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云天池。
此处有点像倒置的昆仑天池, “天空”中的冷凝水池波光粼粼。
大片的树林与水色绘出的画卷由繁花点缀，让这里像是世外桃源般雅致而美丽。
“这里的一切景象都是有沧海制造的虚拟影像，不用担心破坏环境。”
“原来如此。”
姚瑶刚走出来还在疑惑这种环境怎么能当训练场——这种像是什么国家保护公园的环境哪里遭得住学生们的毒手。
“根据不同的测试, 沧海会指引你去不同的地域通过它设定的测试。”
闻人青看着姚瑶跟着沧海在空中亮起的灯线往前走, 慢步跟了上去。
“好夸张。”
姚瑶还以为和体检似的，结果居然这么复杂。
“这样大费周章也是因为一些个人能力与维度没办法直接用数值衡量, 只能借助其他的参照物来对比。”
闻人青问道。
“你在北溟感觉如何？”
“……虽然有些艰难, 但总体还不错？你问这个干什么？”姚瑶脚步一顿, 突然回身盯着闻人青那无害的笑容。
“你背后做了什么吗？”
进入北溟无疑是出于姚瑶的个人意愿, 但不知为何，但凡闻人青一问，她就有种这个人背后指不定做了什么手脚的不详感。
闻人青对于她这样反射性的抗拒有些想叹息。
“这重要吗？并没有本质干扰到你的选择。”
“你先说。”姚瑶迅速追问。
“……唔, 只是稍稍在防卫圈拦了一下赛因特招生办的人。”
为了不表现得太过明显，维持表面的公平公正，他真没敢让人拦多久。
“为什么？你对北溟有偏向性？”
“我身为星系主，本身并不会，也不应对各大学校的教学方针和风气有偏向……”
闻人青眼看着姚瑶的凝视越来越冷酷，迅速说到重点。
“但你情况不一样, 理应特殊对待。”
姚瑶：“……”
她知道闻人青是想说她是S级所以不能当常态处理。
“北溟的风格是强者为尊, 这也是我对你的期待, 我不希望你受到一些无意义的外因干扰，但有时也难以避免。”
就像霍家，西门家的案例。
但北溟的氛围更为适合追求强度的人来发展——这是闻人青的判断。
“你希望我早日成为S级？”
“不是早日，是顺利且健康的成为S级。”
闻人青极为耐心地解答, 没有因为姚瑶与他说话的态度像极了张开刺的刺猬而有半分不满。
姚瑶想起了梅露和她说过, 许多现有的S级已经陷入了崩溃与疯狂, 只是消息被压了下去。
“一个正常且强大的S级对于任何一个星系都极为重要, 这也是今天我站在你面前的原因，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来资助你，帮助你在这条路上走得更为平稳和安全。”
一切代价——这四个字对于一个庞大星系的星系主来说是极为恐怖的承诺。
即便是姚瑶也能知道这代表了什么，且他并没有用谈判桌上的砍价手法，两方攀谈来打压价格，所代表的诚意可见一斑。
惊蛰星系想成为她的后盾，不希望她被别的星系拉拢走。
姚瑶有些犹豫，她思索着向前走，思量着这是否必须。
身侧的画面飞速的改变，跟随着沧海的指引踏过数个传输带，两人走到了跨越湖心的二十四孔桥上，圆形的湖面宽广，空气中弥漫着花香，隐约有鸟鸣。
“但，代价是什么？”
“你不想加入军队是吗？”闻人青换了个问题。
他眼见姚瑶背后一僵，转过身来，表情愕然，抱着榴榴的手臂一紧，让它“嗷”了声。
“虽然大多数高精神力的人都会进入军队，因为这是提升地位与财富最快的道路之一，但惊蛰星系也并不会强制让人入伍。”
招兵可不是结仇，招进军队之后叛逆到投敌才更恐怖。
闻人青走上前。
“我唯一的条件是希望你不要轻易接受其他星系的拉拢——希望在未来的一天，你能因为身处惊蛰星系而自豪，我也正因此而努力的。”
他轻轻托起姚瑶的指尖，她下意识就要用力地收回去，被他看似不用力地按住了。
姚瑶诡异地看着他的手，见他取下了大拇指上的红色宝石戒指，放到了她的手心。
姚瑶：“……”戒，戒指？！
她目光诡异。
这是干什么，强买强卖？
或许是姚瑶的眼神太过奇异，闻人青在收回手之后难得出口再解释了下。
“这枚戒指是我身份的象征——当然，仅仅是我，并不能代表惊蛰星系主。”
这枚戒指看起来就价值连城。
姚瑶拿着这枚“承诺”，决定回头去查一查闻人家族到底是什么情况。
她想起自己最初那么抗拒，正是因为对这个陌生的星际时代的排斥，她没有半分归属感，再加上梅林那天然的、理所当然的态度。
但既然不需要强制进入军队上战场的话——星系主站在她面前给她亲口和她说的。
可惊蛰星系也不是她的家啊？
她想回家，虽然这条路完全没有线索，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慢慢查。
如果只是现在，好像短暂地依赖一下惊蛰星系也没关系……？也没必要顽固不化、一腔孤勇的头铁吧？
姚瑶在思索。
闻人青却不禁露出了些许感慨的惆怅。
他感觉自己已经尽可能地说出了所有的筹码，要求仅仅是让她不脱离不背叛惊蛰星系而已，如此简单，对方却还在犹豫。
——所以说这样的人才难谈。
如果真的只是贪图金钱的话，整片星海其他星系哪有能与他拿出同等价值筹码的人……算了，不想那种理想状态。
