十分得宜。
苏夫人跟前的章婆子道:“还是少奶奶眼光好,这两件衣服换上,把夫人衬得都年轻了。”
苏夫人也十分
满意,转头看着芸娘道:“你买的东西娘很喜欢,只是好归好,以后这样的事交给他们去办就是,你只管在家好生把孩子生下来就是了。”
芸娘低着头,脸上并看不出什么喜悦,反倒因为她一再提起孩子,有些懊恼的样子,“大夫说了,怀孕后期常活动活动,这样好生产。”
苏夫人咦了一声道:“什么怀孕后期?你的胎才只两个来月,胎相还不稳,随意走动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她狐疑地看了媳妇一眼,芸娘也反应了过来,笑着道:“是,可是……我常在家坐着也觉得闷得慌。”
苏夫人体谅她初为人妇的不适,一时间缓和了脸色,上前拉着她的手,谆谆道:“好孩子,熬过这些日子就好了,等胎儿满三个月,你就能出门走走了。”
“谢谢娘。”
“行了,你走了一天也累了,叫荣妈扶你回去休息吧。”
芸娘福了福身,带着荣妈出去,往自己小院走。
她们的新房是中间那幢院子,这会院子里已经点了灯,丫鬟见她回来,连忙上前请安行礼,“少奶奶。”
芸娘抚着额道:“少爷回来了吗?”
“少
爷刚才回来了,见您不在又被老爷叫到书房里去问话了。”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芸娘回到房间里,一个小丫鬟正在铺床,见她进来忙下来请安,“少奶奶。”
芸娘道:“这里没事,你出去吧。”
“是。”
小丫鬟退下后,芸娘方将的伸到腰里,将勒了一整天的束腹解了下来,原本平胆的小腹瞬间鼔了起来,足有四五个月大的样子。
荣妈从身后进来,见她已经解了束腹,惊恐地道:“表小姐您怎么……小心少爷一会回来看见。”
她匆忙拿了束腹要给她重新绑上,芸娘皱着眉,半是哀求地道:“荣妈,我实在不舒服,绑着那个东西我连喘气都喘不匀,头也昏昏沉沉,你就让我松快一会,一会我再系上。”
荣妈见她脸色发白,似乎真的很难受的样子,便也不再为难她了,她走到一旁给她的倒了杯温水过来,“您喝口茶润润吧,喝点水会好一些,奴婢已经吩咐小厨房给您炖燕窝了。”
芸娘只是没兴致,喝了水将空杯子重递给她,独自扶着肚子到那边的春榻上坐下来。
荣妈小心看着她的脸色道:
“您从刚才看见表少爷的马车时起就不怎么高兴,您是不是还在想那件事?奴婢可告诉您,那是一条断头路,您忘了您是怎么死里逃生的?老夫人霍出老脸救您,只因为您肚子里装着的是表少爷的孩子,若您不听话把这事戳穿了,只能是一尸两命。”
芸娘紧绷着脸,握着拳没说话,她说的这些她都知道,她只是不甘心罢了。
抬头看着镜子里臃肿的肚子,一股悲怆的情绪油然而升,眼泪在眼框里打了个转就咽回去了,并没落下来,她抿了抿唇,脸上露出几分倔强,本就不大的面孔,更添了几分孩子气。
荣妈见她可怜见的,语气也缓和了两三分,道:“表小姐想开点,姑爷人不错,对您温和有礼,别的不说,您怀孕后说身子不舒服要分房睡,要是换了别的男人,只怕不依,可姑爷没二话,全都依着你,苏家虽是小门小户的,可姑爷也是中了进士的人,熬几年,以后大有前途。”
芸娘想起那个人,心里总有些别扭,其实她不是没想过就这么好好跟他过下去,可人总是有些得寸进尺的,越是围着你转的,越不喜
欢,她想她大概就是因为这个才不喜欢苏盛云吧,又或许是易恒太忧秀了,喜欢过他那样的人,眼里再也放不进别人了。
“少爷回来了。”
听见外头婆子里传话,荣妈连忙把芸娘扶起来,手忙脚乱替她绑好束腹,方扶着她出来,苏盛云已经进了抱厦,见她从里头出来,头发也有些毛燥,一时有些不安道:“你睡下了吗?是不是我来的不巧?打扰你休息了。”
他对她说话一向都这样温文有礼,不像是结了婚的小夫妻,倒像是还在试探彼此的小儿女,大概是因为他们成亲后一个月,芸娘就宣布怀孕了的原故,两个人看起来还有些生份。
芸娘朝他福了福道:“没有,只是有些累,我刚听他们说爹把你叫去了,可是宫里头有信儿了?”
苏盛云笑着道:“是,爹说宫里最近在给选帝师,要我去试试。”
“那翰林院的差事,你不等了?”
苏盛云中了进士后一直还没分到什么好差事,平日里零零碎碎地办些散差,苏大人想给他在翰林院谋个差事,已经等了两年多了,这会去选帝师,也就相当于放弃了翰林院的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