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师兄。”
丛声刚回到无悔峰上,就看见殷震站在山顶边缘处向着远处眺望,直到自己走近时仍旧一动不动,倘若是平时,他早就提前转过身来和自己打招呼了。
他站到对方身边,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疑惑道:“你在看什么?”
远处只有青色的山岭,这会儿起了雾,就算以他超出普通人数倍的视力也什么都没看见。
“没什么,估计是只老虎吧。”
殷震回过神来,将注意力从那个消失了的小小黑点上取回,转而问:“你的任务做得怎么样,结束了吗?”
“唉,早着呢,那魔气时有时无,每一次都会从不同的地方出现。”丛声揉了揉眉间,叹声道:“我这不是回来向师尊求助吗,想借助拨源珠的力量去探查一番。”
“拨源珠吗……师尊他老人家不知道愿不愿意拿出来呢……”
丛声顿了顿,语气犹豫:“应该会的吧……”但心里却有点没底儿,其他人或许不清楚,可他们几个座下弟子还是知道的,自从拨源珠两年前被那个人毁坏之后,师尊夜以继日才终于修复好。
而因为这一桩小小的任务去请求他,以他的脾气,估计会恼怒于弟子的无能吧。
看出丛声的不安,殷震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没关系,大不了被师尊教训一顿而已。”
“师兄!”丛声喊了声,但殷震已经摆着手向他告别:“习惯就好,师兄当年也是这样过来的。”
他语塞地低下头,再三做足了心理准备后,向着方青贺的大殿御剑而去。
………………
这一边,常倾累得气嘘喘喘,终于在太阳完全升起之时回到了主峰。
她饿的不行,从半路上找了些吃食,在山中的清泉旁边捧起水喝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模样实在狼狈不堪,身上不仅遍布着泥土,甚至散发着怪异的气味。
尤其是手上的味道,一直难以消散,可她实在是太过饥饿干渴,也就没顾得上太多,但身上不能不清理,于是决定先回到住处。
在那之前,她将虞碧剑找了个隐秘的地方藏了起来,连同那只小蛇。
没办法,若是拿回去,一定会引起很多人的怀疑,尤其是洪许州林霞柔以及檀秋寒三个人,她不知道他们三人对于这世界的走向具体有多了解,但万一被发现的话,一定会千方百计地阻挠自己。
上峰的时候她遇到了几个内门弟子,他们看见她的肮脏模样脸上不约而同地浮现出了难以言喻的表情,既有着鄙夷嫌弃,还有着同情,也有一点困惑。
常倾从他们的眼神中读出来了没有说出来的话——
简直难以置信!有辱亲传弟子的名声!有辱宗派门风!
那还真是抱歉了,常倾泰然自若地走过去,虽然她还挺期待看到穿云宗被万人唾骂,再也威风不能的那一天。
“师姐?”
她路过阮鳞住处的时候,对方正好从门里走出来,看见她后远远地小跑过来,结果快到跟前的时候迟疑地停下了脚步。
“你这是,怎么了?”
阮鳞那张小脸上的表情可以说是惊恐了,指着她的手微微颤抖,眼眶很快就红了一圈:“师姐,你是被谁欺负了吗?”
“不是,不小心摔了一跤。”常倾说完,想从她旁边过去,毕竟她看出来阮鳞暗暗憋着气,脸都憋红了。
可她刚迈开步子,对方立马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好几步,踩着裙摆一下子坐到了地上,然后摸着脚腕,眼睛更红了。
常倾一脚定在那里:“……你能自己起来吧?”
她没有靠近过去,反倒是往后退了退,总感觉要是自己朝她伸出手的话,阮鳞就该真的哭出来了。
“我——”
“小师姐!”忽然一道急切的声音响起,两个人不约而同地转过头,看见了面色焦急的容湛。
他大步地跑到阮鳞身边,紧张地扶住她,看见对方眼眶红红的样子更加慌张了。
“你怎么了,伤到哪里了?”
“我,我没事。”
这下子阮鳞是真的哭出来了,眼泪从她眼中一点点往出流,更衬得那双漂亮的眼睛晶莹剔透了。
作为世界的“主角”,这模样的杀伤力简直堪比高级修士的攻击,让容湛心疼得要命。
“常倾师姐,小师姐怎么招惹你了,你推她做什么!”他已经在心里把阮鳞当成最重要的同门、最重要的朋友,怎么能忍受对方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欺负呢?