姚瑶望着湖面，怀中的榴榴对着湖面叫嚷着，仿佛湖下有什么生物在威吓着它。
闻人青的目光若有所思地扫过从她臂弯间伸出的尾巴，那是被称为榴榴的哈提异兽。
它们性格狂躁，嗅觉与听觉超群，善夜战且在月光下战斗力会翻三倍，算军用战力，也常用于拓荒……
“如果。”他顿了顿，试探着问，“我同时资助你和你的榴榴呢？”
“……？！”
姚瑶两眼一空，浑身宛若石雕一动不动，像是经历了晴天霹雳。
她原以为自己无比坚定的内心，在刹那间地动山摇！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啊！她死死地盯着拿捏住自己的工具狗，她怀里的败家玩意儿，心里咬牙切齿又无比绝望。
——很好，成了。
闻人青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正如打蛇打七寸，谈判也要抓住对方最重要的软肋。姚瑶此时面对的最大的问题，毋庸置疑是不会被北溟报销的榴榴的支出。
姚瑶心中简直要落泪，她低头看着怀里用水汪汪的黑色眼珠看着自己，无比无辜的榴榴，感觉自己的人格在被金钱的力量收买。
她扭过头，踌躇地说。
“……真的吗？”
这好像是她第一次在闻人青面前露出除了绝对的抗拒与反感以外最为明显的别的情绪。
闻人青看向了她手心握着的戒指，笃定又从容。
“绝无虚言。”
“我答应了——你的目的达成了吧？”
姚瑶倏地回身，低着头捏着榴榴的小肉脸，感受着它最近被文森医生喂得肥嘟嘟的，冷酷地想着它必定需要加强锻炼。
闻人青：“你不必太介意我，今天只是特例，往后若不必要，我不会多次来打扰你。”
“滴”的一声，姚瑶眼前突然弹出一个好友申请。
背后的声音斯文而有几分青涩，像是未繁盛的细竹，未参天的高松。
“若是有需要，你随时可以联系我。”
姚瑶手指顿了顿，点下了通过。
……所以这个人此时算是她的大老板？给她发工资，提供支持，她需要完成绩效（成为S级）来达到要求？
明明是星系主，却亲自来面试，竟然还有些迷之接地气。
好，好像从这个角度来看，他也没有那么可恶？
至少钱确实到位了，也没有强迫她限时完成任务，更没有所谓的996福报…等等，她怎么擅自开始说服自己了。
这就是擅长腐蚀人心的领导型资本家吗？！
恐怖如斯！
姚瑶看着他走到自己旁边，侧颜清秀而精致。
“如果我之后遇到了类似于霍家和西门家的问题也能找你？”
“他们是猎犬星系的家族吧？你想如何教训他们都没问题。欺你在先，本就有正当的理由还手，至于其他……”
他淡淡道，停顿了片刻，似乎在思考有些话适不适合说出口。
“事后如果你暂时不能解决，或者不知道好不好直接处理的可以记下姓名——随时记住，你是惊蛰星系的公民。”
闻人青有义务以及责任保护她，无论她是不是S级。
他只是一时之间真的想不到有什么自己不好处理的人。
——但为了他本就因为地位在姚瑶心中极其凄惨的形象，于是好生斟酌了一下语句。
闻人青：“当然，你也可以报警，如果警方没有处理、或者处理不公正，我还可以凭此问责其他星系。”
姚瑶：“……”
你说得对。
明明两人是第一次见面，也没站在一起相处多久，闻人青就已经成为了她的大老板。
即便姚瑶依旧对于爱好摆弄平民以及普通人的上层阶级不满，抱有对闻人青的抗拒，也不得不承认他靠谱得简直超出了她的想象。
她一直以为星系主就像是什么中年国王，奢侈糜烂又爱好一言堂。
原著的字里行间都是这股明明已经到星际，但却像回归了封建制度时代，也不能太怪她。
综合来看，姚瑶对总体的谈话还比较满意。
她不会被强求进入军队，榴榴的吃喝穿也有了保障，还解开了她对于原身的心结。
闻人青也挺满意。
他的最终目的其实很简单——他需要姚瑶对他的一定的信赖，以及对于惊蛰星系的依靠。
无论是从哪个角度，他都不希望这个未来的S级太像无根浮萍，一方面不方便她成长，另一方面也对本就不定的未来局势影响过大，像个定时炸|弹。
这是少有的双赢的谈判。
在她还未长成的时候，闻人青需要成为她脑中的扶持对象，在她身侧占据一个早期且重要的位置。
她现在烦扰的事在闻人青眼中，都太过渺小。
正如先赛因特大学一步的北溟学府。
他绝不会让自己沦落到被动的位置，更不会像只能派出小丑般暗杀者的幕后黑手般，无能且无用。
天秤的一端依然放上了价值连城的筹码。
谁能让倾向他的秤杆再一次扭转？
……
可惜没过几分钟，闻人青就满脸疲倦地点开几乎要把人压倒的死亡夺命讯息，来自秘书的急切呼喊让他的头熟悉地疼了起来。
旁边的姚瑶怔愣地看着他以飞速点完讯息，而后迅速处理了几件急事，最终用歉意的笑容和她道别，迅速消失在了她面前。
姚瑶：“……”
她突然理解了为什么闻人青刚刚对她说不会经常来打扰她了。
这人忙起来的样子根本不像是品茗闲话的她印象中的领导，反而像是在绝望中卡着ddl处理工作的社畜。
罕见的，姚瑶对他的厌恶感又减了0.5。
姚瑶，有人性，但不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