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场大火,对叶霏霏来说,是一场挥之不去的噩梦;对叶氏夫妇来说,也是他们当时痛失唯一的女儿的噩梦。
“当时你妈伤心得晕了过去,我是强忍着眼泪,在大火焚烧过后的废墟上,找到了一个你曾经用过的铁盒子,作为你的随身之物,还捡了一截烧焦了过后的骨头,一起下葬,当时连你的尸首,都找不全…… 我们还以为,你被烧得什么也没有了,只有几截焦骨……”
白发人送黑发人,当时痛不欲生。
可如今才知道,亲生的女儿并没有死。
“对不起,爸爸妈妈,让你们伤心难过了,如果我当时的身体状况,再好一点,如果我可以随时保持清醒的头脑,精神不是那么恍惚的话,我应该要回去找您们的……”坐在轮椅上的叶霏霏,也不由得掩面痛哭起来。
母性使然,叶夫人怎么会怪自己的女儿,更多的则是心疼,恨不得所有的苦痛,自己都替这个女儿一起背负和承受。
“傻丫头,这些年你都去哪里,你一个人怎么过的?”
叶夫人扑过去,紧紧地抱住了轮椅上的女儿。
叶祖新这个一家之主,也不禁湿了眼眶。
金司翰怔怔地望着这对母女重逢的画面,脑子里嗡嗡的,已经无法正常地思考。
宋倾城心思复杂,对这个妹妹的回归,她是激动又兴奋。
“爸妈,我想您们!”
坐在轮椅上的叶霏霏,像一个无助的孩子般,抱住了自己的父母失声痛哭起来。
前来参加婚宴的宾客们,对这种不幸的遭遇,也纷纷表示同情。
“这么好的姑娘,不该受到这些磨难,真是可怜啊!”
“可不是么?谁不爱美,我听说烧伤的伤疤,可是很难去除的,就算是整容,有些伤疤,也无法完全去除。”
“今天可真是个喜庆的好日子呢,这不是
双喜临门么?”
本来一场盛大的婚礼,却因为这个插曲,新婚的新郎新娘,没有成为这场婚礼里的主角,反倒是坐着轮椅出现,有着不幸遭遇的叶霏霏,成为了婚礼上的焦点人物。
她一人,夺去了所有宾客们的眼球和关注。
相反,盛装的新郎新娘,反而沦为了无足轻重的配角。
“来,让妈妈好好看看,看看我苦命的女儿!”
尽管叶霏霏已经被带到了酒店里的休息室,但是叶氏夫妇也紧跟着赶了过去。
生怕没有守在这个苦命女儿的面前,这个苦命的女儿,下一瞬间,就会消失似的。
他们害怕,害怕这一切,只是一场虚无的梦。
等他们从梦中醒来,一切恢复原样,他们的女儿,却成为了泡影消失不见……
“让妹妹先在这里好好休息吧,妈,妹妹既然已经回来了,那么以后,我们一家四口团聚的日子,还有很多呢,也不急在这一时,对吧?”
一身洁白的婚纱,都还没有来得及换掉的宋倾城,直接就这样穿着也赶了过来。
今天,是她大喜的日子。
但今天,最让她高兴的,不是她和金司翰终于办了一场盛大的婚礼,而是这个不幸的妹妹的回归。
姐妹重聚和团圆,才是最大的喜事。
“对,倾城说得对,来日方长,只要霏霏能够平安,能够回来就好。”叶祖新也开始劝起自己的老伴来。
女儿的脸色不太好,看样子应该是太累,身体太虚弱的缘故。
金司翰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了进来,神色复杂。
“好,先休息,霏霏,你先休息,我和你爸就先出去。”尽管叶夫人一百个不愿意,可是考虑到女儿的身体,很多没有来得及问出口的问题,也堵在了嗓子口。
“城城,走,你们也出去吧。”叶祖新劝向自己的另外一个女儿宋倾
城,以及新女婿。
宋倾城担忧地望了一眼轮椅上的妹妹,跟着父母一起正要往休息室外面走。
就在这个时候,叶霏霏却开口恳求道。
“司翰,我有话想要单独和你说。”
金司翰眸色深沉,一时之间,没有答应,但也没有拒绝。
宋倾城神情明显愣了下,现在的金司翰,已经是她的丈夫,今天是他们的婚礼,在外面的婚宴场里,还有很多的宾客,都需要他们这对新人亲自出去招呼,尤其是今天的新郎。
但提出要求的人,是自己的妹妹,宋倾城不知道要怎么替自己的男人拒绝。
“霏霏,外面还有宾客,我……”显然,金司翰也没有忘记自己今天的身份。
叶霏霏神色立即黯然无光,郁郁寡欢道,“司翰,现在连你也嫌弃我这副鬼样子么……”
楚楚可怜并且病弱的样子,惹人怜爱。
金司翰嘴角抽了抽,下意识回道,“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叶霏霏嘴角一撇,一副马上就要哭了的受伤表情。