不知不觉间,他拿出了在宫中生活时高高在上的态度,一句话说得像是斥责。
“……”
合着这是直接将自己当成罪魁祸首了?常倾觉得在容湛眼中,自己的形象已经固定成为了一个没什么能耐但极爱欺负师妹的大恶人了。
她朝着阮鳞点点下巴,“问你师姐。”
于是容湛去看阮鳞,好半天,她才止住抽噎,小声地说:“我,我没站稳,不小心摔倒了。”
见她没有继续的意思,常倾替她补充道:“她踩到了自己的裙子。”
即便这话说出口,容湛还是一副“你肯定做了什么”的表情,常倾不由得烦躁起来,这一身的怪味已经让她很头疼了,现在还要被两个小孩子折腾……
她的语气也不再那么好,有些冷淡地说:“你小师姐的脚都肿了,还不带她去治疗吗?”
说罢,没再理会那二人,她径直离开。
回去之后,常倾立马烧了一大桶水。她将整个人泡在水里,感觉身体每个部位都仿佛是干涸的土地被雨水滋养一样的舒畅。
但她还是异常怀念上辈子只需一个术法就能让衣服洁净的日子,就连平时,也能保持纤尘不染,那样的话,她就能够全身心地投入到修炼之中。
想到这里,常倾又恨不得赶紧开始进行修炼,那本《六极剑禁法》对于目前的她而言是决计不能碰的,以她目前的修为,不仅做不出一招一式,甚至有可能会重蹈覆辙,再次毁了自己。
现在她必须用最快的速度达到筑基的境界,若按照前世的发展,很快就会发生一件足以威胁自己性命的事情。
还有,那个人也快该出现了……
常倾有些拿不定主意,她是应该顺其自然,还是去阻止阮鳞和他的相遇呢?
她既然能够破坏阮鳞的机缘,说不定也能够改变他们的交际,只不过,现在的那个人,是能够只用一根指头就能碾死自己的存在,哪怕他重伤濒死。
她禁不住有些恶意地想:如果阮鳞的脚肿得严重一点,最好卧床一个月,那样的话,他们还能如期遇见吗?
这种想法一闪即逝,很快常倾就开始为另一件事所困扰了。
当她回到大衍峰的时候,竟然发现齐楚月正坐在洞口边上的岩石上,旁边还放着一个盖着布的篮筐。
她走上前去,问:“师姐,你怎么会来,有什么事吗?”
齐楚月举起筐,笑着掀开布:“来给你送好东西。”
香气顺着传过来,常倾立马觉得自己又开始饿了,犹豫了一下,接过来:“谢谢师姐。”
齐楚月跟着她进了洞里,看着空荡荡的里面,不禁一愣:“你连块被褥都没带来吗?”常倾还那么小,又没有灵力,怎么受得了。
“啊,我忘记了,之后会拿来的。”常倾吃了一口糕点,带着点草叶的清香,不甜不腻,相当可口,不禁眼睛亮了起来,于是又往嘴里塞了一块。
齐楚月坐在旁边看着她吃地香甜,露出一个笑容,但转瞬又消失。
等感觉肚子已经有了八分饱,常倾停下来,拿起刚带来的水壶喝了口水。
“师姐,还有什么事,直接说吧。”
齐楚月避开了她的眼神,过了一会儿才说:“常倾,你……师尊叫你过去。”
林霞柔?
“她可能……”齐楚月的不自然让常倾意识到似乎并不是什么好事。“有点儿事情要告诉你。”
“师姐,你紧张什么?”她轻轻盖住对方的手,有点凉:“我去就是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常倾觉得齐楚月似乎的目光中似乎含着心疼。
她沉默了一会儿,最后只是反握住常倾的手,说:“好。”
跟着齐楚月前往丹灵峰的一路上,常倾左思右想,觉得这会儿能有什么事会让林霞柔记起自己的,恐怕只有两个了。
一是自己上次没有按照既定的发展毁容。
二则是那枚自己如今已经不需要的玉髓丹了。
可不管怎样,她都不希望那枚本属于自己的丹药落到别人的手中。
必须拿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