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后,常倾才得以离开主峰,回到大衍峰上的山洞。
这短短几天内发生了许多事,但都与她没什么关系,譬如说,被感染的十几名弟子最终回来的只有三个,又譬如说,小师妹排查当日便注意到了某个人的不对劲,找到了黑虫的源头。
而这个人,常倾根本没有想过会是无悔峰弟子殷震。可惜的是,对方不知道用什么办法,在方青贺与诸多弟子联手攻击中仍然逃了出去。
以及她唯独在意的一件事:阮鳞随檀秋寒去山中时无意间坠落山洞,带回了一柄剑。
此剑名为“虹月”,正是上辈子阮鳞用的那一把。
常倾那日见到阮鳞执剑,差点没忍住问出口,她想问你拿到别的东西了吗,比如说,剑谱。
虽然不知道具体如何,但以她的猜测,应该有,只是不知道,会不会和她是同一本了。
甚至她觉得,她们掉落的很可能不是同一个山洞。
怀揣着疑问,常倾还是决定先安安稳稳练自己的剑,这些日子发生太多事了,已经让她的修炼进程大为缓慢,没有旁的心去关注那些自己无力参与与改变的事情。
待把《六极剑法》初式招灵练得有几分模样时,天气已经渐冷了,虽然峰顶的树木由于阵法的原因依旧长青,但山里的树已经掉了许多叶子,在地上厚厚地积了一层。
常倾期间回过几次主峰,主要目的是为了得知阮鳞的消息,时间已经过了,但对方依旧没有遇到她未来的命定之人。
常倾不知道是不是由于之前那些事情的发生让他们的相遇延迟了,但总归不敢真的置之不理。
这日她照旧下山去,准备去打些水来。
以她现在的身手足以应对山中的普通猛兽了,至少不会再像之前一样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夹着尾巴逃跑,因此自在了许多。
将几只水壶灌满之后,她照例准备拐个弯儿去另一边的花田看一眼。
花田只是普通的花田,每天夏末会开满一大片火红色的艳丽花朵,芳香扑鼻,蝶飞蜂舞,引得门内一些新弟子好奇地去观看。
除此之外,便只有阮鳞了。
每到这个时候,她几乎都会到花田来,去年和前年,都是常倾陪她来的。
而这处花田不普通则在于,将来的魔宗之主,与阮鳞爱恨情仇交织一生的魔修玄澧,正是在这里与阮鳞相识的。
当然,其中少不了常倾的身影。
上一世,常倾陪阮鳞来到花田之后,二人发现了年幼的昏迷重伤的玄澧,常倾想要回到宗门告诉师尊之后再决定,而阮鳞则是异常坚持先救人,无奈之下,常倾只得同意。
阮鳞身子娇嫩,自是不能与整日在山里走动的常倾比的,常倾将人带回去后,阮鳞的剑却落下了,只得回去帮她拿。
结果这一去,剑拿回来了,常倾被猛兽咬掉一块肉,回来之后,小师妹守着房里昏迷的人,常倾将剑放下之后,独自离开了。
也是自那年起,她没再陪阮鳞去过一次花田。
想起上辈子的遭遇,常倾又对那两人多了几分不满,脚下加快了步伐,心想着最好两个人永远不见面才好,玄澧要是倒在那里,自己一定毫不犹豫赐他一剑,让他直接在昏迷中死去。
花田渐渐近了,常倾已经远远地看见那片惹眼的红色,在风中缓缓地摇动着,等到再走近,实在是美得惊心动魄,即便她不怎么喜欢花,也觉得这样的景色令人痴迷。
四下里没有一个人,她看了一眼,甚至放出灵识感应,但空气中没有一丝丝的魔气。
玄澧虽然将自身气息隐没,但常倾觉得,以自己这辈子对魔气更为清晰的感应,应该能感受到一些。
直到确定没有人,常倾才转身离开。
可就在她离开之后不久,原本盛放的花朵忽然有一处急速地枯萎,转瞬间变成了一片漆黑,但在那之后,没有任何事情发生,一切如同之前一样,平静而和谐。
“我说,你是不是长大了一点点啊。”常倾看着在石床上盘卧着的小蛇,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它好像变长了一点。
“而且,之前治愈好我的伤口之后,你是不是变粉了?”虽然很浅,浅的几乎看不大出来,可颜色确实是变化了,只不过不到半日,小蛇的身体又恢复了之前的通体白色。
这两个问题让舍得有些困惑,它转了转身体,好半天后抬起头来摇摇头,常倾明白它的意思。
不是没有,而是不知道。
真是个小蠢蛇,常倾嘟囔了一句,但这句话她实际上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她被难倒在了剑法的第一式,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以剑聚气时总是失败,她曾经试过那么多次,但这回却频频毁在最后。
她思来想去后,终于有所察觉:是我心还不够静吗?
也是,这些日子一直因为阮鳞他们的事烦扰,哪怕修炼也无法全心全意。
想到此,常倾决定先放下修炼一事,准备出去走走,等头脑清醒之后再继续。
结果这一走,她走回了主峰。
看着眼前的几人,她好不容易维持住面上的平静,心底却动荡个不停。
“师姐,你终于回来了。”阮鳞甜甜地笑着,常倾朝她点了点头,看向她身边的人,没等开口,对方先朝她说了话。
“你好,我叫黎宣。”
那是个长得极好看的少年,面容雌雄莫辨,一双桃花眼未笑却含情,可常倾被他看着,只觉得浑身发冷。
她知道那双眼睛有多会骗人,自然也知道,这双眼睛的主人有多狡猾有多残忍。
玄澧!
兜兜转转,他们还是相遇了。
虽然早有预感,但常倾依旧有些失望,初时的震惊消逝之后,她恢复了冷静。
阮鳞亲昵地拉着黎宣的袖子,一侧的容湛看着似乎快要爆发,常倾向那少年回了句“你好”后,立马就告别,转身时阮鳞的“欸?”还回荡在耳边。
常倾只觉得自己再不走,会忍不住直接动手的。
那张脸,比起任何一张都要让她厌恶至极。
“师姐真是的,又去进行没什么用的修炼了。”阮鳞鼓起脸蛋,想起自己之前被拍得那巴掌,有些气恼。
“修炼怎么会没用呢?”好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阮鳞立刻忘了那点小事儿,看着被自己救下的好看大哥哥,雀跃地讲起常倾的事情。
“筋脉尽毁,没有灵气,修炼只是无用功罢了。”名为黎宣的少年轻声说着,阮鳞下意识地点点头。
“哪怕是废物又如何,只要肯努力,你又怎么知道她哪一天不会变强?”容湛只想着反驳眼前这一眼就让自己讨厌的家伙,不料一听他的话,阮鳞先皱起了眉,他立马知道自己失了言。
他这话当然不是为了常倾说什么,即便他再认同黎宣的观点,这会儿也只想和对方对着干。
自从这人莫名其妙出现之后,小师姐几乎将全部心神都放在了对方身上,不再和自己玩了,作为皇子长大的自己,哪受过这种无视?
可是黎宣却没有反对,也没有看他,只是淡淡道:“你说得对。”
他又笑了一下,“我差点忘了,废物也会成长的。”
晴空之下,树海碧波,但阮鳞只看到了他的笑容,感觉万事万物都如云烟一般,不必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