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短的二字昭示着不堪想象的羞辱。
御尘音缓缓抬起眼眸,侧目凝视默渊,冷冽的眼神投射过来,携着一股怒意和几分难以置信。
狭长凌厉的双眸素来漠然,仿佛世间再没有任何事能使这双眼生出一丝波澜。
然而此刻,却因这种不可言说的污秽之事,难得的有了些情绪。
看着御尘音睁开眼,默渊咧着一边嘴角冷笑:“师尊愿意看了?”
御尘音未答。
默渊却不愿意就这么放过,左手指尖掐着御尘音的下巴猛地往前一拉,逼迫他直视眼前景象。倏而抬起右手,提掌运气,石壁上的火团瞬间飘忽至掌心上空。
昏黄的火光乍然逼近,原本阴暗朦胧的景象此刻在光下异常清晰,格外污秽不堪。
默渊一手掐着御尘音的下巴,一手运着火焰照在身侧。他挺着身子,指尖用力掐住御尘音往前拉,几乎就要贴上去。
火光在御尘音脸颊上摇曳,苍白的脸色如寒霜般凌冽。
居高临下的位置,能够审视御尘音脸上的每一份屈辱神情。默渊不断用力掐住御尘音的下巴,要他不容错视地看着。
他睥着眼前人,不可一世地讥笑道:“师尊可要好好看着,看看本座是如何欺师灭祖的,看看师尊现在是何等为人不齿的模样。”
默渊垂眸俯视,故意挑拣最难听的话刺激御尘音,要让他感受双重的屈辱。
“啊,师尊看到本座在干什么了吗?没想到高高在上的天衍仙尊,竟是如此狼狈、如此让人作呕。”
他故意说得不堪入耳,说得让人羞愧,他就是要这位仙风道骨的师尊,永远抬不起头,他要将他彻底踩进泥里。
火光下不容错视的景象,羞辱意味十足的言语,在幽暗狭小的地牢内被无限放大,清晰、真切,如凌迟之刑。
怒极气极,气血骤然翻腾上涌,御尘音本就虚弱的脉息不堪承载如此汹涌的浪潮,登时呕出一口鲜血。
滚烫的血液溅在皮肉上,默渊似乎是充足地感受到御尘音不堪□□的怒意,倏而大笑起来,双眸散出无尽的畅快。
他终于,将御尘音彻底地、淋漓尽致地摧毁、践踏。
原来竟这么简单。
积压在心头的、无尽的恨意,他终于尽数发xie在御尘音身上。何等痛快、何等酣畅淋漓。
猩红的鲜血衬得眼前人的脸色更加苍白,默渊微微俯下身,松开掐住御尘音下巴的指尖,指腹用力擦拭他嘴角的血液,涂抹在他冰冷瘦削的脸颊上。将那张不染埃尘的脸,沾惹上最狰狞的血腥之气。
尤其这股鲜血,还是因为这种难以启齿之事。
粘稠的血随着指腹,一寸一寸晕在脸颊、鼻梁,还有如鸦羽的长睫上也挂着鲜红的血,随着御尘音因极力压制气血而细细颤抖。
那张不容直视的冷冽面容,此刻化上了几道刺目的血痕。
看着掌心下,任由自己轻贱而无力反抗的人,默渊心中翻滚着前所未有的灭顶快意。指腹沾着御尘音的血,在他脸上肆意涂抹,而后再次狠狠地掐住他的下巴,蔑视地盯着他说道:“师尊痛快了吗?”
御尘音紧咬牙关,忍受着剧烈的疼痛,眉梢都在细细发抖,但仍旧不发一言。
默渊见他不答,丝毫不恼,此刻的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里。他直起身子,恢复方才居高临下的姿势,俯视着御尘音脸上猩红的血,语气举重若轻仿佛在说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但说出来的字字句句,却是非要将御尘音彻底踩如泥里。
他说:“可是本座还未痛快,这只是一个开始,本座会让师尊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往后还望师尊笑纳。”
-
粗暴的折磨持续了三日。御尘音撑着最后一丝气力靠着墙壁微微喘息,原本素净整洁的长袍此刻满是血污,破碎不堪。周身鞭笞和撕裂的疼痛未曾消退,尤其气急攻心后堵在心口的血液也没有疏解,一时之间,意识骤然混沌,御尘音再也压制不住紊乱的气息,眼前骤然一黑,登时昏迷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双眸渐渐睁开,眼前是一片漆黑。御尘音缓缓伸出手,摸到粗糙的床沿,借着这股力慢慢撑起身子。仔细辨认周遭环境,此时已不再是方才的地牢,而是一座幽暗狭小的屋子,没有一丝火光,像是废弃许久的库房。
御尘音缓缓下床,没有功体护身,再加上三日的折磨,此刻身体虚弱异常,脚下步伐都有些轻飘无力。身上的长袍也是脏污不堪,脸上的血痕已经结痂都没有清理。
但他也顾不上这些身外之事,强撑着身子走到门口,拉开满是蜘蛛网的破旧木门。
门外大雪堆积,果然是一座废弃的庭院。院中枯草遍地,唯有一株白梅开得最好。
御尘音负手前行,侧目打量着周遭之景,看这群山环绕、雾霭沉沉的气象,依稀可以分辨出是在默渊盘踞的乱道峰。
走出里屋,大门正上方歪歪扭扭地挂着一块匾,上面的字迹已经模糊,依稀能辨认出写着“风雨阁”三字。
缓缓走到庭院门口,御尘音伸手欲拉开院门,忽而听到外面交谈声。
“诶你听说了吗,里面关的可是那位仙尊。”
“嗐,这事谁不知道啊,尊上都将消息传出去了,那位大名鼎鼎的天衍仙尊不仅向尊上俯首称臣,都还是那个。”
“啧啧啧,你说都是男子,怎么办事。这男宠是何滋味?”