“司翰,你就是这个意思,你不用再掩饰,也不用再解释,我知道我现在这个样子,不像个正常的人,更不像个正常的女人。”
多年来的病痛折磨,她的身体本来就病弱,能苟且地活着,已是不易。
这时,叶夫人哭着双眼劝道,“司翰,你就留下来在这里,好好地陪霏霏说会儿话,外面的宾客,我和城城,还有你爸,会替你招呼的,你不用担心。”
叶夫人说完,还下意识地拉了拉自己另外一个女儿宋倾城。
宋倾城看到可怜的妹妹,于心不忍,只好点头答应。
“妹妹,你好好在这里休息。”
然后,她就被自己的父母,拉出了休息室。
……
寂静的休息室里面,气氛安静,但又沉闷。
金司翰心绪复杂,面对自己昔日爱恋的女
人的重新回归,还有不幸遭遇,他也表示同情。
“司翰……”
叶霏霏咬了咬牙,率先打破沉默。
金司翰不自在地回应道,“你渴不渴,渴的话,我去给你倒杯热水来,饿了的话,我出去外面端点东西进来。”
总之,这种时候,他们这样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实在是叫他有些不自在和窘迫。
“不用,我不渴,也不饿,司翰,你就这么不想和我呆在一起,呆在同一个房间里面吗?以前的你,可不是这个样子的。”叶霏霏声音带了丝哽咽。
提到以前,金司翰脑子里便浮现了那段青涩的少年时光。
对他而言,他曾经一度认为,那一段美好的时光,是他人生里最快光也最单纯的时光。
“霏霏,我们这么多年没见,你和我都有了变化,这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他垂头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是变了。
曾经,他视她为自己的唯一,四处寻找,多年未果。
但现在,他却选择了宋倾城,今天还是他们的婚礼。
“不,司翰,我没变,我还是当年的我,还是以前的我,你呢,司翰,你还是当年的你么?”叶霏霏突然一改先前的平静,“司翰,我们还能像过去一样么?”
金司翰面色变了变,随即无奈地摇头,“不,回不去了,我们都回不去了。”
叶霏霏神色戚戚哀哀,“你这是在怪我,怪我这么多年都不与你联系,都没有回来么?”
金司翰再次看了一眼不幸的叶霏霏,他恨,他如何不怨恨呢?
找寻多年,却始终未果。
可现在,当他终于知道真相,知道她当年离开自己,离开学校,匆匆出国,只是因为身体得了重病,不得不去国外进行治疗,她是有自己不得已的苦衷的,他还怎么恨得起来?
“霏霏,我没有想到你会生病,过去的事,
已经过去了,你又何必一直纠结着过往……”金司翰无奈叹了口气。
“司翰,你知道我在国外的这些年,过得有多么的辛苦么……我一度想要放弃自己”叶霏霏终于掩面哭泣。
金司翰束手无策,只好扯了张纸巾递过去。
“别哭……”
他刚一靠近叶霏霏,谁知叶霏霏就拉过他的手臂,然后半个身子歪过来,扑进了他的怀中,害得他不敢随意乱动,只能身体僵硬地任由这个女人失声痛哭。
“司翰,你到现在还在恨我,对不对?”
不知道哭了多久,哭到眼泪都快流干了,叶霏霏这才止住了哭腔 。
金司翰极不自在,“霏霏,我不恨你,真的,现在我一点儿也不恨你。”
心中仅存的那一丝怨意,也随着这个女人的不幸,而消散。
温暖的怀抱,令叶霏霏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踏实,以及满足。
……
宋倾城不停地朝着楼上张望,她随着自己的父母在下面招待宾客,但是,今天的新郎,却始终还没有下楼。
这令她有些紧张不安,在这样喜庆的日子里,本该他们双双站在一起,感受最美好的幸福。
想到那个坐在轮椅上的可怜妹妹,她的眸光,又开始露出担忧的神色来。
“城城,你怎么心不在蔫的,跟丢了魂儿似的,我都叫了你好几声呢。”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叶夫人伸手推她,她这才收回了混乱的思绪。
“妈,您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紧接着,叶夫人就是一番细心地叮嘱,无外乎就是要热情招待今天来的宾客,万万不能马虎。
楼上的人,迟迟没有下来,宋倾城又不能小心眼地跑去上面找人,真真是煎熬!
偏偏面上还不能表露分毫,不能让自己亲生的父母,看出半分的端疑,也不能让在场的这些宾客,看出任何的异样来。