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真的狗。”顾郁神色真诚，指指点点。
文杭对于这个评价不予置评，直言道，“那个潜力新人不会一下子发作，他承受不来沟通那么庞大的阴气。”
“若他爆体而亡，我来这里的目的也废了，这个副本就再也达不成【完美结局】。”
“若是错失了这次机会，想要再找到这么合适的潜力新人和副本就难了。”
他见顾郁一脸漠不关心，又低声道，“副本暴动，我保命的道具可有很多，但你可就未必了。”
闻言，顾郁抬眼看他，“我看你不是真的想合作，是想警告我别轻举妄动吧。”
文杭拍了拍衬衫的灰，重新坐回床上，算是默认了这一说法。
知道自己暂时削不了他。顾郁百无聊赖地转了下铁棍，“行，我答应了，把道具撤了放我出去吧。”
从一开始这个房间就布下了结界，在他进来的一瞬间发挥作用，阻止了规则片刻窥探，还有通向外界的直播。
“不好意思。”文杭又静了一瞬，语气有点抱歉，“这个道具是一次性的，要到时间才能自己撤回。”
“时限是多少？”顾郁眼皮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
“嗯……”文杭视线游离一瞬，“这个道具的名称叫【惊喜四角盒子（随机版本）】。”
顾郁深吸一口气，第一次认认真真打量起这个看似靠谱，实则闷骚的资深玩家。
“别肖想了，副本暴动有可能会引起空间扭曲甚至坍塌。”顾郁看了一眼已经包扎好的手臂，上面仍然逸散着丝缕源气，突然道。
“人类的身体太脆弱了，承受不住的，可能还没等你做什么就直接化成灰了。”
“那你又是在干什么。”文杭冷淡瞥他一眼，也没理会他奇怪的词措，“你在那间教室前所说的话，不就是为了试验这个潜力新人的奇怪之处吗。”
他再次点燃那根烟，咬在嘴里含糊道，“你明明可以轻易摆脱攻击，却还是将计就计进了那间办公室，不就是为了进一步了解他身上的奇异之处吗。”
文杭嗤笑一声，下了定论，“你也是个张嘴就来的骗子，假惺惺什么。”
两人都在借着柯哲身上的奇怪之处，进行一场足够疯狂的实验，只不过一个不在乎生死，一个是思维剑走偏锋的非人类生物，谁也没资格指责谁。
“我不会有事，会死的是你。”顾郁打断他，语气理所当然，仿佛并不知道自己有多狂妄。
随即他好心又警告了一句，“还有你那群既不聪明，又不十分厉害的小朋友们。”
“我虽然替代了楼长，但可不想当环卫工——”
“扫别人不要的垃圾。”
顾郁话音还没落下，文杭呼吸一顿，脸色微沉。
“崽子，走了。”
顾郁睚眦必报得很，那一脚还没消被算计的气，便角度精准刀刀往人心窝子里捅。
他指尖缠绕上一丝浅淡的橘色纹路，感应到薄弱处，强硬将手斜插而入，把空间壁障抓出一条褶，清瘦的腕骨聚力——
将那片壁障生生撕出一条口子！
顾郁顺手拎起小章鱼，回头看了一眼嘴里的烟掉到地上，神色有些茫然的男人，关上门离开。
然后继续巡楼。
“……”
“柯哲。”
顾郁翻过一页，被两人算计来算计去的名字正正映入眼帘。
他打开寝室门便察觉不对，用铁棍轻轻挑开了帘子，只见那人正痛苦地蜷缩在床上，整个人痉挛不已。
柯哲牙齿紧咬，含糊不清地吐出零星字眼，好像在叫一个人名，“咯咯……沈……哈呃……”
顾郁静静听了片刻，放下了床帘。
一根小小的触手顺着垂下的帘子爬上枕头，它左右摇摆试探了一会儿，贴在柯哲后颈处消融。
男生痛苦的神情稍缓，渐渐陷入深眠。
顾郁没有走远，直接将柯哲寝室里一个npc搬到别处去，鸠占鹊巢地占了人家的位置。
……
凌晨。
以柯哲为中心，黑雾淡淡弥漫开，随着呼吸的节奏一张一缩，凝聚着不知名的力量。
那股力量尚且弱小，却也不可小觑。
黑雾像有灵智一般，从里伸出一条细长的“触手”，试图去触碰周围的环境和活物。
它被一处近在咫尺的心跳所吸引，摸索着附在那张床上，抖动散开一点异香……
顾郁静静睁着眼睛，神色不变，只眉头微蹙。
软体动物一样蠕动的雾气触手，慢慢从背后穿透他的身体，像影子一样堆叠着要将床上的人淹没。
缠绕的黑雾越来越多，渐渐爬满全身，覆上顾郁的双眼。
在陷入黑暗的最后一秒，微风掀起床帘的一脚。
顾郁余光瞥到床帘被掀开的缝隙处，静静立着一双白皙的小腿。