“男不男宠的,你去一趟山下青楼不就知道了。关键是这不吃五谷杂粮的仙尊是何滋味,咱就不知道了,说到底还算尊上有本事。”
“而且这天衍仙尊还是尊上的师尊呢,啧啧啧。”
“所以说还得是尊上,这等事,想想就,啧。”
“……”
外面看守的侍卫旁若无人地谈论着阴私,仿佛愈是大逆不道、罔顾人伦的事他们愈发觉得新鲜刺激。
御尘音听了一半,触到门栓的手缓缓收回到宽袖里,不动声色地往回走,对这些议论不以为意。
甫一转身,便听到门外又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你们两个不好好当差,在这交头接耳小心尊上怪罪。”
“是,卑职失职,不知张大人到这里来有何要事啊?”
“我来看看里面的人,你俩先去别处巡视,开门吧。”
“是。”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御尘音稍稍侧过身瞥向门口。门外的几人看到突然出现的身影,吓得身躯一震。尤其方才还大言不惭议论的两名侍卫,此刻心虚得不堪直视御尘音。
其中一名侍从偷偷瞥了一眼,身前人虽然衣衫破裂,周身污红,脸上也残留着斑驳的血痕。长发散落,两只祥云八卦长簪也有些凌乱,但周身凛冽凌厉的气息足以令人震撼,仿佛下一刻,万千剑气齐发直取性命。那道摄人的目光虽未落在身上,却压得他们不敢抬头。只能哆哆嗦嗦地小声道:“卑、卑职告退了。”
两人弯着腰脚下生风地快步逃离,一旁的张福瞧见二人反应,隐隐也猜出了几分,遂苟着笑说道:“这两人脑子不太灵光,说话不经大脑,仙尊莫要怪罪。”
御尘音敛起目光,面上看不出一丝波澜,并未理会张福,转身迈步朝里屋走去。
站在一旁的张福忙跟在御尘音身后,自顾自说道:“今日尊上不在城中,老奴心想仙尊在这衣食短缺也不方便,就自作主张给仙尊送些来。”
说罢挥挥手,身后几个侍从端着木托,低头走进来。或捧着膳食,或举着干净的衣物。
而后又有一人,抱着一张琴小心翼翼地走进来,按照张福的指示放在院中的石桌上。
张福弓着腰,仍是带着笑说道:“还有仙尊的琴,老奴也从殿里拿出来了。仙尊看看还有没有缺的东西,老奴能办到的一定尽力去办。”
看到桌上完好无损的伏羲,御尘音冷沉的脸色才稍稍有了些松动,微微颔首应道:“多谢。”
“哎哟,”张福的腰弯得更低了些,“仙尊真是折煞老奴了,二十年前若不是仙尊出手相救,老奴一家只怕早已死在魔物手下。这件事对仙尊而言只是举手之劳,仙尊恐怕也已经不记得,但老奴一家可不敢忘救命之恩,今日终于能稍稍报答。”
御尘音收起目光,颔首回应,并未再多言语。张福见状,忙挥手示意侍从们退下,说道:“仙尊好生歇息,老奴就先退下了。”
院中的侍从们低头快步离开,大门“吱呀”一声重新闭上。
御尘音慢步走到石桌前,轻抬右手,指腹抚上琴弦信手一拨。玉白琴弦颤荡,琴音浑厚,似一道锋利的剑刃划破夜空。乍然,天际鸦雀惊飞。
「伏羲遗音」威力不减,只是如今御琴之人再也无法以十足之力催动琴音之威。御尘音收回右手,修长的五指拢在宽袖里。正欲迈步走向里屋,大门骤然“砰”地一声被推开。
御尘音侧目瞥向门口,那人堂而皇之地踏进门槛,如入无人之地。昏暗的光线下,露出半边侧脸。
借着微弱的光,看清那人面容后,御尘音双眸微微一滞。
那张脸,他再熟悉不过。
竟是——
白落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