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心急如焚等到傍晚,听见前面乐声四声,已经到了吉时。
佟裳只好敛下情绪到前头去送曹明珠。
喜房里聚集了不少年轻媳妇跟小姐们,见她过来,本来极热闹的屋子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大家的眼睛都朝她看过来,虽然嘴上不说,可那眼神也似刀子,剜肉似的。
佟裳眼观鼻鼻观心,只当看不见,竟自走到曹明珠跟前,牵了她的手互相行了个平礼道:“明珠,祝你跟姑爷情绵似水,百年好合。”
曹明珠微微红了眼框,有心要跟她说些体己话,耐何人多,不过避重就轻道:“宝宝说你不肯,我也不知怎么劝你,等下我走了,你可怎么办呢?”
佟裳扯扯嘴角,露出一抹笑来,“你嫁你的,我一个人大活人在这里,还怕她们吃了我不成?”
曹明珠听她这么说,便知她逞强,一时也不好说什么,吸了吸鼻子不再说话,倾刻间有别人过来祝贺,佟裳便侧身让到了一旁,顺势跻身在人群里。
少倾,院子里开始闹起来,几个婆子推搡着一人进来,正是今天的男主人公,佟裳冷眼的瞧着,倒是所言不虚,跟传闻中相似,自是眉
目清秀的男子,瘦瘦小小的,皮肤很白,似乎经不得人那么一推。
他上来前朝床上的躬身,请新娘子出去拜天地,姑爷来迎亲,大家都跟着高兴,一窝蜂似的跟出去看热闹。
佟裳虽不想凑热闹,却也不想落单,更显得扎人眼,于是跟在队伍末端往前头挪步子。
冯宝宝走得慢,故意与她一前一后走着,用两人听得见的声量道:“事都办好了,这会子信已经送到了。”
佟裳点头,又道了一番谢后,两人便往前边去了。
拜天地的堂子上,除了曹家夫妇两人外,上座的还有皇帝,夜重年喝了不少酒,也不知是酒兴上来,还是刚才脾气发得过了脸上潮红未退,虽然穿着便服,但周身上下的明黄与双龙佩,哪个不是天家的象征,他就那么高高在上坐着,睥睨着众人。
佟裳打人群中稍稍看了一眼,都觉刺目得不行,如今她对这个男人,只有满腔满腹的恨,真怕这恨意从眼睛里流露出去,连忙低头不再看。
新人的礼仪开始了,喜婆在旁唱着赞词,小姐们跟着起哄架秧子,一时间,屋子里倒是极热闹的,佟裳混迹于人群中,被人环
围着,方才觉得捎捎安心。
听见旁边有人叫她易夫人,佟裳转头去看,见是一个生面孔,她不认得那人,便不想理会,却又听她道:“夫人这边借一步说话,我家主子要见您。”
佟裳没好气地道:“你家主子是谁?凭他是谁也不能坏了人的兴子,有什么话不能出来说,偏要偷偷摸摸见不得人。”
“是朕疏忽了,原来你也是爱凑热闹之人,该让你把热闹看完才是。”
那低沉的嗓音突然响起,佟裳猝然转头去看,竟见夜重年不知何时已经从那座上下来,正一脸邪味的看着他,佟裳一时间做梦似的,连忙四顾,却见周围的人不知何时已经散尽了。
新姑爷带着曹明珠出去上花轿,凑热闹的人也跟了去了,就连刚才叫她的那人也不知哪里去了,一时间这宽阔的大殿里,竟只剩下他二人。
佟裳受惊弓之鸟般,迅速的后退几步,俯身去拜,“奴才见过皇上,皇上万岁。”
“平身。”夜重年笑笑,对于她的惶恐很是满意。
佟裳环顾四周,并没看见阿绿,一时有些不安,“奴才的婢子阿绿,不知哪去了,奴才有些担心,她一时不
见了就要闯祸的,奴才要去寻她,便先行告退了。”
夜重年道:“不用去找了。”
听到这里佟裳心里咯噔跳了一下,正要担心,又听他道:“你别担心,朕只是请她出去稍坐,并没有对她做什么。”
佟裳盯着他,心里有千万重话,只是不知道如何说,他是九五至尊,就是真做了什么,也不该是由她出口说得的。
夜重年不急不缓,仿佛对待已经落入陷阱里的猎物似的,并没有急于去取,而是有心跟她攀谈起来。
他迈着迟缓的步子向她靠近,在觉得是她容忍范围之外的地方停了下来,低眉看着她道:“还记得上回在清平馆见你时,你对朕并没有这样的防备,为何这会竟这样怕朕?”
“今非昔比。”
夜重年笑了笑,“好一个今非夕彼,朕也觉得如今看你比原先看你,多了一重意思,朕不知道何解,这阵子千头万绪的,所以特来,想请佟姑娘替朕解解谜。”
他称她佟姑娘,并不是易夫人,佟裳心里绷着的那一重希望倾刻间瓦解,变得支离破碎。
吸了口气,让自己保持冷静,“皇帝是九五至尊,奴才不过是一介宅门妇
人,恐怕不能替皇上解忧,如果可以……皇上不如等外人子回来,再跟他讨教一二。”
那人没言语,负手望着窗外渐暗的天空,微微地出神,绷着的嘴角,仿佛带了丝笑意,只是目光却是极冷冽的,仿佛下一秒就会崩出刀子来。
就在佟裳以为他不会说话时,却听他缓缓地道:“朕以前是有许多事情要向易厂臣讨教,只是如今易厂臣去了西山,朕想讨教也需得等他回来才是。”
他一连用了几个讨教,佟裳心里直发虚,深怪自己刚才说错了她,她怎么忘了,夜重年是那样一个自负的人,他怎能容忍外人比他强,需要他向别人讨教的地步。
低下头,一时惶恐不已。
夜重年看她紧张起来,却是笑了笑,一改刚才严肃的表情,伸手在她肩膀上拍了拍,只这一下,佟裳像是被针扎了一样,身子剧烈震动了一下,睁着惊恐的眼睛看他。
夜重年笑着道:“好了,朕跟你开个玩笑,何必这么当真呢?”
佟裳扯扯嘴角,勉强撑了一抹笑出来,要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正以为一切云开雾散之时,又听见头顶道:“朕似乎喜欢上易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