“……”
“……喂，醒醒。”
昏昏沉沉间，顾郁感受到一点轻微的摇晃感，腰间好像有一根手指在戳来戳去捣乱，痒得他有点想笑。
身边传来莫名熟悉的安心感，顾郁下意识地抓住那只作乱的手，还因为滑腻的触感又摩挲了好几下。
“咳、咳、咳！这位，顾、同、学！”
一阵十分刻意的咳嗽声惊雷一般炸起，顾郁瞬间清醒。一张拉长的黑脸映入眼帘。
“上课睡觉，你真是能耐了啊。”有点秃顶的中年男人恨铁不成钢地隔空点了点他。
见他一脸茫然还不忘抓着同桌的手不放，气更是不打一处来，喝斥道，“你还不赶紧放开人家，光天化日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
顾郁顿了一下，下意识竟是更紧地扣住了这只手，慢慢转过头，看到了身旁人的样子。
那是一个很好看的男孩子。
他眉目俊秀，轮廊干净利落，一双冷冽眼眸狭长，是无比冷淡又难以接近的样子。
此刻却长睫颤抖，薄唇紧抿。
男生稍长的头发散落在颈间，半掩着在碎发后的盈润耳垂染上绯红，更衬得他肤色柔软白皙。
……好像一只害羞的小雪狐狸。
顾郁脑子里好似一片混乱又好像无比清醒地想。
顾郁鬼迷心窍一般贴近他。直到他睁圆了眼睛，清浅的呼吸有点急促地打在脸侧，他才堪堪停住。
他盯着人因为紧张不断抿紧的薄唇间那抹晶莹的水色，喉结微动。
看着那抹薄红的云霞从耳朵处，渐渐蒸腾上男生的脸颊和湿润眼尾，顾郁艰难地抽出一丝注意力分析眼前的情况。
“我在干什么……？”
“哎哎哎？！干嘛呢干嘛呢！”训完人转身想回去上课，结果余光看到这一幕的班主任又炸了。
旁边这个神鬼莫近的校霸他不太敢管，但是顾同学还是能训的，“你给我站到外面听课去！”
“。”
顾郁这下是真的清醒了。
幻境。还有梦中的男朋友。
本来陆行舟是没有被班主任的怒火波及到的，只是看着顾郁放开手起身乖乖去罚站，便自然而然像小尾巴一样跟了出去。
班主任一脸想说什么又不敢说的受气包样子，让顾同学幸灾乐祸地笑出了声，顺利收获一记怒目。
窗户玻璃倒映着他稚嫩不少的清冽眉眼，两双相似的黑沉眼睛平静对视，顾郁浅淡地勾起唇，心情竟是意外的轻松。
顾郁垂在身侧的手，手心被轻轻地挠了一下。
他轻车熟路地挤进那只手指缝间，形成一个交叠的十指相扣姿势。
身侧传来一股拉力，顾郁配合地转头。
视线相交片刻，陆行舟却静了一瞬，血色从脸颊上稍稍褪去，“我觉得你有点不对劲。”
顾郁讶异地挑了挑眉。
按照常理，副本里世界有一套自洽的逻辑，里面的人根本不可能察觉到世界的违和之处，更不用说在短短几分钟内就点破他的异常，轻易质疑起几乎不可能的事。
眼前的人简直有着野兽一般敏锐的直觉。
真不愧是我男朋友。
顾郁叹了口气。
眼前的世界轮廓开始扭曲，周围鲜活的面孔慢慢变得模糊，像是被橡皮擦一点点抹除。
当原住民察觉到不对劲，世界就会排斥造成违和的原因以完成逻辑自洽。
“嗯……其实我……”顾郁无奈地开始组织语言，思考怎么才能骗过这个人。
“你还是原来的【顾郁】吗？”陆行舟突然轻声询问，尾音带着一丝忐忑。
他直直望进顾郁的眼底，好像在寻求想要的答案。顾郁垂眸看他，眼里是自己也未曾察觉的温柔。
他不知道自己回答了什么，但那无关紧要。
世界的崩塌停止了。
陆行舟笑了一下，明明是锋利又冷然的眉眼，此时却显得异常温顺和软乎。
可爱，想rua。顾郁喉结微动，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
“叮铃铃铃——”
用力得像要把铜制外壳敲破的铃声歇斯底里地响起。顾郁从温柔乡里惊醒，把注意力放回眼前的幻境上。
“砰！”
突然，一声巨响从隔壁教室传来。
两人一顿，同时扭头看去。下一秒，旁边的教室门被大力踹开，一个男生狼狈地滚了出来。
是真的滚了出来，校服的白衬衫上沾满了灰，眼镜歪在鼻梁上，其中一个镜框里的镜片不翼而飞。
看清楚那个男生的脸，顾郁眸光一动，是柯哲。
他身形缩水了不少，瘦削得像是长期营养不良，畏畏缩缩地抱着头蜷缩在地上。
“操|你|妈，别装死！”
骂骂咧咧的粗口从门里传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